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黯淡地說道：“她死了。”

    “什么，她死了？怎么死的？”說話的是秦伯，他顯得十分激動的抓緊了我的肩膀，難以置信地喊著，而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俞千八卻突然指著我說道：“就是他給殺的！”

    “什么？”

    秦伯猛然緊扣住我的胳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而依韻公子卻先一步堵在了鐵門口，盯住弓著身子的俞千八，然后對秦伯說道：“秦伯，陳兄既然受瑤瑤所托，過來救我們，就不會做出這般的事情來。這侏儒昨日還跟巴干達(dá)巫教的人過來審問過我們，他的話，不可信?！?/br>
    依韻公子是個十分聰慧的人，對于場面的掌控力也強(qiáng)于他人，經(jīng)他這般一說，秦伯恢復(fù)了冷靜，扣住我肩膀的手力氣也松了許多。

    而這時我卻平靜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他說的沒錯，瑤瑤是死在我手上的。”

    兩人都難以置信，而我則將遇見陶陶之時，發(fā)生的所有事情，跟兩人一一講解，并且將蟲母此事，給他們做了詳細(xì)解釋，聽完我的話語，秦伯的臉色一陣劇變，卻終于還是頹然地放開了我的肩膀，又是悲傷，又是歉意地說道：“對不起，錯怪你了。在那種情況下，你做得對?！?/br>
    依韻公子走上前來，拍了拍秦伯滿是血痕的肩膀，安慰道：“瑤瑤走得安詳，總好過在人間受苦，你說對不？”

    我不知道這秦伯跟那玻璃缸子的可憐女子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總感覺他對瑤瑤的在意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依韻公子這所謂的“表哥”，而在一陣深呼吸之后，秦伯抬起頭來，對我問道：“你剛才說，瑤瑤在被人下降頭之前，還被這地方的大部分男人給……”

    他最終都沒有能夠說出那兩個字來，而我也只有點了點頭，確定了此事。

    秦伯沒有再問其他，而是對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小陳，是這樣，你能帶我去見瑤瑤最后一面么？”

    我皺著眉頭說道：“這個，恐怕有點難——從這個水牢往上，需要穿過兩層巖洞，路上會有無數(shù)的巴干達(dá)信徒，我之所以能夠到達(dá)這里，一來是有俞千八的帶路，二來則是隱去了身形，不過此刻我藥效已過，再加上兩位這般模樣，有些困難?，幀幖热灰呀?jīng)死了，靈魂也獲得了信仰的救贖，不如……”

    秦伯搖頭說道：“不，我想帶她回家，即便是骨灰！”

    他說得鄭重其事，異常嚴(yán)肅，而我瞧了一眼依韻公子，他也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向我投來祈求的目光。

    我想起先前過來見他倆的目的，下意識地問道：“你們兩個人的身體，還成么？”

    秦伯知道我是在問兩人的修為有沒有受損，毫不猶豫地說道：“身外之物，自然被拿走了；不過一身手段，這幫猴子想奪去，卻也沒有那個本事?！?/br>
    我不關(guān)心兩人是如何脫困的，不過兩人既然依舊還是猛虎，就沒有了太多的顧忌，而是嘿然一笑道：“既如此，志程那就舍命陪君子吧！”

    聽到我的一言，兩人皆面露感動，而俞千八卻苦著臉說道：“你說我?guī)氵^來這里，就放了我，現(xiàn)在要怎樣？”

    我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在俞千八的脖子后面輕柔地抹過，冷然說道：“你覺得呢？”

    在我們?nèi)^猛虎的環(huán)視之下，俞千八不敢造次，轉(zhuǎn)身出了鐵門，依韻公子和秦伯兩人都光著屁股，不過那看守帶血的衣服，倒也能夠一穿，走到牢房門口，又殺了三名守衛(wèi)，終于都裹上了藏青色長袍子。

    三人將森羅地牢給封死，然后往著回處走，然而到了第二層的時候，前面卻突然出現(xiàn)一人，將我們都給攔住了。

    第二十八章 滅口，骨灰

    攔住我們的這個人，并非別人，就是先前領(lǐng)著俞千八去找那瓦羅阿的白胡子巫師，他擋在了我們的跟前。對俞千八說道：“俞先生，那邊看完了么？”

