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美人就是美人,生氣也是嬌滴滴的。 戴成業(yè)看的心癢,低低的笑,“青蕪,我戴成業(yè)看中的人,還從要不到手的。別說你如今只是我戴家的一個繡娘,就是你孫家依舊有權(quán)有勢,我戴成業(yè)都會想法子把你綁到手頭藏起來?!笨磳O青蕪氣的說不出話,他有點(diǎn)心疼,收起戲謔,淡淡道:“老老實(shí)實(shí)聽我的話,以后不會有人敢欺負(fù)你,至于你大哥的病,我會想辦法為你求個鄭家的好大夫?!?/br> 其余的沒聽見,最后一句,落在了孫青蕪的心上。 時(shí)局大亂,眼下最好的大夫不是在西北,就是軍中。剩下的大夫,給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門大戶看診都來不及。來到滁州后,雖說請醫(yī)問藥是比河西更容易,可好大夫卻不是那么容易請的。蘊(yùn)哥兒還好,只是小病,大哥早先就有病,遷來滁州時(shí)候在路上為保護(hù)族人抗擊流民流匪,又受了內(nèi)傷,一直咳血,全靠好藥吊著性命。再這樣下去根本撐不了多久,憑孫家,這會兒使絕沒有辦法請到好大夫的,若戴成業(yè)出手…… 可自己能收起一身硬骨頭來做繡娘,卻沒法心甘情愿的去做妾。就是自己咬牙答應(yīng),家里也不會肯的,只怕大哥病沒看好,先要?dú)馑馈?/br> 孫青蕪心里亂糟糟,站在陰影處沒有說話。 戴成業(yè)看她小小人可憐的一團(tuán)站在夜風(fēng)里,心也軟了,接了披風(fēng)給她,柔聲道:“好好聽話,我會治好你大哥?!闭Z畢捏了捏她冰涼的手。 這一次,孫青蕪既沒一把推開戴成業(yè),亦沒如以往把戴成業(yè)給的東西都扔走,臉上已有一股獻(xiàn)祭般的順服。 戴成業(yè)心滿意足,察覺到孫青蕪的手冷冰冰的,就讓她回去,自己壓下那點(diǎn)不安分的小心思,去領(lǐng)了四個美人朝把翠樓走。 一直藏在隱蔽地方的戴碧芝這時(shí)候才敢站直腰,她朝戴成業(yè)那邊看看,又看看還站在原地的孫青蕪,心頭忽然一動。 “花梨?!贝鞅讨コɡ嬲姓惺?,低聲吩咐了兩句。 花梨嚇得一臉雪白,“二姑娘,這,這不成不成,奴婢……” 戴碧芝拉下臉,“叫你去就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里那嫂子是怎么來的。”她抱著手神色十分囂張的道:“紫檀可是祖母看中的心腹丫鬟,原本是要給四叔的,怎么就跟你哥好上了。糊弄鬼呢!” 看花梨像見了鬼一樣看著自己,戴碧芝分外得意,附耳過去道:“那次你說要回家一趟,回來后干活就粗手粗腳的,跟著我去祖母身邊請安那天更是怕的厲害,我問你,你還說是今日你大哥要從莊子上趕回來給主子請安,你是歡喜的過了頭。結(jié)果晚上就傳了祖母把紫檀許給你哥的消息。你們都當(dāng)我是傻子,可你也知道,我打小鼻子就靈的很,咱們戴家是做什么生意,木材香料的味道我比你熟的多。你那天染了一身的香,你當(dāng)我聞不出來?” 花梨手腳冰涼,跪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她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家服侍的這位二姑娘,并非全然是嬌縱,連大太太都給親女兒騙過去了。 戴碧芝把花梨拽起來,威脅她,“那香調(diào)起來費(fèi)事,你手頭肯定還有剩下的,趕緊取出來照著我吩咐去辦事,你哥那事我就當(dāng)不知道。