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辛世瞻的衣服太長了,玲瓏將袖子卷了好幾圈,衣擺又打了個結(jié),方才走路不磕碰。 她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辛世瞻的腰間始終系著暗器夾,看不出皮質(zhì),應該很牢固,本來這也沒什么,可那里還有個東西,不屬于暗器,以防火防水的苗疆火漆密封。 簡珩曾拿過這樣一個東西,當時玲瓏覺得好奇,就隨口問了句,簡珩告訴她這里裝著很重要的信函,女孩子家不要亂問。 她對重要的信函不感興趣,僅僅單純的好奇為什么用這個裝。 簡珩說,這是火漆鹿皮,水火不侵,又輕便亦攜帶,使用起來十分保險,不過市面上極其罕見。如果你見到誰身上有這個,里面必定藏了重中之重的東西。 重中之重嗎?玲瓏飛快的瞄了眼辛世瞻的腰,腦子嗡地一聲,想起來了,她想起那天簡珩與辛世瞻對峙時說的一句話。 “只要你肯交出最后一幅密線圖,我便允你一個月逃亡時間……” 密線圖? 原來是密線圖! 攸關(guān)擎蒼書院,不,甚至是整個明鏡島利益的密線圖! 為了這副圖,大家明爭暗斗,簡珩和先生受了那么多罪…… 玲瓏的心嘭嘭嘭,血液都開始沸騰了,腦子也不禁活泛起來。 如果……她悄悄偷走這個,是不是等于幫了簡氏,也幫了秀之先生呢? 想到這里,玲瓏的心跳又快了幾分,既害怕又興奮,簡直要頂?shù)缴ぷ友哿恕?/br> 辛世瞻迅速穿好上衣,系上腰帶,毫不避諱玲瓏偷偷打量的目光。 裝有火漆鹿皮的暗器夾在衣衫下面,玲瓏感覺偷到的希望十分渺茫,除非把辛世瞻弄暈了,總不能直接把手伸進去,莫說辛世瞻給不給她偷,起碼也得懷疑她得了失心瘋。 她又忍不住抬起眼偷瞄,竟撞進了辛世瞻深邃的眼眸里,嚇了她一跳,急忙別開視線,假裝看著別處。 辛世瞻不屑的嗤笑一聲。 顯然他誤會了,以為玲瓏在偷看他換衣服。 兩天后,玲瓏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屬于三不靠地段。本來這里只是為了方便行腳商人而建立的客棧,后來周邊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發(fā)展到現(xiàn)在形成了一個小有規(guī)模的鎮(zhèn)子。 客棧老板娘笑逐顏開的收下一大筆銀子,按照辛世瞻的意思,熱情的招待玲瓏去了。 畢竟辛世瞻是男人,也不知玲瓏需要什么,或者知道,但不方便為她準備,交給女人就不一樣了。 用過晚膳,洗去滿身風塵,玲瓏換上老板娘為她準備的衣裙,從里到外都是新的。大約是泡了藥浴的緣故,身上的痱子竟消了許多,且也不再難受。 她總算能喘口氣,藏在袖子里的手輕輕捏了捏紅豆骰子。 辛世瞻認識指上琴,為此,玲瓏從頭到尾都沒敢拿出來。 這是她最后的殺手锏,且還只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正面對抗辛世瞻,下場必死無疑。 她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推開窗子,這是三樓,比一般的三層客棧都要高,因為店家挑高了大堂,玲瓏覺得自己跳下去純屬找死,如果抓著繩子一類的東西緩緩溜下去……咦,她仿佛看見了曙光。 這事得夜深人靜的時候進行。 大家可能都累了,急著休息。睡覺前辛世瞻進來警告她,別?;?,否則就怎樣等等。 玲瓏難得溫順的聽著,乖乖縮在角落,一副害怕了的模樣。 辛世瞻非常滿意的離開。 送走瘟神,玲瓏跳起來,把床單擰成一股,長度不夠,她又拆下兩條帷帳,七拼八湊,忙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完成了一個逃跑道具。 關(guān)于逃跑計劃,也早在腦中擬定完畢。 