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如果得知沈清漪的身體確實不妙,裴昭能忍得住不去琉璃殿嗎? 咳血之癥,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應是會去的。 宋棠想,對沈清漪感到失望是一回事,不想看她有事,是另一回事。 也不是感情淡了,便會覺得沈清漪是生是死都無所謂。 這些情情愛愛之事由來復雜,如若光憑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話本里也不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 宋棠一面想著一面問竹溪道:“駱才人、周才人和蔣才人,你怎么看?” 竹溪微怔,小聲說:“奴婢覺得……都不好……” 宋棠笑,示意她:“說來聽一聽?!?/br> 竹溪稍微糾結過一下才開口:“蔣才人趁著陛下來了,想讓陛下以為娘娘欺負她,這人自然是不好的。周才人在娘娘面前,還想要靠容貌博得陛下青眼,有些……至于駱才人,比起蔣才人和周才人,更規(guī)矩一些,卻又太過沉得住氣了。” “蔣才人和周才人都在陛下面前留了個壞印象?!?/br> 宋棠說,“陛下屆時要從她們中間選一個人侍寢,多半首先是駱才人?!?/br> 竹溪直覺宋棠有自己的安排,卻不清楚那個安排是什么。 她懵懂問:“娘娘對駱才人怎么看?” “我覺得挺好的?!?/br> 宋棠伸手,讓竹溪扶著她起身說,“左右陛下十有八九都是要寵一個的,她比另外兩個好些?!?/br> 駱聞穎比周嵐珍和蔣露都更沉得住氣、更聰明,也就不會隨便被誰拉攏。 這種身上有一股傲氣的人,是很謹慎也很愛惜羽毛的。 至于周嵐珍和蔣露。 她今天已經(jīng)把拉攏這兩個新人的機會擺出來了,便看某些人“珍惜”還是不“珍惜”。 竹溪聽著宋棠的話,以為她心中悵然,一時道:“陛下還是最疼愛娘娘。” 宋棠看她一眼,笑一笑說:“我可不擔心這個。” · 沈清漪派人去打聽御花園的事。 待小宮人回來,她知自己想得不錯,果真是宋棠和裴昭在御花園放風箏。 不過除去他們之外,還有昨天新進宮的那三個小妃嬪。 沈清漪莫名想起自己仍是才人時的日子。 回想起來,明明不過一年前,卻怎么覺得已然過去好些年一樣? 大約是去年發(fā)生太多的事情罷。 短短一年的光景。 他們之間那一份感情,便在不知不覺之中覆滅了。 沈清漪聽著小宮人說御花園里發(fā)生的與這幾個新人有關的事情,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裴昭心如死灰,卻依然在聽見他如何不講道理的偏寵宋棠時,心下鈍痛。 “她們三個昨天得封才人,我倒忘了派人送去賀禮?!?/br> 聽罷小宮人的話,將人揮退之后,沈清漪喊得憐春一聲,吩咐,“你去準備一下,再派人將賀禮送到,便說我這些任日子身體不適,改日再請她們賞花喝茶?!?/br> 憐春福身應一聲是,繼而自去忙碌。 沈清漪靠著引枕半坐在床榻上,閉一閉眼,禁不住又咳嗽起來。 裴昭從德政殿回到春禧殿后,今天去為沈清漪請脈過的王御醫(yī)前來回話。 但宮人被揮退,殿內只裴昭和王御醫(yī)兩個人。 從王御醫(yī)口中得知沈清漪有咳血之癥,身體狀況不大好,裴昭蹙眉:“為何會這樣?” 王御醫(yī)答:“先前婉順儀身體毀損,尚未完全將養(yǎng)好,本就身子弱,又添新病,難免承受不住,故而如此?!?/br> 裴昭想起昨日見憐春跪在德政殿外,他卻想著…… 摁一摁額角,他對王御醫(yī)說:“要王御醫(yī)往后多走幾趟琉璃殿了?!?/br> 王御醫(yī)躬身道:“微臣職責所在,定盡力盡力?!?/br> 裴昭頷首,無旁的事,王御醫(yī)便退下了。 唯有案幾的一角留下一個藥瓶。 里邊的東西……除去他和王御醫(yī)之外無人知曉,裴昭將那個藥瓶收進袖中。 晚一些的時候,魏峰如昨日那般領著個捧著托盤的小太監(jiān)進來。 裴昭掃過上面擺著的各宮各殿妃嬪的牌子,伸出手要去翻駱聞穎的牌子,頓一頓,卻又收回手。 “罷了,撤了吧?!?