否則我就把消息透給四叔,要是四叔知道一個下人敢搶他看中的人,你猜猜你們?nèi)視惺裁聪聢?。還有紫檀她老子娘,要知道紫檀不是自己不自愛,是被人設(shè)計(jì)壞了做姨娘的機(jī)會……” 花梨被嚇得肝膽俱裂。 四老爺就罷了,在家不管事,爹在老太爺跟前都是有點(diǎn)體面的人,四老爺怕老太爺怕的跟什么一樣,再說四老爺是個見異思遷的人,有了美人,早就把紫檀忘了??勺咸吹琴~房的大管事,比爹還得老太爺?shù)男胖?,要以后在里頭墊幾句話…… 花梨沒了法子,磕頭如搗蒜,“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把你交待的事辦好?!?/br> “這不就成了?!贝鞅讨テ骋谎鬯?,輕描淡寫的道:“起來罷,老跪在地上作甚,姑娘我又不是老虎?!?/br> 花梨七手八腳背過身抹淚,收拾停當(dāng),主仆兩從隱蔽處出來與先前等的遠(yuǎn)遠(yuǎn)地小丫鬟們會和,若無其事的朝把翠樓走。 把翠樓宴席已經(jīng)結(jié)束,四個美人,李廷恩只收了一個,就是如此,戴家都已歡天喜地。 以李廷恩的身份地位,想給他送美人的數(shù)不勝數(shù),至今卻唯有戴家今晚送出去這么一個。戴家的人說起來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神色。 戴大太太還要處理家事,韓mama在把翠樓等著出去更衣就沒回來的戴碧芝,一看到人,遠(yuǎn)遠(yuǎn)的就迎上來,老臉笑成一朵花,“姑娘,您可回來了。大都督賞了兩匣子明珠,太太叫您趕緊回去,您先挑一挑,這回咱們挑完了再入庫?!?/br> 戴碧芝聽著一臉喜氣,忽然又沉下臉,“是單給我的么?” “啊……”韓mama回過神,安撫她,“大都督賞了不少好東西。又單給了太太兩匣子明珠,說是親戚,叫太太做首飾磨粉吃都好。只是幾位太太都在,還有老太太,這……”越說戴碧芝臉色越難看,韓mama她鬧,急忙哄她,“姑娘,太太和您才是大都督正經(jīng)的親戚呢,往后多少好東西,您就當(dāng)打發(fā)出去,哪怕少幾句閑言碎語呢。再說給人的都是您挑剩下的,您還缺這點(diǎn)東西不成?” 戴碧芝被捧的高高的,心里也舒坦了,點(diǎn)點(diǎn)頭道:“成罷,那就賞她們些?!睔g天喜地的帶了人朝戴大太太院子里奔。 韓mama在背后見著,悄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第3章 交頸 孫青蕪手上捧著兩件新做好的衣裳跟在南枝背后走,她心里有事,南枝手上的燈籠又明明滅滅的,廊道上還一個人皆無,越走,不知為何就越添幾分慌亂的感覺,到后來,她干脆停住腳步。 南枝不耐的轉(zhuǎn)身催促她,“趕緊的,要是耽擱了咱們五姑娘挑衣裳,仔細(xì)你的皮!” 孫青蕪壓壓心底竄上的恐慌,繼續(xù)跟著南枝。一陣夜風(fēng)襲來,衣裳上淡淡的熏香味竄入鼻尖,孫青蕪別過頭躲開。 戴家做木料生意,兼著做些香料。別說是主子,就是家仆,不管新衣舊衣,穿上之前都喜歡熏一熏。只是今日這衣裳不知怎的,香味有些古怪,叫人聞了頭暈。她跟著南枝晃晃悠悠的走到蓮花水榭的門口,南枝告訴她再穿過兩條廊道就是戴碧榴的院子。拐彎的時(shí)候她略微慢了兩步,眼前一黑,忍不住在欄桿上坐了一會兒歇歇腳。 這一歇,不過是眨眨眼的時(shí)間,前面南枝就不見了影子。 “南枝jiejie……”孫青蕪喊了兩聲覺得不對。她一直呆在繡房,以前做好的繡活,要么是女眷們差人來拿,要么是繡房管事的派兩個心腹的過去好拿幾個賞錢。