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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元意識到黎秩是在耍他,先是一愣,而后涌上幾分薄怒,臉上悄無聲息紅了??梢娎柚炔∪醯叫β晭Т?,他癟嘴忍下心頭的不悅,皺著眉頭苦大仇深地將人送回房間去,心想魔頭果真是魔頭,還是很壞的。 可是這個魔頭,壞又壞得很漂亮,還有點可愛…… 思及此處,陳清元臉更紅了。 兩日后,裴炔與薛菱果真離開了。 遠離人煙的二層竹樓接連走了三人,幾乎天天被阿彩暴打泄憤的蠱師也很想逃走,奈何他身上的毒還沒有解開,只能委委屈屈的待著。 在黎秩醒來的半個月后,眼睛上的紗布終于可以拆開了,幾乎所有人都在房間里等著,看著一圈圈紗布被拆開,看著黎秩睜開一雙比以往更加瀲滟多情的清冷眼眸,漆黑明透的瞳仁里仿佛盛著星光,美得讓人心驚。 陳清元這個拆紗布的都看呆了。 江湖傳聞?wù)娴氖钦娴模?/br> 親眼看過魔教教主力挑六大門派那一場豪賭現(xiàn)場的江湖人都在傳,伏月山的魔頭乃天下第一絕色。 如此顛覆江湖人多年以來對魔頭認知的傳聞其實在偌大的江湖上并沒有太多人相信。陳清元想,那只是他們無緣得見這個漂亮的魔頭。 陳清元呆滯的時間太長了,耐不住性子的阿九忍了又忍,最后忍無可忍將他推開,伸出一手在黎秩面前揮了揮,“能看到嗎,這是幾?” 黎秩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毫不留情拍開阿九握成拳頭還哄騙他數(shù)數(shù)的手,絢爛眸光越過眾人望向門外,樓外正對著綿延青山,晴光如洗。 這是黎秩不知道的地方。 “這是哪里。”黎秩問。 姜蘊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能看見了,阿九高聲歡呼,其他人也都面露喜色,這時,蠱師窩在角落里舉起手,小聲提問:“那能放了我了嗎?” 姜蘊立刻變臉,“不能。” 蠱師恨極了,卻敢怒不敢言。 阿彩看著他憋屈的表情,笑罵道:“你趁早死心吧,在黎秩好起來之前,我們都不會放你走!” 她本是一臉得意的,不料回頭就發(fā)現(xiàn)黎秩在看她。 看著黎秩清冷的神色,阿彩不由想起自己不久前的無理哭鬧,又想到黎秩拒絕她的事……后來她聽說平陽王府的世子去了伏月山求親,才恍然明悟黎秩說的不是姑娘是什么意思。 每回想起,阿彩就覺得丟人,在黎秩面前連話都不敢說。 而今黎秩不過隨意一瞥,她就渾身不自在,急得口不擇言,“你,你看什么!我是不會叫你叔叔的!我?guī)兔χ皇窍胍獔蟠鹉氵@些年來對我們玄月宮的提攜,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 話音落下,滿屋子的人都面露驚詫。 黎秩眨了下眼睛,神色平靜。 他分明什么都沒有說,就讓阿彩羞得滿臉通紅,跺著腳扔下一句“就是這樣”,就逃也似的跑了。 黎秩默默收回視線,分明眼睛已經(jīng)好了,身體也恢復了七成,臉上卻不見一絲喜悅,讓被阿彩驚呆的眾人誰也沒敢出言調(diào)侃。姜蘊看出來他是心情不好,笑容也淡了許多。 明月初升。 姜蘊將參湯送上樓時,一眼便見到背對著他坐在鮮花露臺上的黎秩,消瘦的青衣背影看去很是落寞。 姜蘊不會懷疑自己看過了,他站在遠處踟躕須臾,緩步上前將參湯擱在小桌子上,出言提醒道:“你快把小陳大夫養(yǎng)的花全揪壞了?!?/br> 黎秩頭也沒回道:“沒有。” 可阿九說過這花分明是姜蘊養(yǎng)的,陳清元也可以作證。 姜蘊見他耷拉下腦袋,渾身籠罩著低氣壓,便無端覺得有些好笑。他在黎秩身后坐下,拿手指戳了戳他后背,溫聲笑問:“還在生氣?” 黎秩躲了一下,靜默不語。 這是默認。 沒有人比姜蘊更了解黎秩。 這是黎秩重見光明的第一天,他終于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太過偏遠了,這是他不知道的地方。 從黎秩醒來的那天起,從他不再主動跟姜蘊說話,再未喊過姜蘊一聲父親,姜蘊就知道——黎秩在生氣,不過他先前病的太重,即便是生氣也做不了什么,他很聰明地選擇了不說不做不反抗,但黎秩現(xiàn)在已快好了。 他是想走了。 這時候,姜蘊竟希望黎秩沒那么快好起來。他好了,就會走。 即便他是父親,也留不住黎秩。 姜蘊光是想著就有點心酸,“這世上沒有比你我血脈更親近的人,黎秩,你有什么想說的話,想要做的事,沒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說的?!?/br> 黎秩回頭看了他一眼。 姜蘊盡量讓自己笑得足夠真誠。 黎秩眸光閃爍,問他:“這是哪里?” 姜蘊就知道會是這樣,笑容變得勉強,無奈道:“荊州?!?/br> 竟然已經(jīng)離開了渝州…… 離伏月山已經(jīng)很遠了。黎秩一怔,又想到,荊州,離皓月山莊也不遠了,也比伏月山更接近蘇州。 蕭涵在蘇州。 姜蘊道:“你要去哪里?!?/br> 黎秩反問:“我可以走嗎?” 黎秩還能想起來問他一句,已經(jīng)很不錯了。姜蘊如此自我安慰著,笑容十分勉強地說:“我希望在你好起來之前,哪里都不要去?!?/br> 黎秩靜靜看了他一陣,便轉(zhuǎn)過頭去。看黎秩背對著自己渾身充滿抗拒的氣息,姜蘊忍不住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