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犯下的孽，也怪不得你?！迸嵴雅囊慌乃翁氖直车溃澳隳菚簺]有不聞不問，又讓孟昭儀教孫寶林規(guī)矩，也是該做的都做了，不必覺得自責(zé)?！?/br>
    宋棠小聲道：“可終究與陛下添這許多煩心事?！?/br>
    “那你便當查明真相是在將功補過?！迸嵴烟а劭此?，見她瞪大眼睛，不愿相信，又忍不住笑。

    裴昭故意逗她問：“不然，你還指望朕獎賞你不成？”

    “哦……”宋棠一副不敢造次的表情，敷衍的行了個禮道，“多謝陛下不追究臣妾之過。”

    裴昭愈笑，但沒有多留宋棠：“你忙碌一場，想必累了，回去歇著罷?！?/br>
    宋棠聽言便識趣行禮告退，回了春禧殿。

    ·

    事情既有定論，消息自然遲早傳遍后宮。

    宋棠也不管旁人如何，只派人去將沈清漪請到春禧殿。

    沈清漪作為被反復(fù)審問過的妃嬪之一，又與她同住在毓秀宮，她專門知會一聲最終結(jié)果，放在誰眼里皆理所當然。沈清漪不多時到得春禧殿，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

    宋棠坐在上首處一眼瞧過去，不由挑眉。

    才幾日不見，比起上一次見到沈清漪，她感覺沈清漪便像是消瘦了一圈。

    想來是這些日子過得非常糟糕。

    不過，裴昭已知曉真相，曉得誤會沈清漪，這兩個人又可以和好了。

    誰讓沈清漪終究愛著裴昭這個人呢？

    當時多傷心多難過，只消對方道歉認錯、哄一哄，仍是克制不住會想原諒。

    不原諒又能如何？

    越是付出得多，沈清漪越是舍不得放手，越是想要求一個好結(jié)果，便越是沒有選擇的余地。

    到頭來也就只能是這個樣子了。

    恐怕要折騰到筋疲力盡、人仰馬翻，將那些感情徹底消磨，才能真正罷手。

    “沈才人，孫寶林的那件事，已經(jīng)結(jié)了，你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彼翁某雎晫ι蚯邃舻溃笆且幻√O(jiān)做的，無人指使。不過事情因?qū)O寶林隨意懲處宮人而起，孫寶林也受到了陛下的懲處?！?/br>
    “總之便是這么一回事?！?/br>
    “你寬心一些?！?/br>
    縱然得知這樣的一個沒有將她牽扯其中的結(jié)果，沈清漪心情依然很沉重。

    她福一福身：“多謝淑妃娘娘給臣妾公道?！?/br>
    “做一點兒該做的事情罷了，總不能辜負陛下信任?！?/br>
    宋棠擺擺手，“沒別的事，你回去吧。”

    沈清漪當即行禮告退。

    從春禧殿出來，她后知后覺宋棠提到孫敏被懲處，一回芙蓉閣，便讓憐春去外面打探消息。

    孫敏被打入冷宮的事情已逐漸在宮中傳開。

    憐春回來，把打聽來的消息告知沈清漪，沈清漪聽說之后，卻仍面色不愉。

    她可以想象得到，孫敏被打入冷宮與孫敏自己犯下的事情有關(guān)系，同樣的，大約與那一日她和裴昭的爭執(zhí)也有一些關(guān)系。她說知道昭哥哥不會喜歡孫敏也不可能喜歡孫敏……而在今天，孫敏被打入冷宮了。那么，她之前設(shè)想過的，另有安排，等于被推翻。

    沒有所謂的隱情、不得已以及別有計劃。

    所以，她苦苦隱忍，委屈求全，到底圖的是什么？倒不如不這般了。

    她的昭哥哥寵得別人便寵不得她么？

    即使不寵她，她也沒有少受委屈，不若光明正大的寵她疼她，讓她好歹在宮里能痛快一些。

    如果她主動提……

    他會答應(yīng)她嗎？他會愿意答應(yīng)她嗎？

    沈清漪在心思浮沉間熬到天黑。

    對裴昭足夠了解，她曉得，今天夜里他定是會找她的。

    一如沈清漪所想的那般，夜深之際，裴昭派人過來暗中將她接過去養(yǎng)心殿。上一次見面時的不愉快歷歷在目，她邁步走進養(yǎng)心殿，面對裴昭，一味的沉默不語。

    “清漪，對不起。”

    熟悉的話語落在耳中，沈清漪本以為自己內(nèi)心不會有波瀾，卻受不住裴昭后面那些話。

    “朕知負你良多，在你那一日哭著跑走時，朕便不停自責(zé)、不斷后悔。自責(zé)自己讓你受此傷害，后悔讓你這般難過，甚至?xí)?，若你不曾遇見朕，是否遠比現(xiàn)在快樂？想著你說讓朕不必見你，朕也會害怕，怕你當真不再愿意見朕了。清漪，若你確實是那般想法，或許……”

    沈清漪懷疑裴昭下一句便是要將她送出宮去過尋常百姓的生活。

    她連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可是昭哥哥，我還是來了?！?/br>
    “我根本做不到不見你，那一日我也是說氣話……我……”

