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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庸提著燈籠走在前頭,隱約照見荒草間有著新近踩踏過的痕跡,這是不久前鐘長老下葬時送他的幾位長老走過的痕跡,黎秩跟著到了這里,也大概知道王庸要帶他去哪里了。 穿過這片墳地,兩人到了一處背陰的山崖,山崖下有座孤墳。 黎秩走到這里停了下來。 王庸將燈籠與隨手提來的酒壺放在一邊,借著燈籠微弱的光,在墓碑前蹲下,開始拔草。其實他常常過來,這座墳上也沒有太多雜草。 黎秩抬頭看了看天色。 烏云蔽月,隱約透出幾點星光。 “怎么不過來看看你娘?” 王庸的聲音在墳邊傳來。 黎秩猶豫了下,抬腳走了過去。 這座墳下埋著的是他娘,可黎秩從未見過他娘。據(jù)說在他出生后沒多久人就去了,黎秩是他爹黎姜養(yǎng)大的,對這個生母的確沒有什么感情。 最讓黎秩忌諱的是,王庸似乎對他娘有意。否則非親非故,怎么會三不五時來祭拜他娘?每次一來就坐在這邊一天,他甚至見過王庸摸著他娘的墓碑或是靠著墓碑,姿態(tài)放蕩…… 因此,黎秩多年來對王庸這個老師有些別扭,只要是王庸在這,他絕不會靠近,心底總有幾分不收拾這個登徒子就對不起他爹的愧疚感。 可為了從王庸那里得知爹娘的過去,黎秩忍著不適走了過去。 王庸像是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或是根本不在意,他輕聲一笑。 “你都多久沒來了。” 黎秩皺眉,“去年我來祭拜過的。” “那也有一年了?!蓖跤箵u頭。 黎秩突然有種王庸在暗示他是個不孝子的錯覺,他輕哼一聲,走到墳前,墓碑上面刻著簡潔的寥寥數(shù)字——愛妻冬青之墓,夫黎姜立。 這大概是除了伏月教之外,黎秩他爹給他留下的第二樣東西。 黎秩瞥向王庸,“沒帶香燭?!?/br> “下回吧,今日也不是什么日子?!蓖跤闺S意地就地坐下,竟還靠著那墓碑,黎秩看得心里越發(fā)不舒服,王庸便笑著跟他招手,“坐下說?!?/br> 黎秩挑了邊上一處干凈的山石坐下,“現(xiàn)在能說了吧?!?/br> 王庸拎起酒壺,對著壺口飲了一口,青衣看去莫名有些落寞。 “教主想從哪里問起?” 黎秩狐疑地看著他,“我爹是什么人,我娘又是什么人,我爹二十三年前來的伏月山,之前無人得知,可我娘卻似乎從未在山上出現(xiàn)過?!?/br> “在二十三年前,老教主帶著紅葉到了伏月山,他當時身受重傷,本只是借好友一處地方養(yǎng)傷,沒想到最后竟然會當上教主。”王庸對黎姜再之前的過去避而不談,只說:“你娘,是他在兩年后遇見的,她是刺客?!?/br> 黎秩更在意最后一句,“她真的是從鎮(zhèn)南王府來的嗎?” 王庸點頭確認,“老教主在來伏月山前,身上就有很嚴重的內傷,雖說伏月教的至高功法讓他得以緩解,但恢復得很慢。他其實并不在常在山上,而是在山下養(yǎng)病,因此偶遇你母親,不過你母親的到來,是因為她領了一個任務,她要刺殺南王世子姜蘊。” 這是個熟悉的名字,黎秩驚道:“是那個弒君的南王世子!” 王庸豎起食指朝他噓了一聲,“教主既然知道,便該知道他與鎮(zhèn)南王府乃是血海深仇,而老教主恰巧與他相識,還是他的好友。你娘混入老教主的住處,查到他與姜蘊曾一起出現(xiàn),誤以為他是姜蘊,便要殺他,可她功夫在老教主之下,自然刺殺不成。” 后來,這個叫冬青的刺客就跑了,黎姜本以為她不會再出現(xiàn),誰料到?jīng)]過多久,就遇見了重傷的她,他以為這是刺客的計謀,便想將計就計,將人撿了回去,還給她療傷,之后也沒有澄清,一直用了姜蘊的身份…… 黎秩難免有些意外,“我爹居然一直在冒充南王世子?” 王庸輕咳一聲,“總之就是這樣,不知怎么你娘就動了情,有了你,自然也放棄了刺殺。老教主本想帶你們歸隱,但天不遂人愿,圓通找上門了。他和你娘一樣一直以為老教主是南王世子,自然不會讓老教主活著?!?/br> 王庸說著回頭望了一眼墓碑,帶著幾分悲涼意味。 “老教主帶你們逃走時,你娘剛剛生下你,她不想拖累你們,所以……”他沒將話說完,黎秩也明白了。 圓通就是在那時殺了他娘。 “她臨死前讓老教主好好照顧你。老教主好不容易帶著你逃出生天,也不想出賣好友,便將你帶到曾與你娘定情的姜家村,偷偷將你養(yǎng)大。但在十一年前,那些人還是找上門來了,后來老教主便與那些人一起失蹤了?!?/br> 黎秩怔了下,原來十一年前找他爹的仇人也是鎮(zhèn)南王府的人,同時心底對從未見過的母親的陌生消散了幾分——她曾用性命保護過他和爹。 黎秩摁耐不住問:“我爹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嗎?” “其實有人在姜家村不遠的山崖下發(fā)現(xiàn)幾具尸體,應該是從山崖跌落,早已面目全非,有幾人戴著鎮(zhèn)南王府的死士腰牌,還有一人與你爹衣著一樣……”王庸拍拍黎秩肩膀,嘆道:“也許老教主已經(jīng)……教主,節(jié)哀?!?/br> 黎秩面色一點點冷凝下來,“你們先前怎么沒說過這事?” 王庸苦笑,“只怕教主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