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他對你也充滿好感?!?/br> “這就是物以類聚,你們倒是天生一對??上恢闶桥?,否則應該也會有所察覺你琴師的天賦?!?/br> “你不想成為下一個他嗎?” 簡叢眸中有著振奮人心的火熱。 玲瓏滿面緋紅,什么天生一對!腦中卻警鐘大作,如果有人對你透漏許多秘密,你便只有兩個選擇:成為他的人,或者死! “恐怕要讓島主失望了,玲瓏的琴音傷不了人。”玲瓏道。 “那是你不想,只要你愿意,你會發(fā)現(xiàn)別人的生命在你手中有多脆弱,”簡叢的語速緩慢,抬手輕輕撥弄琴弦,“真正的音攻琴師,不需要內(nèi)力,你的琴音便是劍,鬼魅無常,亂人心智,端看你想傳達給傾聽的人什么?!?/br> “我等普通人彈的再好聽,也控制不了別人的思維,你卻能,這便是無可比擬的天賦。難不成你還真以為音節(jié)都錯了好幾個調(diào)的你琴音動人?動人的只是你cao控人心的音攻,不過你在尚不知情的情況下連長巍也能迷惑,已經(jīng)很不錯?!?/br> 說完,他將玲瓏的手置于琴弦之上,“此間十八幅屏風之后各站一人,每個都是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我許諾他們,若能以最殘忍的手段取你性命,便贈金百兩還其自由?!?/br> 玲瓏大駭,險些推翻了琴案,卻被簡叢按住。 “島主!”她被簡叢的眼神所攝。 簡叢笑道,“香,燃盡之時,他們會為了自己的性命攻擊你,不死不休。慢慢彈吧,除非你想犧牲自己,成全十八條惡貫滿盈的性命。他們中的每一個,jian/yin/擄掠,欠下數(shù)不清的血債。哦,最左邊那個,還是殺害丫丫父親的兇手,丫丫你還記得吧?她的母親因為失去愛女,不事生產(chǎn),被管事獎勵給表現(xiàn)突出的藥奴,生不如死。你不恨么?” “你瘋了??!”玲瓏的嘴被簡叢捂上。 他繼續(xù)說,“聽我說完你再喊。你看你,已經(jīng)氣的渾身哆嗦,雙眼充滿殺氣,卻還未能克服恐懼。唯一的辦法便是毫不留情的殺了他們。作為獎勵,我將命人放了丫丫的娘親?!?/br>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玲瓏毫不懷疑簡叢說的那些話,可是為什么要逼她殺人! 這些惡貫滿盈的人不是應該早就被處決的嗎! 簡叢攜著綠情迅速退出房間,房門轟然合上落鎖,那株代表殺戮開始的香柱也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見底。 玲瓏臉色青白交錯,雙手搭在琴案之上。 先生當年也被如此的逼迫么?她想起荀殷清風朗月般的臉龐,頓時淚流滿面。 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一個個衣衫襤褸的魁梧大漢自屏風后走出,看清玲瓏,眼眸閃閃發(fā)亮。 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在不見天日的牢中蹲了很久很久,心智正常的,如今也不正常。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人,突然面對一只毫無內(nèi)力的羔羊,只會亢奮,躍躍欲試,恨不能生吞活剝了玲瓏。 十八個人,在獲得自由之前,還能品嘗到如此美味,即便是死也不虧本啊。 “美人,你別怕,我們會讓你死個痛快?!?/br> “嗯,非常痛快,讓你連續(xù)快活十八次,就一刀砍死你。” “簡叢那個老變態(tài),怎么忽然對咱們這么好?” “管他娘的,反正現(xiàn)在多活一下都是賺來的。老子要第一個上!” “小娘子,你怎么不說話?快叫呀,你不叫,我們只好逼你叫!” 門外,綠情微微皺眉。 “島主,這樣的考驗是否嚴苛了點,萬一死了……”她到底有些遲疑。 