    裴昭低頭看著沈清漪，皺著眉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臉，眼里滿是心疼。

    拉開沈清漪的手，裴昭低聲問：“怎么瘦了這許多？”

    沈清漪搖搖頭，垂下眼，移開視線。

    裴昭嘆氣，將她圈入懷中，又覺得懷里的人瘦得咯手：“清漪，有什么是朕可以補償你的嗎？”

    沈清漪一時沒有說話，盡管她心里有所想法。

    裴昭抱著她，繼續(xù)說下去：“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那么快樂，便總覺得現(xiàn)在不應(yīng)當如此?！?/br>
    “我這幾日也每天夜里都會夢到過去?！?/br>
    沈清漪說，“那時，我不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是喜歡和你在一起。”

    “但昭哥哥，我從來都不后悔的。”

    “如果不是有你在，沈家出事的時候，我恐怕便……”

    “所以想起來以前的事，我又懷疑是不是我總是這樣的貪心?！?/br>
    “往前我奢求的是待在你身邊，我明明已經(jīng)得到了?！?/br>
    裴昭聽得心疼，出聲否認：“哪里貪心？你是朕見過最不貪心的小娘子。”

    “在朕看來，便是更貪心一些也無妨?！?/br>
    沈清漪一雙眼睛盯住裴昭問：“昭哥哥此話，當真？”

    裴昭失笑：“為何不真？”

    她眨一眨眼睛，復(fù)垂下眼，沒有繼續(xù)看著裴昭，而是望向裴昭衣袖上的龍紋，徐徐道：“昭哥哥，如果我說，我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了呢？如果我說，我不想再和你偷偷摸摸見面了呢？如果我說，我希望你可以堂堂正正的疼我、愛我呢？你……愿意嗎？”

    這是裴昭沒有想到的。

    他沒有想過，沈清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明白，昭哥哥之前將我藏起來，是為了讓我不受委屈，是為了不讓我被盯上。在這后宮之中，人心莫測、爾虞我詐，沒有那么簡單和容易?？墒牵绻以敢獬惺苓@些呢？我只是想，如果避不開這些委屈，避不開這爭斗，我情愿不是現(xiàn)在這樣，情愿能多和昭哥哥在一起?！?/br>
    沈清漪將提前醞釀好的話說罷，緩緩抬頭，去看裴昭。

    她帶著幾分謹慎問：“昭哥哥會理解我嗎？”

    裴昭已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盡管不那么認同，此時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唯有道：“容朕細細考慮?！?/br>
    第35章 微妙   裴璟帶給她的這種沒有緣由的直覺……

    裴昭對沈清漪提出的想法并不十分認同。

    即便她說愿意直面和承受, 他卻依然不希望她冒這樣的險。

    然而，在裴昭說要再仔細考慮之后，在沈清漪近乎哀求一般的話語中, 在沈清漪對過去時時提心吊膽的控訴中，在沈清漪說出孫敏的事如何令她害怕自己被誣陷以后，裴昭妥協(xié)和退讓了。

    他只是不希望沈清漪認為他一意孤行，亦不希望沈清漪再覺得痛苦與折磨。

    至少……那也是沈清漪想要的。

    裴昭最終默許沈清漪提出來的這些。

    譬如不再偷偷摸摸見面，譬如更正大光明一些寵她疼她愛護她。

    是以, 在這之后, 裴昭出入毓秀宮比往日要更為頻繁。他雖答應(yīng)沈清漪不再讓她藏起來, 但心有顧慮，并未立刻將她捧到最高的位置。何況, 他們彼此都清楚，以沈清漪的身份，那是一件不合適的事情。倘若不管不顧, 招來的攻擊并不只在后宮。

    在外人眼中, 忽然得到陛下偏寵的沈清漪也從才人被晉升為了婕妤。

    不少人為此暗中咋舌, 畢竟從前這位是一直被陛下冷待的。

    宮里同樣有些流言涌動著。

    無外乎是說, 沈清漪能得到陛下的青眼, 與宋棠這位淑妃娘娘頗有關(guān)系。

    從前多少次都是宋棠在護著沈清漪，眾人看在眼里，更早已自覺將沈清漪劃入淑妃陣營, 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沈清漪對這些傳言沒有太理會，宋棠一樣不在意, 放任著外面這些說法亂傳。

    宋棠當然比除去裴昭、沈清漪之外的所有人都清楚不是那樣的。

    只是旁人以為她有那么大能耐目下不算壞事，有人愿意那么想便就那樣了。

    而裴昭既已將沈清漪放到明面上來寵愛，有些事自也發(fā)生一些變化。

    這其中, 究竟是裴昭還是沈清漪的意愿占上風(fēng)區(qū)別大著呢。

    宋棠回想這些時日，裴昭到春禧殿來的頻率以及他每次的狀態(tài)、心情，并未感受到與之前有太大的區(qū)別。如此看來，起碼可以先確認一點，裴昭沒有要將沈清漪直接捧到一個極高位置的打算，因而仍需有人庇護——且在裴昭眼里，和過去一樣，她就是那個人。

    卻不知沈清漪又是個什么計劃？

    她若想借此將所有人都一一踩在腳下，只怕是打錯了算盤。

    到底……

    裴昭可見不得她那個樣子。

    “得封婕妤是喜事，竹溪，備上一份厚禮送去芙蓉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