順著窗口溜下去,正好跳進客棧后院,再悄悄摸進馬廄,偷辛世瞻一匹馬,那馬多少也認識她了,騎起來方便。 接著沿大路直奔殤陽關(guān),那里有驛站,人身安全相對有保障,然后她再稍一打聽就能找到趙國臨乾城,屆時再想辦法聯(lián)系簡珩,置于火漆鹿皮……還是逃跑比較重要,那玩意順手能偷到最好,不順手的話,她也不敢輕易作死。 翻來覆去的又熬了一個多時辰,外面?zhèn)鱽泶蚋蔫屄?,三更天了?/br> 玲瓏趴在門縫瞄了瞄外面,黑漆漆的,整個客棧仿佛都睡熟了。 辛世瞻睡在對面,只要她不出房門,呵呵,他怎么也發(fā)覺不了。玲瓏按照計劃開始行動。 然而溜繩索這件事并非想象的那么容易,溜了一半的時候,她已經(jīng)疼的眼淚直噴,兩只手似是抹了辣椒水般的疼。 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她含淚繼續(xù)往下滑,腳尖還借力的登著墻面,置于姿勢什么的,也許不忍直視,反正天這么黑,不會有人看見的…… 好不容易溜到了第二層,再溜兩米,她就敢跳下來。 孰料天不遂人愿,二樓有戶窗子大敞,右邊的窗子正好勾住了玲瓏的裙子,她都要哭了,哪個殺千刀的,你晚上睡覺還敞紗窗,不怕被蚊子吃了。 裙子勾住的下場,就是她下不去,但也爬不上去,只能眼睜睜吊在二樓的窗戶口。 辛世瞻衣襟半敞走過來,眉眼還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慵懶,嗓音沙沙的問,“你這是裝鬼嚇唬我么?” ?。“。“?! 他怎么跑到二樓睡了? 還正對她窗下! 玲瓏傷心的抱緊繩索,一言不發(fā)。 辛世瞻好整以暇的趴在窗臺上欣賞了她片刻,在她羞憤的恨不能松開手之際,才伸手挑開她勾在窗角的裙擺,轉(zhuǎn)而兩手掐著她腋窩,將她提進了窗子里。 臨窗的案幾上赫然擺放著辛世瞻的暗器夾,雖然仔細的卷了幾道,但玲瓏還是發(fā)現(xiàn)了火漆鹿皮。 她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撲通撲通的厲害,小時候打碎花觚與簡珩一起隱瞞夫人時就是這樣的心跳,確切的說她想做一件壞事心虛的時候便如此…… 不,這不是壞事,玲瓏旋即否定,又在心里補充一句,我是簡氏的人,魏國冷氏便是我的敵人。 所以,辛世瞻是敵人。 “嚇傻了?”他在身后,俯身湊近她小小的耳廓。 “我,我先回去睡了?!绷岘嚰泵ΤT口走。 辛世瞻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發(fā)頂,“不解釋一下么?” “我發(fā)誓不逃了。”她發(fā)誓跟吃飯一樣容易。 辛世瞻嗯了聲,摟緊了她道,“我也不想放你走了……” 玲瓏大驚失色,捏緊了指上琴,這可是你自找的,辛世瞻?。?/br> ☆、第70章 二更合一 她垂下目光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摸向袖子里,手腕一緊,被辛世瞻捉住了。 他就在身后,圈住她,下巴輕輕點在她縮起的肩頭,說話時一陣陣熱氣打在她欺霜賽雪的脖頸,他說,“袖子里藏了什么,給我看看?!?/br> 被發(fā)現(xiàn)了?玲瓏汗毛立起,不經(jīng)大腦的回答道,“袖子里是胳膊,還能有什么……” 辛世瞻沉默了一息,無言以對。 “那,那個,辛世瞻,其實打架不好,咱們以后還是溫和一點相處吧,主要我覺得暴力解決不了問題,反而還會加深大家的矛盾?!绷岘囈荒樍x正言辭,這畫風扭轉(zhuǎn)的連她自己都覺得生硬。 不曾想這番話居然“打動了”辛世瞻。他竟松開手,原來是去點案幾上的燭臺,又點亮床頭的一盞宮燈。 柔和的光暈須臾間塞滿了房屋的每一個角落,也清晰了男子如山水般秀美的容顏。 “誰跟你打了?你接得了我一掌?”辛世瞻嗤笑一聲。 