在戴家做了半年左右的活,她從未進(jìn)過還后半個內(nèi)宅,更別說要去姑娘們住的園子了。 周圍都空蕩蕩的,只是廊下樹上四處都點(diǎn)著燈,亮堂的猶如白晝。 孫青蕪呆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咬牙忍著不適朝前走,打算待會兒見著個人就問問路,把衣裳送到五姑娘手上。明天就是戴家的梅花宴,要是被耽擱了,繡房的管事mama們又沒事就閑話說幾位太太里四太太是最難討好的。她還想留在戴家。 哪知穿過兩條廊道都并沒看見一個人影,直到穿過一個拱形門洞,映入眼前的景象更不像是姑娘們所居。 眼前所見是個四四方方的池子,里頭空空蕩蕩,連片殘葉都沒有,倒是邊上圍了一圈繁盛似錦的花朵,趁著燈火分外喜人。一方漢白玉桌,四條石凳屋前不遠(yuǎn)的地方。石桌后頭是一排四間雙層的木樓,這木樓雕工格外精巧,還隱隱散發(fā)出股淡淡的異香,中間用隸書寫著三個大字——問心居。 這個地方似乎分外安靜一樣。再想想先前那幾條廊道都沒有人走動,孫青蕪心下一突,隱隱猜到些什么,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木樓的門忽開了,一個身著小廝衣衫的人走出來,孫青蕪下意識躲在門洞邊上。看見小廝正面的身影,她睜大了眼。 這分明是戴成業(yè)心腹的隨從,孫青蕪想起了在繡房偶然聽到的一段話。 繡房里有幾個繡娘是戴家的家生子,祖輩從在劍南時(shí)就跟著戴家,因女紅格外出色,家里又有幾分體面,家里就把她們送到繡房做繡娘,一是繡房工錢高,二是徒個清凈,做上兩年,不用在主子身邊挨打挨罵的,到時(shí)候就能求主子開恩給放出去做個掌柜娘子或是管事媳婦。 這幾人里頭有兩個嘴上閑不住,分外喜歡尋機(jī)說主家的閑話。她有心打探戴家的消息,便注意些。有一回就聽到她們說戴成業(yè)是戴家的頂梁柱不假,卻也是個風(fēng)流香泡大的人,以前在劍南道就和粉頭名妓們?nèi)杖諣砍?,還有個大戶人家的貴女為了爭戴成業(yè)的寵愛把臉都劃破了,在家里哭死鬧活的說要嫁給戴成業(yè)。原本戴大太太都要答應(yīng)了,后來戴家把上西北,戴大太太就換了口風(fēng),說要給戴成業(yè)娶個真正的百年世家出身的大家閨秀,哪怕是落魄的都成。那女子眼看嫁到戴家無望,一根繩子吊死在戴家門口。事后戴成業(yè)毫無所動,該怎么辦事就怎么辦事,戴家還很快就搬到滁州來,生意更上一層樓。 到滁州后,因戴成業(yè)生的俊,哄起女人手段又高明,背后有靠山,且最會調(diào)香,結(jié)實(shí)了一大幫公子哥后,又因戴老太爺老是管束他,說他不該時(shí)常進(jìn)歡場。戴成業(yè)干脆挑上等的香木在家中建了一座香樓,有懂香的管事私下說這香樓有催情之效,大少爺時(shí)常會帶了人回來逍遙,還不傷身子。 舊言在腦子里翻開,孫青蕪心跳如鼓,不禁低頭望了望自己手上捧著的衣裳。她就是再沒見識,前世畢竟在教坊司呆過。 也顧不得是自己想多了些,孫青蕪慌慌忙忙的丟下衣裳,轉(zhuǎn)身就跑。 出來給戴成業(yè)倒涼茶下火的杜仲聽見聲音,到門洞這邊查看,嘴里嘀嘀咕咕,“吃了豹子膽,哪個敢來打攪大少爺?”探頭探腦看了一會兒,卻沒發(fā)現(xiàn)人影,想到這畢竟是戴家,家里又駐扎著許多護(hù)衛(wèi),沒人敢胡來,就關(guān)了院門回去。 到木樓門口的時(shí)候正好碰見陳皮從另一邊帶著兩個低眉順眼的丫鬟過來,先罵他,“怎的這慢,大少爺都快急上火了。” 陳皮翻了個白眼,“大少爺這般挑剔的人,弄個歪瓜裂棗能答應(yīng),尋著人不得洗刷洗刷,到時(shí)候大少爺瞧不上,不是再耽擱?” “行了行了?!