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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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爾瑪深深低下頭去,輕聲道:“由我國委派執(zhí)政官暫時治理國家,地方官員也由新執(zhí)政官重新任免。原巴爾巴德王和副王已被暫時看守起來,現(xiàn)在宮禁森嚴,沒有一絲消息走漏。卡西姆大人之前已經(jīng)許給其余巴爾巴德王室貴族巨量黃金,承諾政權(quán)易主后一切待遇照舊,來往的書信和證據(jù)都在卡西姆大人那邊,因此大部分貴族都同意離開王宮。到明天早上,全巴爾巴德國民就會知道王已經(jīng)將執(zhí)政權(quán)和國民全部抵押給摩藍了。” …… 小豆跟隨侍衛(wèi)回到行館,剛在屋子里坐下就有女官帶來口信:“卡西姆大人讓您先別急著把花冠摘掉。” 豆兒意會了,就保持著一身節(jié)日裝束在廊下打瞌睡。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耳邊有人說話:“怎么在這里睡著了?”緊接著就是身上一暖。睜眼看去,卡西姆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一身赴宴時的盛裝,身上還有些凜凜血氣,正把一件披帛攏到她身上。 小豆打了個哈欠,“不是你讓我等的嗎?!?/br> 卡西姆挑了挑眉,“那也不是這個等法?!闭f著把她拉起來趕到暖和的地方,“在這里等我一下?!?/br> 他轉(zhuǎn)身走進內(nèi)室,片刻后已經(jīng)換回了白天時那身輕便的平民裝束,腰間挎著蘇朱的長劍,迎面走來時就恍惚又是從前那個生長在貧民窟的少年了。小豆被他牽著往外走幾步,輕聲問:“去哪?” “白天說好的事?!彼??!澳銢]等到焰火吧?” 小豆笑了?!班?,耶里哈節(jié)沒有焰火,百年難遇?!?/br> 卡西姆勾了勾嘴角,“宮宴時巴爾巴德王宮熱鬧得很,當然沒有人有心情再去放焰火了。” 小豆胸口微微一凜,剛要回答,卡西姆倏地按著腰間長劍劍柄的六芒星低聲喃喃:“附于吾身,歐塞?!?/br> 少年身周一瞬魔光四溢,凝聚成銀黑相見的鱗甲,光繭盤旋而上覆蓋雙臂,幻化出尖銳的黑色銳爪和鑲著銀環(huán)的黑色長尾。小豆還沒來得及驚一下,就被他俯身抱起來,輕盈一躍到了高空。 小豆在獵獵風(fēng)流里轉(zhuǎn)頭老實縮進他懷里。身下的景色飛速后退,片刻之后卡西姆就落在一處高聳的風(fēng)塔上,把她放下來。 與此同時,天空倏地炸開一束焰火。 他回過頭,尾巴輕輕一晃、頂端銀環(huán)勾開她耳邊花冠垂墜的艷麗羽毛,俯下身在她眼上印下一吻。 小豆笑了一聲,伸手抓住他尾巴上的環(huán)拉了拉,后者立刻臉色古怪地往回抻了抻尾巴,解除了魔裝。這回小豆眼疾手快地摸到了尾尖,轉(zhuǎn)身笑瞇瞇地坐在塔沿上往天空看,“大半夜還安排別人放焰火?” “巴爾巴德宮人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的,不放也是浪費?!?/br> 小豆就不再說話,虛起眸光盯著天際焰火燦爛的熾光。半晌,倏地慢慢回過頭看他,“今天我和哈桑去北城時路過莎莉葉家,她在做紡織生意,因為前段時間你的政令的緣故險些活不下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作坊?!?/br> 卡西姆蹙眉,“我明天去北城走一趟?!?/br> 又是一道焰火綻開,正倒映在少年的眸中。小豆微微出神,續(xù)道:“白天時哈桑對我說,‘最初在貧民窟的時候,我們的初衷只是讓眼前受苦的人都吃飽肚子而已。巴爾巴德王剝削窮苦人以換取貴族享樂的生活,可現(xiàn)在我們所做的事又和他有什么兩樣呢?同樣是在靠犧牲一部分人來換取另一部分人的幸福’?!?/br> 卡西姆的瞳孔顫了顫,片刻后慢慢蹙起眉。 “……我們過去在巴爾巴德所做的事,……也只是犯下了讓窮苦人更加煎熬的錯誤而已?!?/br> 他移開目光,輕聲說。 小豆在心里嘆了口氣。 ……已經(jīng)開始感到迷惑了呢,少年。 繼續(xù)蛻變吧……。 次日清晨,宮廷政務(wù)官在廣場上當眾宣布巴爾巴德王權(quán)旁落的消息,引起了平民的大sao動??ㄎ髂窌簳r留在巴爾巴德處理后續(xù)工作,小豆則先行和使船一起回國。為了避免人群sao動引起意外,卡西姆帶著一隊士兵先把小豆送到了港口。 剛剛上了舢板,戀愛指針的黑針突然又有了反應(yīng)。小豆抬頭四面張望,發(fā)現(xiàn)擁堵在港口被王軍攔在外面的人群突然sao動起來,緊接著一道火光在人群中沖天而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片刻后人群如潮水分開,一個金發(fā)少年禹禹走上前來,散發(fā)出火光的正是他手上鐫刻著象征魔神金屬器的六芒星的短劍。 小豆停了步,有些驚訝地看向那個少年。 是阿里巴巴。 卡西姆也注意到了那頭的sao動,看到阿里巴巴后微微睜大了眼睛,片刻后慢慢勾起嘴角,轉(zhuǎn)身朝他走了過去。 小豆身后的士兵低聲提醒:“殿下,船要開了?!?/br> 她停了停,才慢慢朝船上走去。 從前是分別站在黑暗與光明對立面的兩個人,現(xiàn)在的立場簡直是顛覆性的兩極化。 卡西姆的命運已經(jīng)改寫,大概最后一個心結(jié)就是曾經(jīng)遙遙相望卻不能企及的、這個生于光明的摯友。 她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離兩人太遠,聽不到兩人的語聲。最后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兩人,剛好看到卡西姆伸出手、和阿里巴巴交握的一瞬,隨即就被收起的舢板遮擋了視線。 在海風(fēng)鼓動風(fēng)帆的悅耳沙沙聲中,她聽到戀愛指針冰冷的提示聲—— 【目標人物:卡西姆,目前be進度:90%?!?/br> …… 巴爾巴德成為摩藍的屬國,也不過是名義上沒有被納入版圖而已,獨立性早已經(jīng)名存實亡。 身負開拓國土的功勞,眼下又兵不血刃地奪去了巴爾巴德這個四通八達的海貿(mào)樞紐的執(zhí)政權(quán),卡西姆在摩藍的威望已經(jīng)到達頂峰。當巴爾巴德的新官員任免告一段落、卡西姆回到摩藍之后,小赫宋立刻在議事時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提議,聯(lián)合一批年輕大臣要將卡西姆推舉為副王。 這一次老臣們聯(lián)合所有恐慌的王室貴族進行了兇猛的反擊。 小豆在議事廳被吵得焦頭爛額,當晚揉著太陽xue讓喀爾瑪傳話:“讓小赫宋來見我?!?/br> 喀爾瑪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靶『账未笕苏獊頃x見?!?/br> 小豆頭更疼了。年紀輕輕堪比老狐貍,小赫宋你行的…… 等小赫宋走進來,小豆也不等他行禮,就單刀直入地說:“你太急了?,F(xiàn)在的局面你能解決嗎?” 小赫宋滴水不漏地行完禮,才平靜地開口道:“已經(jīng)全部安排好了?!?/br> 小豆示意女官和侍衛(wèi)都出去,這才慢慢說:“現(xiàn)在所有的貴族和王室都擔(dān)心你要和卡西姆聯(lián)手篡位。如果我不再是王,現(xiàn)有的王室和貴族自然也地位不保、不再是王的血脈,被剝奪一切財富、貶黜為平民。只要想想這種可怕的未來,他們現(xiàn)在大概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生撕了你和卡西姆?!?/br> 小赫宋抬起眼,灼灼地看向她?!皼]有了王室和貴族,礦脈管理、珠寶貿(mào)易,種種權(quán)力與自由連同飼養(yǎng)貴族的稅賦全都還歸人民,這個國家才會獲得真正的新生?!?/br> 小豆定定盯了他一會兒,才開口?!霸谖颐媲罢f這種話,就不怕立時被斬殺么?!?