玲瓏硬著頭皮道,“接不了。反正打來打去的也沒意思,咱倆誰也沒討了好處,是吧?”她可算是苦口婆心,并打算循循善誘。 辛世瞻想了想,旋即否認,“誰說沒好處,該看的我都看了,親也親了?!?/br> 這句話仿佛一把火,點著了玲瓏心內(nèi)的炮仗,氣得她臉色變幻莫測,好半天才壓下火,生硬的笑了笑,“我吃了這么大虧都不跟你計較,你一個大男人還是見好就收吧?!?/br> 辛世瞻瞥了她一眼,嘴角似是彎了下,又好像什么也未改變。 唯恐他再說什么恐怖的話,玲瓏又擠出一抹假笑,“說來也奇怪,就在剛才,我忽然想通啦,咱們好好談談吧,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呢!”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腦子壞了才跟你做朋友! “朋友?”辛世瞻坐于榻上,曲起右膝,似是在思考玲瓏說的話,轉(zhuǎn)而抬眸打量她,“不,我不跟女人做朋友?!?/br> 男人跟女人怎么會成為朋友?如果是,也是因為我想上你。這么粗淺的道理,辛世瞻不打算對玲瓏明說。 男人理性,女人感性,也許感情都是真的,但表達方式很難達成一致。辛世瞻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薛玲瓏,但還尚能假裝淡定,可自從親了以后就仿佛打開一道口子,窺視了一個非常有誘惑力的世界,吸引他進去探尋。 怎么探尋,無非就是想上她。但因為喜歡,所以理智總能很好的控制本能,在能給她承諾之前,他不打算為難玲瓏。 雖然辛世瞻的態(tài)度散漫,還一臉無所謂,可到底是肯坐下來聽她講話,玲瓏覺得也挺好。 壓根就不在意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反正她也不稀罕呀。 “辛世瞻,你就放了我吧!” 辛世瞻轉(zhuǎn)回臉,瞇眸。 玲瓏急忙道,“別生氣別生氣,我當然知道你也有難處,總不能抓了半天白白把我放了,你放心,有什么條件咱們可以慢慢協(xié)商?!?/br> 辛世瞻嘴角抽了抽。 “錢,想必你也不稀罕,主要我也沒你有錢。你們不就是想要琴師么?”她睜大眼眸,努力分析辛世瞻每一絲表情,是吧,我猜對了吧,想要琴師!她繼續(xù)道,“本來我是不想說的,畢竟行走江湖,多少得要留點神秘感。不過現(xiàn)在留不留也沒啥關(guān)系,反正我也打不過你?!?/br> 她說著,自己撿了個方凳坐下,“琴師,也就出了一個秀之先生那樣的奇才,其他人不過就是用琴打架罷了,尤其我,一點用也沒有。你也看到了,有用的話我也不會落到這個境地?!?/br> “你想多了,主公手底下不缺人才,沒人覺得你超群卓絕?!毙潦勒澳抗鈱ι狭岘嚨?。 玲瓏撓了撓臉上的發(fā)絲,悄悄挪開。切,這種話對她的傷害值等于零。 辛世瞻憋著笑意,“其實魏國挺好的,也有會做蕓豆卷的廚子?!?/br> 玲瓏哦了聲,壓根就沒深思辛世瞻怎么知道她喜歡吃蕓豆卷。 “那你捉我回去干什么?”她問。 “反正不會要你的命,不過落在我?guī)熜质掷?,可就難說。”他壓低了眉毛,恐嚇道。 “那你的師兄可能要失望了,簡珩不會受制于人?!绷岘嚭V定道。 她太了解簡珩了,簡氏的利益至高無上,縱使有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不可能令簡珩退讓半步。 不過她若死了,簡珩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 至于有多傷心,玲瓏想不出。 不過,她才不會像小女兒家那樣怨恨的要死要活,畢竟她的命是命,依附簡氏而生的那些命也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