倍胖俅驍嗨瑖鴥蓚€丫鬟轉(zhuǎn)了兩圈,看細(xì)皮嫩rou的,就教訓(xùn)她們,“進(jìn)去好好服侍大少爺,沒叫你們,就不許出聲,若有福氣叫大少爺瞧上,就是你們?nèi)业倪\(yùn)道。” 兩個小丫鬟又是歡喜又是害怕,沖兩人福了福,開門進(jìn)去。 門一合上,杜仲拉了臉,“趕緊叫人去查,咱們兄弟兩這回可被打了臉,家里這些不安分的,敢給大少爺玩手段。若不是今日家里迎著貴人,今晚就把她們弄出來打死!” 陳皮摸著下巴,朝西面看,“難不成是那頭養(yǎng)著那十幾個?” 杜仲臉上陰云密布,“甭管是誰,都得查出來,否則咱們兄弟在大少爺面前可就說不上話了?!?/br> 陳皮沒有接話,心里卻打定主要要是查出來誰在背后給使絆子,必要對方好看。 兩人商量了兩句,從陳皮過來的方向而去。 院外蹲在大柱子后的孫青蕪一點(diǎn)聲都聽不到后,跌跌撞撞的起身。她此時(shí)頭暈?zāi)垦?,骨rou都在發(fā)軟,身上卻有一陣一陣的熱氣涌上來。眼前一陣模糊,她咬著舌尖喚醒神智,只知糊里糊涂順著路走,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再撐不住,一下摔到在地。 幾個身影不知從何處躍出來,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從安提著燈籠看了看人,立時(shí)滿面通紅回去敲門輕聲稟告,“大都督,是個丫鬟,看起來像是戴家的婢女?!?/br> 屋里傳來李廷恩有些氣息不穩(wěn)卻清淡冷靜的聲音,“把人帶進(jìn)來?!?/br> “是?!?/br> 從安轉(zhuǎn)身出去,直了兩個人把人架進(jìn)去放在李廷恩面前。 看對方像是沒骨頭一樣倒在地上還在輕輕喘息,瓷白剔透的臉上透出一陣陣粉意,額上滿是汗珠,李廷恩蹙了蹙眉,吩咐人,“給她打水?!?/br> 水打來后,因都是男子,雖說孫青蕪看著有些來歷不明,照理說不用客氣,可從安還是覺得束手束腳的。這么個水晶一樣的人兒,看起來也不像一般的丫鬟,要是被戴家逼著過來的,被他們這些粗人碰了怕是不好。 看從安拿著帕子半天擦不上去,李廷恩擰了擰眉。從安見到,一咬牙就想拽著孫青蕪的胳膊上手。 孫青蕪神思昏昏卻還有一線理智,看到眼前一個模模糊糊的男人過來,拼命朝后面退,嘴里胡言亂語的輕聲呢喃,“娘,大哥……” “退下?!?/br> 從安不知為何李廷恩會忽然開口,卻如聞大赦,放下帕子帶著護(hù)衛(wèi)出去關(guān)了門。 李廷恩從蟠龍沉香榻上下來,走到孫青蕪身邊,靜靜的望了她一會兒,從銅盆中拿起帕子擰干,蹲下身拽著孫青蕪一只胳膊制住她,另一只手將帕子敷在孫青蕪額頭。因才沐浴過,他身上只著一件家常的素色錦袍,長發(fā)披散還帶著一股潮意,掃過孫青蕪火熱的頸項(xiàng),立刻帶來一股舒適的涼意。他的手指亦是冰冰涼涼,即是隔著衣衫,也能讓孫青蕪覺得那種饑渴燃燒的*似乎一下輕松了許多。 神智越來越迷糊,她心中那種清醒的一定要抵抗所有男子的想法消散許多,不由抬頭。 一張有些模糊的面容映在暖融融的燭光中??蓪O青蕪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徹骨的荒涼與寂寞。這種眼神讓她分外熟悉,哪怕是在此時(shí)她昏昏沉沉的時(shí)候,她也能想起來。 前世家破人亡,容貌俱毀,她從大家閨秀淪落到教坊司做燒火的丫鬟。她想死卻不能死,因?yàn)檫€有敦哥兒要照顧。每一日五更天她就起來,對著滿室寂靜照著一面破爛不堪的銅鏡,面容都已看不清楚,是美是丑都不重要,唯有銅鏡中人的眼神,時(shí)常叫她自己看了都覺得害怕。 