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不認(rèn)識，一個女的，抱著那么老大一個琵琶?！?/br>
    謝璟哦了一聲。

    大師傅略有不滿：“這么晚了上哪兒去做甜湯啊，九爺不愛吃甜，一苦夏，那恨不得連半點葷腥甜膩的都不見，還煮甜湯呢，我就把你吃的甜湯圓多加了一碗水煮開了，分給她點湯水……”

    謝璟正吃湯圓，聽著差點沒嗆著，連咳了好幾下。

    晚飯后，九爺從老太爺那邊回來，剛出門，就看到了等在車旁的孫福管事。

    孫管事亦步亦趨跟在九爺身后，跟他匯報了下午的事，東院平白多了一群人，孫管事也發(fā)愁。

    九爺一邊走一邊道：“曹云昭親自送來的？”

    孫管事道：“那倒也沒有，曹公子忙得厲害，這兩日怕是分身乏術(shù)，只讓小公館的管家送來的?！?/br>
    “還說什么了？”

    “爺問曹公子還是那些人？曹公子自然說了一車的好話，想求咱們這勻個一磚半瓦，好歹讓這些人避避風(fēng)頭，過幾日再接回去。那些人倒是還算識趣，小謝下午去看了兩趟，沒有鬧事兒的……”

    九爺擰眉：“他當(dāng)我這里是什么，誰都能往這里塞不成？讓馬房備車，全給送出去，曹云昭不懂事，你們也不懂規(guī)矩了么？”

    孫管事連聲應(yīng)下，額上冒了細(xì)汗：“爺別生氣，是我老糊涂了，我這就去派車！”

    九爺回到東院的時候，神情還是不太好，等一進(jìn)院里瞧見謝璟從小花廳出來，臉都冷下來。

    謝璟手里拿了一個托盤，瞧見九爺連忙站在原地問好。

    九爺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里。

    謝璟想了片刻，跟了進(jìn)去。

    九爺背對他站在那，身上外出的長袍未換，瞧著不大高興。

    謝璟走上前，幫他換了衣裳，又拿濕手巾給他擦了臉，略解乏之后，小聲問道：“爺，可要再用些點心？小廚房今日煮了銀耳，涼了之后，還算爽口?！?/br>
    九爺抬眼看他片刻，開口道：“今日倒是乖，平日騎馬跑出去半日都抓不回來，怎么還知道燉湯給人送去？”

    謝璟：“沒有別人，只給爺留了一份兒，我都只得了一勺嘗嘗，真的?！?/br>
    九爺這才點頭應(yīng)了，讓他去端來，味道清淡，是他喜歡的口味，但也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勺子。

    謝璟給他捏肩，手剛落在肩上，沒捏幾下，就被九爺覆了手上去握住了，九爺?shù)暤溃骸拔医棠隳敲炊?，幾時教過你伺候人？”

    謝璟道：“我愿意的?！彼致诩珙^那捏了幾下，低頭湊近一點，在九爺耳邊道：“爺，我自己愿意伺候你?！?/br>
    九爺手上力氣松了幾分，顯然被哄得松動，但依舊口氣不快道：“你幫我，是一回事，給別人端茶倒水是另外一回事?！?/br>
    謝璟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位是不痛快他去小花廳。

    想起這茬，謝璟心里也有點兒別扭，畢竟有他這個先例在，實在拿不準(zhǔn)這次到底還會不會有人留下，手上力氣都卸下去幾分。

    九爺頓了下，又道：“我也不是斥責(zé)你，只是你……你不一樣，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我知你年少好奇，但切記不可貪玩懈怠，知道么。”

    謝璟在身后答應(yīng)一聲，手指揉肩，幾下之后又落在九爺領(lǐng)口那，從后頭看像是抱著一般。

    九爺笑了一聲，拍他手背，“又怎么了？”

    謝璟手指撥弄他領(lǐng)口上的紐扣，問道：“爺，這衣服的扣子是什么做的？晚上看會發(fā)光?！?/br>
    “不過是幾枚母貝，衣柜里應(yīng)當(dāng)還有，你自己去拿一件，送你就是?！?/br>
    九爺身上穿的是居家的長衫，輕薄而軟，領(lǐng)口衣襟上幾枚小巧母貝內(nèi)扣，只露出邊角一點光澤，含蓄隱忍，光華內(nèi)斂，一如他人。

    謝璟從衣柜里找出一件相仿的，他這半年雖長高了點，但依舊只到九爺?shù)募绨蚰?，穿上九爺?shù)囊路袷切『捍┐笕艘律溃滦涠季砥饍上?，露出一截手腕，低頭系紐扣。

    謝璟弄了半日，依舊有些笨拙，九爺招手讓他過來：“剛才不是還幫我弄，怎么反過來，自己穿不上了？”

    謝璟走過去，長衫略長，踩在腳下踉蹌兩步差點絆倒，直撞到九爺懷里。

    九爺扶住人，笑了一聲，干脆讓他面對面坐在膝上，抬手給他系了紐扣，“別動，我給你扣好?！?/br>
    謝璟坐在他腿上，微微動了下，“領(lǐng)口不舒服?！?/br>
    九爺?shù)溃骸疤o？那解開一顆扣子?！彼值臅r候，謝璟手指也覆上去，蓋在他上面跟著學(xué)了一遍，問道：“爺，這樣？”

    “嗯?！?/br>
    “我學(xué)會了?！?/br>
    謝璟坐在他膝上，慢吞吞系扣子，北地晚上的暑氣已退，但九爺看著他的手指和半解開的薄衫，視線落在那里片刻，覺得有些熱。

    外頭傳來琵琶聲，如泣如訴，聲音清脆如玉珠落盤。

    九爺下意識扭頭去看窗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聽得“啪嗒”一聲，一枚母貝扣子蹦落地上，骨碌碌滾了幾下不知去了哪個角落。

    謝璟伸手握住自己領(lǐng)口，扭頭別開視線耳尖泛紅，小聲道：“爺，我做不好，太笨了?！?/br>
    九爺揉他腦袋一下，沒忍住，拿額頭輕輕碰了謝璟的一下，低聲輕笑：“學(xué)了幾天功夫，別的不見長進(jìn)，力氣倒是大了不少，手上這般沒個輕重，還好爺養(yǎng)得起?！彼牧伺闹x璟腰側(cè)，讓他起身，吩咐孫管事過來，交代道：“去外頭交代一聲，我素來喜靜，東院夜里不要弄出聲響，還有車來了之后，先送幾人出去，會使樂器的、唱戲的送遠(yuǎn)些，太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