/br> 暗暗嘆一口氣,裴昭說,“婉順儀近來身體不適,朕晚上過去看一看她?!?/br> 不管怎么樣,到底希望她身體康健。 她在宮里,養(yǎng)她一輩子、供她此生衣食無憂,總歸是沒問題的。 第64章 大膽 她湊上前,在他耳邊道:“你這個…… 戌時三刻, 裴昭離開德政殿。 一路到得琉璃殿外,他從御輦上下來,只見憐春領著一眾宮人正在候著。 穿過行禮請安的一眾宮人, 裴昭問:“婉順儀歇下了?” 憐春恭謹小心回答:“是,一個時辰前,喝過藥后,婉順儀便睡下了?!?/br> “不必叫醒她。” 裴昭說著,徑自邁步走進殿內, “朕待一會兒便走?!?/br> 憐春答應一聲, 待奉上過熱茶點心便退下了。她心里其實有些忐忑, 昨日去德政殿外跪求陛下來看他們娘娘,陛下沒有來, 誰曾想今日便過來了,只也不敢叫他們娘娘曉得她做下這件事。 尤其是,他們娘娘似乎在仍和陛下置氣。 得知陛下過來了, 反而睡下, 又要她說出那些話。 憐春靜靜的守在門外。 心下想著這些, 她看一眼同樣一言不發(fā)的魏峰, 對上魏峰冷淡的目光, 飛快收回視線。 裴昭走到床榻旁,伸手輕輕掀開帳幔,借著幾分昏暗的光線, 看著床榻上雙眼緊閉的沈清漪。本該極為熟悉的一張臉,此時看來, 已覺得陌生,他又想要嘆氣。 站得片刻,裴昭收回手, 將帳幔放下了。 他在旁邊的一張圈椅上坐著,沉默中,視線一寸一寸掃過房間里的擺設。 燭光映照之下,裴昭的身影淺淺印在帳幔上。隔著帳幔,裝睡的沈清漪徐徐睜開眼。她偏頭看一看那一道影子,恍惚似乎觸手可及,卻又明明已遙不可及。 之前那么長的時間,她盼著他會來。 從期盼、不安到絕望、怨憤……可是他一直沒有出現(xiàn)。 她又以為,待他出現(xiàn)的時候,她可能會忍不住想要質問他為什么這樣對待她,質問她從前那些誓言、那些承諾,到底算得了什么??墒牵娴膩砹?,她卻只覺得不知如何面對,不知能說些什么。 到頭來竟也變成這樣相顧無言。 沈清漪想起不久之前,大年初一那一天夜里,他們一起去看煙花、放孔明燈,他送她鐲子,想起她寫下的那些期許,不覺眼眶一熱。她閉上眼,淚水止不住無聲從眼角流下,卻死死咬著唇,不愿泄露任何聲音。 帳幔外坐著的那個人的確渾無所覺。 他甚至未曾掀開帳幔再看一眼床榻上的人,不過靜坐半晌,便起身離去。 · 其后一段時間,因朝中事務繁忙,裴昭未曾踏足后宮。 新入宮的幾個妃嬪便被晾著了。 周嵐珍本憋著一股氣,以為駱聞穎要在她們三人中獨占鰲頭,未想終是同她們一樣,不被陛下看重,這份心氣不順自然淡下去許多。 今日賢妃娘娘請她去喝茶。 她梳妝打扮妥當,從聽雨樓出來,撞見駱聞穎,笑著道:“駱jiejie好。” 駱聞穎一如既往神態(tài)淡淡,點一點頭應:“周才人。” 周嵐珍便與她一道走。 “原以為駱jiejie生得這般漂亮,又是不可多得的才女,比之meimei這樣的,定能格外得陛下青眼。誰想……”周嵐珍說著輕嘆一氣,“meimei也沒什么意思,只不過有些替駱jiejie覺得可惜罷了?!?/br> 駱聞穎沒有說話。 周嵐珍又道:“jiejie不著急嗎?” “這么一日一日下去,不知陛下可屆時還記得我們。” 駱聞穎只想讓周嵐珍閉嘴,便說:“陛下定是記得周才人的?!?/br> “畢竟陛下親口說過,周才人簪桃花、杏花都不錯?!?/br> 周嵐珍聽駱聞穎提起當日御花園里她的丑事,嘴邊的一抹笑頓時凝結住。 不待她想出反駁的話語,駱聞穎已上得轎輦先走一步。 竇蘭月在蓬萊殿的小花園外設下小宴,請駱聞穎、周嵐珍、蔣露三位入宮的新人過來。人都到齊之后,宮人從旁斟茶,竇蘭月說:“你們進宮已有一段時日,可還適應?若是有什么不習慣之處,也可提出來。” 蔣露首先道:“臣妾得賢妃娘娘周道照顧,處處都好,沒有不適應的。” 她與竇蘭月同住怡景宮,這些日子與竇蘭月走得十分親近。 竇蘭月笑:“又哪里是得我照顧?” “你們在宮里的吃穿用度、一應用什、包括在你們身邊伺候的宮人,皆是陛下所賜,應該說是得陛下照顧才是?!?/br> “不過聽你這么說,我也安心了,只怕你在這怡景宮住得不舒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