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涵有些心疼地看著黎秩，“那為何要讓他練這門功夫？”

    “這是沒辦法的事，也是他自己的意思。火毒灼心之痛當時根本沒有藥物緩解，只能靠這門功夫，雖然明知會有損傷。”阿九無奈道：“而且他自己也說，他不想當一個廢人?！?/br>
    礙于阿九在場，蕭涵便只坐在床沿，輕握住黎秩的手。

    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下，黎秩的臉色如死人一般，氣息微弱，蕭涵見他如此痛苦，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真的不能幫他嗎？”

    阿九扯了扯嘴角，“我的內(nèi)力于他無用，緩解不了他的體寒，從前還能讓寒氣與火毒互相抵消，以毒攻毒，現(xiàn)在是毒上加毒，沒辦法了……”

    阿九話未說完，忽然面露驚色——他見蕭涵點了黎秩身上幾處xue道，握住黎秩的手將內(nèi)力推進他體內(nèi)。他離得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熱氣正在一點點的，慢慢消融黎秩身上那層冰冷氣息，眼睫上白霜亦緩緩散去。

    黎秩的臉色rou眼可見的紅潤了幾分，似因寒毒消減，體內(nèi)火毒也被藥物壓制下去，他本來緊緊蹙起的眉頭也隨之舒展了幾分，睡顏安詳許多。

    而蕭涵神情專注，正將內(nèi)力不斷匯入黎秩體內(nèi)。

    阿九眼里已是了然，笑嘆道：“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渾厚的內(nèi)力，看來下過不少功夫。也正巧了，你這像是陽系功法，正好克制寒毒。”

    蕭涵分神解釋，“我原先見過他病發(fā)，有一回實在擔心，便試著用內(nèi)力為他驅(qū)散的寒氣，歪打正著，似乎讓他好了許多，這便又試了一次?！?/br>
    阿九聽完后竟冷了臉，“這是碰巧，事先服了藥壓制體內(nèi)火毒，否則你就這樣貿(mào)貿(mào)然出手，恐怕要助那火毒將小姜的五臟六腑全都燒掉！”

    蕭涵意識到這點也有些后怕。

    可轉(zhuǎn)瞬，阿九又說：“不過怎么說，這個巧合也太美妙了。若沒有那火毒，只余體寒之癥，你練了這身功夫，與小姜這簡直是天作之合?！?/br>
    蕭涵心下暗喜，也沒說這功夫是黎秩教的。他吃力地換了一手，將內(nèi)力慢慢推到黎秩身上，才抽了空回話，“那他的怪病，又該怎么根治？”

    “不是說了嗎，若有能起死回生的好藥，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卑⒕懦直垡性诖仓?，姿態(tài)隨意地問：“哎，世子，你爹到底是親王，都說皇家藥庫里最多稀罕藥材，你有沒有聽說過，什么藥可以活死人rou白骨？”

    蕭涵聞言不禁失笑，“九叔，你說的怕是神仙賜予的靈丹妙藥，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這等神藥？”

    “可我聽說，你皇爺爺惠帝在晚年時為求長生建了一座天道觀，請了無數(shù)方士，收集了無數(shù)珍稀藥材，如此大費周章，消耗國力，難道真的一點收獲都沒有？你家可是得了皇權(quán)的象征千機閣，不應(yīng)該不知道這事吧？”

    蕭涵笑意頓消，眼底略過幾分異色，望向雙目緊閉奄奄一息的黎秩，嗓音微微低沉，“九叔，若真的有這種藥，我不會藏著不給枝枝用的。”

    阿九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不必如此認真。我不會真的為難你，逼你回去問小皇帝要他內(nèi)廷藥庫里的那些寶貝?！?/br>
    蕭涵低垂眼眸，沒有回答。

    阿九便也安靜地守在一邊，

    蕭涵始終有些疑惑，遂先打破趁機，“九叔要一直這么看著嗎？我還以為，九叔會在這種時候找我，而不是找其他人，是因?qū)ξ倚湃尾粶\。”

    阿九聞言笑瞇了眼，“你對自己還挺自信?！彼肓讼耄终f：“我找你，倒不是因為我信你，而是因為，我與老王、老溫他們不一樣?！?/br>
    蕭涵問：“這是何意？”

    阿九摸著下巴，“他們喜歡打著為小姜好的名義，管著他，不讓他去做很多事情。而我呢，不喜歡約束小姜，他能活下來也不容易，他想做什么是自己的自由，我從來不會阻攔，甚至還會幫他的忙，只要他自己開心?！?/br>
    蕭涵很是詫異，“您覺得小姜與我在一起，會很開心？”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阿九理所當然地反問。

    蕭涵不語，他怎么沒這種感覺。

    阿九嫌棄地斜了他一眼，“我看著他長大，老王老溫，哪怕紅姐，他們都比不上我對小姜的了解，他開不開心，我還能看不出來？因為這怪病，他平日就喜歡克制自己，無論做什么事，他不希望自己給人帶來麻煩?！?/br>
    黎秩已逐漸安穩(wěn)，蕭涵便撤去內(nèi)力，輕輕將他的手放到毯子下面，聽到阿九這話，他略略沉吟了下。

    “如你方才所言，人的一生很長，總會免不得說上一些謊言?！卑⒕乓膊慌率捄浪惹暗耐德?，坦然地道：“而小姜也正是如此。他的一生并不很長，二十一年，有一半是在痛苦中渡過。打敗武林盟主陸玄英是他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他這一生或許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而與你在一起時，是他平生最放松、最開心的時刻。”

    蕭涵一臉意外。

    “我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不想讓他這一生留下什么遺憾?！卑⒕诺穆曇糇兊玫吐洌八杏H人，有朋友，也有對手，卻還未嘗過情愛的滋味?！?/br>
    蕭涵錯愕地問，“我可以嗎？”

    阿九笑道：“這得看你自己啊。”

    蕭涵沉思須臾，抬起頭，臉上滿是真誠，“謝謝您對我的信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