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今年學子大部分出自六大家族,或者有著強大的背后勢力,趙琦這種身世,沒人放在眼里 人,畢竟都要往高處看。 直到簡珩若無其事的與他搭話,這才引起一些人的側(cè)目,漸漸的,便有人主動找他搭話了。 他不無感激的抬瞼,飛快的脧了簡珩一眼。 溫凈揚人如其名,溫文爾雅,此刻端坐簡珩身側(cè),絲毫沒有芥蒂的對他拱手見禮。 誰都知道簡珩的小廝殺了他的表哥。 有人對溫凈揚的印象便慢慢改觀,這倒是個心硬的。其實死個遠房表哥也沒什么,但失去的面子就大發(fā)了,他竟還能像沒事人一樣。 心硬之余,未免也太沒骨氣,怪不得溫氏總要依附冷氏。 然而不屑歸不屑,在面對簡珩的時候,他們更愿意像溫凈揚那樣笑臉相迎。 畢竟與這樣的人結(jié)識,好處永遠大于壞處。 況且簡珩為人進退有度,并非孤高不可一世,對同窗也是一視同仁,但這并不代表他好說話,相反,他極有主見又聰慧過人,手段強勢但通常令人信服。 是以,大家有意巴結(jié)他,倒也不全因他祖父是簡叢。 甫一下課,眾人辭別先生,彼此契闊一番各奔東西,趙琦快步追上簡珩的馬車。 “先生又幫了我一次?!壁w琦私下毫不避諱的稱簡珩為先生。 簡珩想了想,冷淡道,“我從不幫爛泥扶不上墻的人,只不過是可憐你罷了?!?/br> 趙琦的臉色刷地白了,卻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 是呢,誰愿意幫一個廢物? 如果得到幫助,只是因他可憐。 而他受夠了被人可憐。 心中早已松動的壁壘在簡珩挑釁的目光下終于傾塌,沒有憤怒,亦沒有激動。 當他再次抬眸,目光已然不同,對簡珩拱手道,“多謝先生教誨。” 旋即轉(zhuǎn)身離開。 再說回玲瓏,她被荀殷牽走,離開極崇殿,來到極光殿的后山。 荀殷為人跳脫,時常不按常理出牌,某些習慣也與旁人不大相同,比如他的住處,立在山坡的五間竹屋,除了每日前來打掃燒水的小道士,看不到一個下人。 這樣熱鬧的人,卻住在這樣安靜的地方? 屋里的陳設(shè)也極盡簡單,清一色黑漆家具,無一絲多余的擺設(shè),清冷而壓抑。 唯一讓人覺得還有些人氣的只有滿山坡的花樹蘭草。 來到這里的第一天。 “先生,為什么一粒米都沒有,你不吃飯嗎?”她問。 荀殷躺在樹上,似乎剛醒來,“啊,你餓啦?走,帶你去飯?zhí)贸燥?。?/br> “那不是要走好遠,”玲瓏不解,“我們可以自己做飯啊?!?/br> “哦,我竟忘了你會做飯?!避饕蠓碜?,兩條腿垂在樹干上微微晃著。 他對著手指打個呼哨,就見那匹白色的駿馬咯噔咯噔跑來。 “給我駝點吃的回來,是吃的,懂?”他指指嘴。 先生在跟一匹馬說話。玲瓏難以理解,但這匹馬不久之后確實馱回滿滿一袋物資。 “那幫小道士認識它,它一去,靠什么就代表我要什么。”荀殷輕輕一躍,跳下兩米高的樹干,拍拍手。 荀殷這個人吃飯不挑食,也沒指望玲瓏能做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美味,但他仍是十分震動,還有人愿意在這地方做飯? 那孩子自始至終連大氣都不敢喘,卻忙前忙后,刷鍋淘米,一個時辰后四菜一湯便整整齊齊的擺放桌面。 忽略掉詭異的菜色,味道也許還不錯。 荀殷覺得有點夢幻。 端起碗便吃,還專門夾了一大口菜,“啊,嘔——”,荀殷吐了,目光難以置信的膠著玲瓏。 猶記得她大言不慚的說“我會做飯”。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給人吃啊! 果然被嫌棄了! 早就心虛不已的玲瓏手一哆嗦,碗就哐啷啷落在了地面打轉(zhuǎn)。 “先生,我錯了!我,我不該說自己會做飯!”不用先生開口,她就自首。 玲瓏想哭又不敢哭。 為了要先生刮目相看,她竟忘了自己早已十指不沾陽春水多年。 菜,做了一半,她就感覺要出事。 其實她小時候挺會做飯,不過那時家鄉(xiāng)流行水煮菜,油在當時還很精貴,普通百姓吃飽穿暖就很滿足,誰舍得浪費糧食榨油啊!誰知道現(xiàn)在興油烹,她從未做過,鍋炸起來火花四濺,根本沒辦法兼顧灶膛?!?/br> 玲瓏險些把廚房燒了,忙完下邊忙上邊,嗆的喘不過氣,萬萬沒想到熱油澆上水,火光噌地竄老高,險些燒了她頭發(fā)。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從前在簡府做的實在太容易,偶爾下廚燉個甜湯什么,火都是下人看著,小火大火還是中火,只需動動嘴就行。