簡叢冷哼一聲。 “死便死了,本來我也未打算讓她活?!彼?。 綠情往后退一步。 “可是少主人他對……對薛玲瓏……”她說不下去。 “綠情,世上最好的鍛造師父鑄就寶劍之前都會依據(jù)寶劍的特性,加入一味劍引。”簡叢笑道,“寶劍出世,才鋒利無可抵擋?!?/br> 綠情無法相信,“難道,難道你要她……” 對,薛玲瓏是劍引,簡珩才是他要磨練的寶劍。 男人耽于女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對女人動真情。簡叢不愿插手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但也不會放任簡珩跟一個卑微的丫頭胡來。 希望薛玲瓏能活著走出,接下來才更有意思。 綠情攥緊了雙手,這一幕令她想起,很久以前,有個孩子,比薛玲瓏還要小,也是被這樣的扔進去,面對無數(shù)的變態(tài),殺人狂魔。 三天三夜之后。 男孩從這扇門里走出,去時的白衣早已變成了黑色,仔細看,那些不是黑,是鮮血凝固的深紅。 那時的綠情,還只不過是墨陽閣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頭。 “荀殷!”她哭著撲上去。 ☆、第50章 不虧欠 大門緊鎖,被十八個兇徒圍困中央的玲瓏,怔怔盯著面前一炷香。 香,燃的很快,白色的煙,裊裊娜娜。 她的心,紛紛擾擾之后竟出奇的安靜,腦海又浮起那張熟悉的臉。 原來她是如此地想站在同樣的高度與他對話,哪怕需要仰起臉,也不該是卑微的。 簡珩的面孔越來越清晰,玲瓏閉上眼。 在這生死一刻還能看見他,真好。 玲瓏彎彎的嘴角忽然釋然一笑,想起了自己要對簡珩說的話。 謝謝他保護了她這么多年??伤埠苓^分,這樣的過分,曾讓她彷徨無措,甚至軟弱的哭泣,在怨恨與原諒之中無法自拔。 玲瓏垂眸瞧著如絲如縷的琴弦,輕輕道,“簡珩,原來是我自己沒有放過自己。從今天開始,我真的不欠你了?!?/br> 不管對情對愛,還是歡笑與淚水,她都不曾虧欠他。不欠他,才能打開心里負重的枷鎖,連身體都開始變輕。 玲瓏終于找回迷失的自己。 女孩纖細的指尖緩緩勾起一弦,“岑”,余音裊裊。沒有曲譜,也沒有技巧,她的弦音來自原始的毫無雕琢的一聲一聲。 香,燃盡。 十八個亢奮的兇徒呼吸都開始急促。 “娘的,這丫頭腦子不會嚇傻了吧,還有心思彈琴,什么鳥音樂!”其中一人覺得詭異,額頭起了一層白毛汗,為了壯膽罵了一句。 玲瓏繼續(xù)不急不緩的撥弄,紅唇輕啟,“你們怕死么?” 還有心情對話?十八個兇徒神色各異,卻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肢體早已忘了攻擊玲瓏,反而被她的一言一行吸引了所有注意。 “我很怕死呢?!绷岘嚨?,“膽子也很小,總是渴望別人愛我,但我從不說,我覺得愛是一個等量交換的過程,唯有付出很多很多,才能得到。我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在意別人的情緒,卻忘了自己是否真的快樂,這是我的心魔,你們的是什么?” 什么鬼!你丫要干啥?其中一個兇徒使勁晃了晃頭,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舉著刀的手怎么也動不了。 漸漸不止一個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他們面面相覷,呼吸急促。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玲瓏依然神情清淡,漫無目的的撥弄著琴弦。一張素顏,有著濃密而長長的睫毛,挺俏的鼻子,細膩的肌膚,多么標致的一個美人,卻又忽然間有什么不一樣了,有人使勁揉了揉眼睛。 哪里不一樣?美人還是那個美人,似乎更美了,仿佛空置了一夜的花朵重新回到樹梢,又仿佛黑白的水墨瞬間染上了色彩,無聲無息,卻又潤物無聲。 