/br> 小赫宋施施然跪下來,額頭抵住地面:“下一次議事時,無論您是駁斥還是贊同立副王的請求,所有的政務(wù)官都會支持您。” 目送小赫宋辭別而去的背影,小豆嘆了口氣。 ……她貌似見證了不先進文明的君主繼承制和先進文明的總統(tǒng)選舉制之間、最初也是最古的思潮碰撞?(。_。) ——次月的議事,卡西姆被眾臣擁立,成為了摩藍的副王。小豆將權(quán)杖和王印一并光明正大地交給她,徹底退出了朝局。 年末,拉米爾被遣往摩藍東邊邊境駐守、遠離王都,忠王派的老臣亦次第被清洗出權(quán)力中心。 在摩藍擴張至大陸極南的最后一座海邊城市時,小豆迎來了她來到這里的第八個年頭。 卡西姆正帶領(lǐng)軍隊在南方前線征戰(zhàn),而摩藍的東方邊境突然爆發(fā)出一場動亂——煌國率軍侵入摩藍邊境,消滅了外圍駐扎的幾股摩藍邊軍。 原本小豆已經(jīng)兩耳不聞窗外事,呆在宮中有如常駐孤島,除了戰(zhàn)事再度發(fā)生這樣籠統(tǒng)的情報,再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傳到她這里來。結(jié)果沒過多久,就有傳信的士兵求見到了她面前。 “前線送回的消息,說煌國堅稱有叛軍將領(lǐng)偷竊了一批魔法武器歸附摩藍邊軍。副王在南方用魔法道具和首將交涉,要他們遵守當時簽署的條約,退出摩藍邊境。對方的總督回信,說‘摩藍的王位難道不是已經(jīng)換人坐了?當時契約的條件約束的是摩藍的王族,現(xiàn)在的國君不在此列’?!笔勘拖骂^,語聲發(fā)顫:“卡西姆大人遠在南方來不及回援,煌軍中有不少金屬器和眷屬器的使用者,普通軍隊不是對手,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攻破了努比圖斯,正在攻打旦雅拉?!覀兊臇|軍已經(jīng)死傷一半了?!?/br> 小豆慢慢閉上眼?!懊靼琢?。小赫宋大人應(yīng)該是有事想讓我去做?” “是……。大人說希望您親自去東方前線和煌國的總督談判,以消滅謠言。大人和副王已經(jīng)先后在從南邊趕回來的路上,會盡量趕在您到達邊境時追上您?!?/br> …… 兩個月后當車隊抵達東方邊境時,小豆撩開車簾看向天空,莫名胸口悸動起來。 護送她車駕的是小赫宋在戰(zhàn)場上遠程調(diào)來的軍隊。躁動的戰(zhàn)馬、甲胄鋒銳的反光、荒漠熾烈的艷陽,小豆坐在車頭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懷念。 指針已經(jīng)走到93%,大概這是她最后一次好好看看宮墻外景色的機會了。 到這里已經(jīng)進入摩藍邊軍的管轄地帶,小豆當晚就在軍隊里的營帳休息。和煌國總督約定的談判時間在后天,估計又要和炎總裁見面了…… 第二天深夜士兵來報,有小赫宋派來的令官前來送信。片刻后侍衛(wèi)引了個渾身裹著斗篷的人來見,小豆吩咐周圍的侍人點亮燈火,再讓他們?nèi)纪顺鰻I帳。那名令官摘下斗篷,露出一張神情冷漠蒼白的臉,赫然是小赫宋。小豆把手里的油燈往他臉旁移了移,確認過后挑起眉。小赫宋沖她一禮,“要掩人耳目,不得不這么做?!?/br> 小豆點點頭,把油燈放到一旁坐下?!按笕瞬幌胱寗e人知道你來了這里。” 小赫宋冰冷的神色終于微微波動了一下,眸光沉下去。 “副王以為我還在前軍,也請殿下保密,不要告訴其他人?!?/br> 小豆感覺著袖中戀愛指針些許的嗡動,輕聲說:“大人想說什么?” 小赫宋慢慢直起身。 “這些年煌國一直依賴我國低價供給的貴礦獲取大量利益維持足量軍費。一旦我們與煌國開戰(zhàn),兩國貿(mào)易中斷,煌國的利益短時間內(nèi)受損甚巨,就算最后能夠勝利也要付出極大代價,拖慢西征的步伐,反倒不如保持現(xiàn)狀,以和我們的貿(mào)易往來繼續(xù)為軍隊補給?;同F(xiàn)在提前發(fā)難,無非是因為我國擴張速度太快,又沒有牽制副王的籌碼,因此視副王為隱患?!?/br> 他從袖管中摸出一只卷軸,雙手舉到小豆面前。 “我希望您能去煌國長久作客,終生不再歸國。