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有些小釀酒廠雖也琢磨著用鹿血漿,但終究是舍不得,只做了小罐容器貯藏,且這種工藝手法十分反鎖,稍有不慎就會因血料配方和封糊方法不當而產(chǎn)生腥臭異味,沒存好不說,還浪費了一整罐的上好白酒。有些人家試了幾次,也就不敢輕易再嘗試下去了。 白家經(jīng)商重信譽,舍得下本錢,黑河酒廠那邊進的梅花鹿廠子里放血之后還有大批鹿rou,酒廠吃不了,大部分運了回來,挑揀了最好的先給東院送去,其余各家也分到不少。 族學里一幫半大小子,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最躁動的時候,吃多了鹿rou要么上火冒額頭兩顆痘痘,要么就打鬧,還有的懂事早些的,偷偷摸摸拿了小冊子來給其他同學偷著看。 白明禹被平日相熟的幾個同學拉過去看“好東西”,瞧著那幾頁線條粗糙的小人畫,不高興道:“這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還有比這更大的,畫得還好!” 那幾個同學剛開眼界,聽得他說眼睛都亮了:“二哥,有這樣的好東西怎么不早說,在哪在哪,也帶咱們?nèi)ラ_開眼!” “是跟咱們這一樣……的嗎?”另一人也問,把中間幾個字壓低了聲音,嘿嘿一笑。 白明禹坐在書桌上,拿過他們的冊子翻了幾下,“也不太一樣,畫了翅膀,頭發(fā)黃的卷的,手里捧著玉凈瓶,哦,還會飛,就在我家小花廳那西洋瓶子上畫著了,一大群呢,上回你們不是還見了?” 旁邊幾人面面相覷,有一個撓撓頭道:“二哥,那不一樣,您說的那是小孩,我們這可不是小孩看的?!?/br> 白明禹道:“有什么不一樣,不都光屁股。”他翻幾下扔回去,“這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噯,你們上次贏的‘鎮(zhèn)西大將軍’還在不在?翅膀養(yǎng)好沒有,我今日新得了一只上好的蛐蛐兒,等放學去斗一斗,誰都別跑??!” 那幾人都答應下來。 這邊正說著,教室門口又來了一位,臉上額角還帶著一點輕傷,嘴邊破了皮,抱著書包布袋走進來。 白明禹瞧見他,抬腳踢了身邊一個人,唬著臉道:“去,跟他說聲對不起。” 旁邊那位白家子弟有點委屈:“我昨兒去過了,還是我爹和我一起去的呢,提了好些東西。二哥你不知道,方家把禮物都留下,把我和我爹都罵了一頓?!?/br> 白明禹瞪眼:“活該,你這還欠我一頓罵呢,你打了人,好歹說清楚呀,昨兒早上王敬秋罵我那一頓,真該一字不差說給你聽一遍!” 小霸王發(fā)了話,學堂里沒人敢不聽,只能磨磨蹭蹭過去當眾再道了歉,鞠躬行了大禮才算完。 方繼武話很少,抿著唇只點點頭,倒是一旁的王敬秋還有些憤憤。 白明禹特意瞧著王敬秋也聽見了,遠遠喊那白家小子道:“他聽見沒有???再大聲點!” 白家那學生只能再提高聲音,一連道歉三遍,王敬秋坐在一旁捧著書看不下去,起身沖白明禹這邊雙手交疊鞠了一躬,硬邦邦道:“昨日是我的錯?!?/br> 待他這般,白明禹才讓那人不再站著唱禮,回了座椅上。 白明禹心里得意,坐回位子上又用胳膊碰碰謝璟,問他道:“剛才瞧見沒有,少爺在學堂威風吧?你放心,以后跟著我,包你這兩年日子過得快活?!?/br> 趴在課桌上補眠的人動了動,微微側(cè)臉,瞇著眼睛看他,尚未睡醒。 白明禹嘖嘖稱奇:“小謝,你今天怎么回事兒?平時不都特別精神嗎,怎么今兒一來學堂就犯困,你昨天晚上干嗎去了?” “……沒做什么?!?/br> “少來,你昨天晚上在東院輪值吧,我聽說馬房那邊跑進來兩只花里胡哨的大錦雞,你瞧見沒,它尾巴毛長不長,真有金色的嗎,好不好看?” 謝璟瞇著眼反應了一會,看向他道:“還行,就是有點呱噪?!?/br> 白明禹腦子今天格外好使,擼袖子去撓他癢癢rou:“嘿,你還戲弄起少爺來了!” 謝璟肋下怕癢,微微皺眉,按住他手:“別鬧?!?/br> 白明禹很少見他笑,意猶未盡:“小謝,你就該多笑笑,這樣才好看,平時你站我跟前的時候,我都覺得像見了九爺爺,你倆快一個樣兒了?!?/br> 謝璟頓了下,問道:“什么樣?” 白明禹:“繃著臉唄,明明也沒多大歲數(shù),見天兒的端著多累啊。依我說,都是磕頭磕老的,下回我見了就問好,不磕頭了?!?/br> 謝璟想了一陣,也不記得九爺有過什么活潑的時候,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這人很忙,忙碌起來曾經(jīng)三天未閉眼休息,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和事來找到他跟前,他處理完了,就又有了新的事要辦。 唯一比較清閑的時候,可能就是私下無人,只他們兩個的時候。 那會兒人人都說九爺是白家這一輩里拔尖的人物,但惟獨只有“謝璟”這么一個缺點,九爺不顧其他人的勸阻,留他在身邊,對外頭的流言一概不理。旁人都以為是九爺憐愛謝璟,但日子相處久了,謝璟卻覺得自己想對九爺好,想多陪在他身邊,替他解憂——這個人太好了,方方面面替所有人想得周到,卻從未多考慮過自己。 謝璟是九爺唯一出格的事。 也是九爺給自己留的一處喘息之地。 白明禹喊他兩聲,待謝璟回神,有些小心問道:“怎么,我說錯話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