一個高亢的音節(jié)猝然自她指尖躍出,若狂風席卷般攝人心魄。 十八個人本能的舉起雙手擋在臉前。 始終站在門外守候的綠情與簡叢神情巨震,轉(zhuǎn)身盯視著巋然不動緊緊閉合的大門。 綠情激動的嘴角顫動,“島主,你聽琴音。” 短暫的錯愕之后,簡叢哈哈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她,可笑冷謙還自以為占盡先機,他要的人已經(jīng)在我手里?!?/br> “卡擦”爆裂聲,震飛了黑漆的大門,木屑銅釘飛揚,十幾道身影連滾帶爬的飛出,原來他們用血rou之軀撞碎了門板。 薛玲瓏還穿著來時的那身梅子青的襦裙,藕白無暇的披帛似乎被人以丹砂涂上了朵朵暫放的紅梅,她整個人也仿佛自血獄中走出,赤紅的液體沿著額頭鬢角滑落,就連臉頰艷及無雙的紅痣也似吸飽了般紅潤駭人。 鬼??!其中一個兇徒抱頭尖叫,掙扎著爬向簡叢,試圖去拉他的衣袂,后背的傷口隨即被身后的同伴一刀斬斷,斬完他,同伴也當場咽氣。 玲瓏坐在那里撫琴的姿勢與簡叢離開之前一模一樣,并未挪動半分。 十八個兇徒就這樣互相殘殺,紛紛殞命。 她,依然還是那個別人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的螞蟻。 可是,碾死之前得問一問她給不給這個機會了。玲瓏偏過頭,打量簡叢,“島主,我做的如何?” “你,是好孩子?!焙唴残χ邅?,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與此同時,荀殷已經(jīng)在歸來的航道上,距離明鏡島越來越近,迎接他的將是劈面而來的“驚喜”。 新的音攻大師誕生的消息迅速的傳遍書院每一位先生耳中,暗中蟄伏的人無不大驚失色。 之前冷謙只是懷疑薛玲瓏,卻還沒有機會去驗證,誰也沒想到簡叢早就悄無聲息的鎖定目標,趁著簡珩外出試煉一舉逼迫薛玲瓏化繭成蝶。 遠在試煉之地的簡珩等人毫無察覺,但女學苑的教習廬舍內(nèi),玄娘抬手劈碎身前的案幾,若不是辛世瞻旋身阻撓,她幾乎要沖了出去。 “辛世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警告你別插手這件事?!毙锔緹o法接受薛玲瓏成為簡叢手中的棋子,她只剩這么一個親人了,這半年來,為她的存在夜不能寐,還要不??酥谱约和浰拇嬖?。 辛世瞻冷冷松開手,“那是追影的任務,你我最好不要引起簡叢的注意。” “我活著不就是為了看到她還活著嗎,如果她過的不好,你以為我還在乎主公如何處置我?”玄娘呵呵一笑,裙擺飛揚的躍上春凳,居高臨下審視辛世瞻。 姐妹倆的性格相差好大。辛世瞻默默的想,卻抬手一掌掀飛隨時可能惹事的玄娘,打得她就地滾了兩圈,噗地一口鮮血噴出。 “我不會讓你壞事,乖乖閉門修習吧先生?!毙潦勒暗?。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她死了,你也別想好過。”玄娘笑道,狠狠擦了把嘴上的血跡。 辛世瞻鎮(zhèn)定的盯視她。 “我會想辦法,但必須聽我安排?!彼f。 玄娘雙眸一亮,辛世瞻肯幫忙?!這比她預期的好太多,一旦辛世瞻出手,就不一樣了! “好,聽你的?!彼а赖馈?/br> 玲瓏被簡叢接走的當天,竹清便縱馬去找簡珩。有種很不祥的預感,讓他不得不去通知簡珩。 而簡珩得到消息,歸來之時已經(jīng)是七天之后。 他連衣服都沒換,直奔極崇殿墨陽閣,一路暢通無阻,簡叢正立在廊下逗著鸚鵡,余光瞥見他,神色不變。 “祖父?!焙嗙裆锨按故滓姸Y。 “回來啦,完成的如何?”簡叢淡淡的問。今年所有試題都是袁伯宗所出,那家伙陰晴不定,一上來似乎就要簡珩的命。這次試煉,想著怎么著也得脫簡珩一層皮,誰想這孩子竟全須全尾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