真需要她照顧的火,也是精致的銀炭爐子,簡直不可相提并論。 玲瓏脾氣好,卻也有好勝心,她硬是逼著自己生好火,做成一頓飯,至少米飯能吃。后來腦子蒙了,竟鬼使神差的將做好的東西端上桌,這是心存僥幸還是掩耳盜鈴。 也不想想先生乃吳國荀氏宗室所出,又是擎蒼書院的大儒先生,什么樣的珍饈美味沒吃過。 別說這么難吃的飯,就算做的好吃還能比過擎蒼書院的大廚不成? 這孩子竟如此著急的表現(xiàn)自己,一門心思討好人,想來從小就會看人臉色。荀殷挑眉打量玲瓏。 “沒事沒事,我就吐吐,你不用緊張?!彼值?。 說完,他還端起米飯,夾了一口看上去還算正常的青菜,慢慢地吃起來。 玲瓏就更沒底了,這是要自虐報復(fù)我嘛? 抖若篩糠的小身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像個驚弓之鳥,簡珩虐待你啦?”荀殷不悅道,“我就是好奇,吃來嘗嘗?!?/br> 這有什么好奇的,都是家常便飯啊。玲瓏兩只手絞在一起。 面對她的疑問,荀殷竟陷入了沉默。 玲瓏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僅僅為我而做飯。”他道。 眼眸清明,語氣也自然,卻說這樣孤單的話。 玲瓏愣住。 原來這孩子還不知道我是質(zhì)子。荀殷嘴角上揚,便也不再解釋。 他換了一個話題。 “我心里高興呀。別人有求于我,都是撒大把大把的金錢買‘高興’送我,而你,卻是親力親為?!彼麘蛑o道。 玲瓏已經(jīng)羞愧的無地自容。 何時起,她竟成了這樣功利的一個人。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道,“螻蟻尚且都知銜食,你也只不過想活的好一些?!?/br> 原來,她也只不過想活的好一些。 心里某個空空的角落就這樣被他戳中,玲瓏鼻腔一酸,淚水就模糊了視線。 “先生,阿瓏卑微,又弱小可欺,雖然仰慕先生的風采,卻也的確存了抱棵大樹好乘涼的心態(tài)?!彼薜囊怀橐怀榈?,“可是從現(xiàn)在開始是真心的,不管先生愿不愿意收我為徒,我都將以師禮侍奉先生左右。阿瓏沒有兄長也沒有父親,先生在阿瓏心中,便如同他們?!?/br> 荀殷嗯了聲。 “這還差不多。但我還年輕,不想做你爹?!彼L手一伸,提著她的小胳膊拉她起來,“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跟個娘們似的?!?/br> 玲瓏心神俱震,眼淚戛然而止。 也想起了自己最不可原諒的地方。 先生不收女徒。 又對一無所有的她這樣好。 玲瓏為自己的謊言而羞慚,緩了好久好久,才抬起頭,面孔顯得越發(fā)透明似的白皙,美麗的眼眸又因哭過泛著粉暈,望之,若浸入水光的桃花。 荀殷心中一悸。瞬間就松開了手,騰地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去看看還能不能弄點勉強下咽的東西吃,我倒是無所謂,你正在長身體。” 玲瓏粉靨立刻火辣辣的。 勉強下咽? 先生已對她別無所求了。 她點頭答應(yīng),卻忍不住把心里的話先說給他聽。 “先生,我想通了。我這樣的笨蛋拜你為師只會壞你名聲?!彼齽x那綻放的笑容,竟有些晃人的眼,“先生肯收留我,還教我一點本事,已是莫大的恩惠。阿瓏也會真心待先生好的,阿瓏的jiejie知道了,也會待先生好。” 她想起了小龍絡(luò)子,心里竟暖融融的,似乎又看見了希望。 也懷著這點幸福的希望躺在陌生的地方睡著了,她不認床,到哪里都行。 夜半時分,淡青色的月光透過黃色的竹窗,在玲瓏雪白的面孔上撒了一層淺淺的斑駁。 荀殷走進來,好奇的打量她,緩緩傾身,“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長長的發(fā)絲垂下一縷,末梢擦過了她皺成一團的臉頰,也驚醒了她。 還帶著噩夢的余溫,“簡珩”的臉就映入了眼底,玲瓏瞬間崩潰。 兩只顫抖的小拳頭緊緊抵在嘴邊。 荀殷睜大眼睛,“啊,你這是……” 誰知下一瞬她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奶貓,“不要!我不要!” “哈,你不要什么……?。“。“。∥业哪?!”荀殷慘叫。 好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