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道：“下雨了，孫福管事說九爺出門匆忙，沒帶傘，我來給爺送傘?！?/br>
    謝璟容貌俊俏，聲音也如玉石之聲，一開口不過幾句就讓坐在對(duì)面的女孩身子都酥了，她忍不住羞澀問道：“這位是？”

    白明禹搶先一步道：“我兄弟。”

    那幫紈绔子弟不能從謝璟外貌上挑剔，只能從衣服上挑，不知是誰低哼了一聲道：“又一個(gè)土包子?！?/br>
    謝璟掃了一眼白明禹腰上的玉佩，抬眼看了對(duì)方身上佩戴的懷表、禮帽，開口道：“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諸位可知原因？”

    “不過是——”

    謝璟也沒打算讓對(duì)方說話，截?cái)嗟溃骸笆且蛴裼芯又?，玉色溫潤而光澤，是為‘仁’，玉體密致而剛堅(jiān)，是為‘智’，玉雖有棱而不傷割于物，是為‘義’，玉體下墜謙恭卑下，是為‘禮’，玉身瑕瑜互不掩蓋，是為‘忠’……此為《禮記·聘義》所記載?！彼暰€掃了對(duì)面一圈，微微擰眉，“怎么，不曾讀過《禮記》嗎？”

    白明禹樂不可支：“小謝快別說了，他們沒讀過這本?！?/br>
    謝璟點(diǎn)頭，恍然道：“難怪?！?/br>
    不過平淡兩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活像是對(duì)面的人都沒念過書。

    這話比白明禹剛才的還要?dú)馊?，直接往人心上澆了一勺滾油一般，又氣又急，卻又一時(shí)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

    賀書瑋道：“這位朋友，話也不必這樣說，如今黃明游黃先生也講‘興舉西學(xué)，救國圖存’……”

    謝璟視線落在他身上，聲音冷道：“我倒是沒看出，諸位坐在此處，是為了救國，怕是黃先生瞧見也要寒心?！秉S明游要在這，一寸厚的鐵尺怕是已經(jīng)按不住了。

    賀書瑋臉上笑容掛不住。

    對(duì)面站著的北地二人軟硬不吃，白明禹一股蠻勁兒就不說了，新來的這個(gè)長得漂亮，但也是塊硬骨頭，聽起來讀書還多，簡直最難纏不過。

    賀書瑋身旁坐著的時(shí)髦女孩倒是時(shí)不時(shí)偷瞄一眼謝璟，謝璟模樣英俊，出脫得比時(shí)下最紅的那位電影明星還漂亮，真人站在跟前，眉眼五官無一不精致，但偏偏氣質(zhì)是冷的，蒼松白雪，孤竹桀驁。任哪家姑娘第一眼瞧見，都忍不住心里小鹿亂撞，起初還是偷著看，后面就明目張膽地盯著瞧，盼著對(duì)方也能看自己一回。

    謝璟沒看她。

    賀書瑋倒是瞧見了，眉頭擰起來，好一會(huì)才松開。

    白明禹心里那口氣兒徹底順了，跟著謝璟興高采烈走了，一邊走一邊小聲跟他說話，想哄他回來：“小謝，你都不知道這里多少女人給九爺拋媚眼，那拍賣會(huì)上女人也多，比外面那丫頭厲害多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br>
    謝璟看他，沒說話。

    白明禹在那硬編：“真的，沒騙你?！?/br>
    正巧拍賣會(huì)結(jié)束，九爺同商會(huì)一眾人出來，身邊全是西裝革履或長袍馬褂的中老年男人們，唯一年輕的還是他們身邊的侍從，瞧著也都三十來歲。九爺身邊跟著張虎威，一臉胡子拉碴，正在人群里小心護(hù)著九爺身側(cè)。

    謝璟瞧了一會(huì)，又回頭看白明禹，這里頭可一個(gè)女的都有。

    白明禹：“……”

    白明禹找補(bǔ)道：“今日特例，平時(shí)還是不少的?！彼麚尾幌氯?，攤牌道，“行吧，我就是想叫你來陪著九爺……好好好，陪著我，總行了吧？你這些天不在，我輩分小，在跟前說不上話，每回都讓我去找剛才那種子弟們閑聊，這再聊上幾回，小爺肺管子都快氣炸了?！?/br>
    謝璟想了想，建議道：“回去多讀書，罵人的時(shí)候嘴皮子也利索些?！?/br>
    白明禹不想讀書，只想謝璟幫他懟人。

    白明禹：“我也是怕你失寵，你倒是爭一爭??？”

    謝璟：“我同誰爭？”

    “……”

    這話倒是也對(duì)，如今小謝管事還真是獨(dú)寵于一身。

    九爺走過來，問道：“在說什么？”

    白明禹嚇得咳嗽，不讓謝璟說，謝璟看他一眼，白明禹背對(duì)九爺跟他比劃口型：“我請(qǐng)你吃飯，羊rou鍋?zhàn)印?/br>
    謝璟笑道：“二少爺說了些趣事，爺，外頭好大的雨，我來接您回去。”

    他陪在九爺身邊走到門口，撐起傘，低聲道：“爺，慢些，小心水?！?/br>
    賀東亭恰好與他擦身而過，聽到聲音下意識(shí)回頭，卻沒有看清對(duì)方的相貌，只看到一道人影，待還想細(xì)看傘就落下來，遮住了大半臉，只露出一個(gè)精致下巴。

    賀東亭看著，忽然愣神。

    賀書瑋走過來，恭敬喊了一聲父親。

    賀東亭眼睛看著那道為白九撐傘而去的身影，不知為何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熟悉感，但一時(shí)也想不通其中緣由，頷首道：“走吧?！?/br>
    白明禹跟在后頭自己成了傘，他完全沉浸在謝璟到來的快樂中，平日里覺得小謝狡詐，但一致對(duì)外的時(shí)候卻只覺痛快。白明禹跟著走到車邊，忽然瞧見九爺看他，下意識(shí)往后退了退，上了后頭一輛車。

    九爺在車上握了謝璟的手，沾了輕微涼意的指尖在他掌心撓了兩下，很快就被握緊了。

    謝璟雙手捧著給他暖，小聲問：“爺可是冷了？我還帶了一件外衫?！?/br>
    九爺笑道：“不冷?！?/br>
    他手大，反握住謝璟的，過了一會(huì)又問道：“家里如何，姥姥病可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