您是摩藍的命脈,有您牽制副王,煌國的總督就會退出邊境,放棄對我國開戰(zhàn)?!?/br> 小豆看著那只卷軸半晌,片刻后伸手接過。“是你的主意?” “那位總督也已經(jīng)同意了?!?/br> 小豆展開卷軸,快速地掃過內(nèi)容,目光停在最末煌國的印信上?!熬退銉蓢F(xiàn)在能維持和平,到煌國西征軍已踏平東大陸的時候,總有一天會再和摩藍開戰(zhàn)的?!?/br> “到那個時候,副王一定已經(jīng)擁有了和煌國抗衡的力量?!毙『账畏皖^,不疾不徐地說?!爸灰x開摩藍,他就能夠根除您身后的王室,真正肅清所有的阻礙,成為這個國家唯一的‘王’?!部傆幸惶欤瑫蔀檫@片大陸唯一的‘王’。” 小豆放下卷軸,用一種平和的探究眼神看了他一會兒,隨后用沒有好惡的語氣說:“繞這樣的圈子費時費力。沒想過趁著這次的事想辦法讓我死在邊境嗎?” 小赫宋沒有任何動搖地慢慢抬起頭,看向她。 “比起您活著,您死去對卡西姆先生來說是更大的障礙。” 小豆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澳阏f這種話就不怕激怒我,然后在這里被一刀斬了?” “已經(jīng)有所準備了?!毙『账纹届o地答,隨即解下了腰間彎刀遞給小豆。“斬殺我之后您平息了怒火,就一定會選擇去煌國的大營?!?/br> 小豆從他手上拿過彎刀,隨手挽了個刀花,刀尖抵住他喉嚨。 小赫宋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坦然地閉上了眼。 她慢慢斂了笑,嘆了口氣?!氨犙??!币娦『账位赝^來,才站起身,隨手把刀扔到他面前?!安粴⒛阄乙矔?。你還是活著吧,親眼看看自己預(yù)言實現(xiàn)的那一天?!?/br> 小赫宋的瞳孔縮了縮,對著她走出營帳的方向,深深伏在地上,沉聲道:“陛下,請保重?!?/br> …… 帳外早有小赫宋預(yù)備好的快馬和小隊騎兵,見小豆來了便兩側(cè)分開,一名騎在馬上的女官牽了一匹馬走上前來??吹今R上人,小豆愣住了,“索丹mama?” 索丹微微一笑,“我猜蘇利利要走,就想一起跟去?!?/br> 小豆接過韁繩,也跟著笑了。她踩蹬上馬,撥轉(zhuǎn)馬頭策馬小跑起來。 馬蹄交錯之間揚起炙熱黃沙,身后的騎兵魚貫跟上。戰(zhàn)馬逐漸加速,小豆回頭看去,須臾身后營帳的景色已經(jīng)迅速遠去了。 這里距離和煌軍交戰(zhàn)的前線已經(jīng)很近,騎隊趁夜前行后不久后景色漸漸變了。借著灰蒙蒙的天際剛剛亮起的些許微光,依稀能辨認出黃沙上到處都是焦煙和凌亂的馬蹄痕跡,沙堆里還有一些被丟棄的殘破盔甲與武器。再往前一些就是摩藍的邊境線,起伏的沙地盡頭隱隱現(xiàn)出一道黑線,應(yīng)該就是煌軍的營地。 正在這時,落在騎隊最后的斥候遠遠趕了上來,追上了小豆:“殿下,副王的軍隊在后面,已經(jīng)快要追上我們了?!?/br> 小豆勒馬緩下速度,朝后看去。 【戀愛指針為您服務(wù)。目標人物:卡西姆,目前be進度:95%?!?/br> 遠遠地已經(jīng)能看到招搖的戰(zhàn)旗,數(shù)十騎騎兵出現(xiàn)在沙丘之后、高速向著小豆一行的方向奔騰而來,地面微微顫動共振。小豆瞇起眼眺望一會兒,輕聲對身邊的索丹說:“索丹mama,以前我聽小赫宋大人說過一句話?!蝗f個人里有一個人眼睛天生會說話,他是庸人中的智者。億萬個人里有一個人眼睛天生會說謊,他是智者中的政客’。后來我偶然翻到赫宋爺爺交給我的母親留下的手書,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跟小赫宋大人說的不一樣。你知道這句話的出處是哪里嗎?” 索丹微愕,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這句話是當初蘇朱殿下的父親教給她的。當時我就伺候在旁,所以格外記得,的確是小赫宋大人記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