曾經(jīng)敢?guī)е秲簜兩蠘渥进B,下河摸魚,淘氣的孫家上上下下傷腦筋的孫九娘,眼中竟只剩下了荒涼與寂寞。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摸男人的眼睛。 李廷恩沉默的看著她,沒有動手阻止。 感覺到女子修長的指尖在自己臉上流連惹出的熱意,這一回李廷恩沒有刻意去壓制。 他并不重欲,身體里這點(diǎn)他故意吸入的藥息并不算什么,但恰恰在今晚,他不想去壓制。一根繩子繃得太久,即便是李廷恩,終歸還是會累。 閉了閉眼,腦海中輪流竄過幾張女子的面龐,明艷英姿,清麗逼人,楚楚大方,靈動火熱。 他曾對一人有過綺思,中間卻隔著一切,他想把一個姑娘當(dāng)做妻子一樣舉案齊眉,時(shí)時(shí)憐惜,老天卻早已走絕他們的路。他愿意遵從長輩之命,媒妁之言,對方卻更想用自己為家族交換利益。至于桑格草原上那朵盛放的花,她原本可以開的最美最艷,只是被自己親手砍下的父兄人頭上的鮮血淹沒后,便漸漸枯死了。 李廷恩睜開眼,手上用力,將孫青蕪抱到懷中,他俯下身,低低的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孫青蕪此時(shí)已幾近昏迷,含含糊糊的呢喃,“青蕪,祖父說青蕪是野草,一定能活的好好的?!彼f著說著眼角逼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我要活的好好的,祖父,我要好的好好的。” “會的?!崩钔⒍餮壑腥紵鹨淮鼗鹧妫麑O青蕪抱起來放到床上,彎腰吻上了女孩眼角邊的淚珠,摸著女孩的臉,他語調(diào)有些沙啞,安慰迷迷糊糊折騰的小姑娘,“你會好好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叫人心痛的溫柔。 屋中春意融融,燭臺啪啦爆開,兩個緩緩交疊在一起的身影,映在了纏枝花開的紗帳上。 ☆、第4章 怒火(捉蟲) “大都督?!睆陌步o回來的李廷恩開了門,低聲回稟孫青蕪的狀況,“姑娘一早醒來就坐在床上,小人想叫戴家挑幾個丫鬟過來,又怕……只得去大姑奶奶那兒討了幾個丫鬟,只是姑娘不肯換衣裳,也不肯用東西?!边@姑娘來歷不明,身份未定,他實(shí)在不知如何拿捏輕重。 李廷恩神色未變,自從平手上接過個錦盒,進(jìn)了屋子。 李草兒派過來的幾個丫鬟本是心明眼亮的,可任憑她們打疊起千般小心服侍,遇上個全然不肯張嘴說話,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的孫青蕪,也完全沒法子。捧衣裳的捧衣裳,捧首飾的捧首飾,還有端著早飯的,個個苦著一張臉。看見李廷恩進(jìn)來,趕緊低頭請安。 “都出去罷?!崩钔⒍髂抗饴湓趯O青蕪身上,發(fā)現(xiàn)她眼簾輕輕動了動,待人都退下后,就走到床邊坐下。 孫青蕪淚痕斑駁的臉上出現(xiàn)明顯的畏懼神色,拼命往墻角縮。 李廷恩把錦盒放在她身邊,“我是李廷恩,想必你知道我,往后,你就跟在我身邊,待時(shí)機(jī)到時(shí),我會給你一個交待?!?/br> 他語調(diào)舒緩,舉止并未逾越,孫青蕪放下戒心后心神一震,盯著他,“你是李廷恩?” 李廷恩面色平靜的點(diǎn)頭。 “西北都護(hù)府大都督李廷恩?” 李廷恩定定的望著她,忽露出一絲笑意,“世人不知如何稱呼我,便依舊喚我一聲大都督,實(shí)則我已是大燕的亂臣賊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