    俞千八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我，接著說道：“呃，這個，對，看完了……”

    他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那白胡子巫師頓時就警覺起來，走到近前來詢問道：“俞先生，我怎么感覺你有點兒不舒服呢？對了，你們幾個，是哪兒的，我怎么沒有見過？”

    穿著藏青色長袍的我們低著頭，用我的工具箱稍微描繪了一下，黑漆漆的，看得倒也不是很細(xì)致，我沒說話。而是弄出一絲氣息，朝著俞千八的后背狠狠刺去，經(jīng)過這般一刺激，那家伙方才醒轉(zhuǎn)過來。慌忙掩飾道：“呃，瓦羅阿說要給我介紹幾個雛兒玩玩，你知道的，我并不懂這些，就離開了。結(jié)果這兒太大了，有點迷路，讓他們幾個送我回居所，呵呵，沒事的。”

    聽到俞千八的掩飾，白胡子巫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說道：“不如我送你回去？”

    俞千八拒絕道：“不用，不用。讓他們送我就好，達(dá)桑巫師，你忙你的。別管我?！?/br>
    那白胡子巫師先前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懷疑，然而此刻卻輕飄飄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追問，而是點了點頭，對我們吩咐道：“那你們好好送俞先生回魔藹洞，不得有什么閃失，知道不？”

    我們?nèi)它c頭，表示知曉，而達(dá)桑巫師則轉(zhuǎn)身欲走。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依韻公子在我旁邊冷然說道：“作為一個中層，他雖然不一定能夠記清楚所有人的相貌，但是就這般輕飄飄放過，實在有些奇怪?！?/br>
    我平靜地點頭說道：“對，而且他吩咐我們的話語，居然是用中文，這話兒就有些奇怪了……”

    我、依韻公子，以及秦伯，仨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在剛才的話語里面，盡管瞧不清楚俞千八和這達(dá)桑巫師的眼神交流，我們卻都曉得了，那個白胡子巫師，應(yīng)該是對我們的身份有所懷疑，之所以不揭穿，只不過是不確定自己能否拿住我們，先脫得自由身，回頭叫人過來拿我們而已，我與依韻公子冷靜地說道，而秦伯則一個閃身，攔在了達(dá)桑巫師的身前。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直表現(xiàn)得如同乖孩子的俞千八在這個時候也終于爆發(fā)了，他像一根憋足了勁兒的彈簧，先是朝著我撒了一把種子，接著朝那前方的通道飛奔而走。

    變故在一瞬間發(fā)生，然而對于我們來說，卻并非突然。

    我早在俞千八身子一動的那一剎那，就閃身而去，避開了俞千八手上的這一大把種子，宛若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了他的前方，朝著下方猛然劈出一擊掌心雷。

    那俞千八靈活無比，在掌心雷即將劈到自己腦袋的時候，腳底一抹油，倏然換到了另一邊兒去。

    我再次出擊的時候，他卻從身下抽出了兩條青黑色藤鞭，宛如游蛇，朝著我的身子游繞過來，一副想要將我捆住，緊接著抽身撤離的想法。

    當(dāng)年盤踞在毒霧谷，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的木乙尊者自然不是什么小角色，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智飯和尚的這般禮遇，我瞧見他那一對藤鞭之上，倒刺森寒，黑黝黝的仿佛有毒，倒也沒有傻乎乎地沖上前去，與他正面相對，而是往后退了幾步，余光處，瞧見俞千八朝我灑去的種子全部都落在了墻壁和地面之上，居然立刻扎入其中，堅硬的石壁之上竟然瘋狂地生長出了滿是獠刺的花苞來。

    可以想象，這玩意倘若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此刻的我，必然就已經(jīng)成為了一坨花泥。

    這家伙，當(dāng)真是忍耐了許久，剛才的一擊，屬于必殺之技。

    俞千八終究還是低估了我的反應(yīng)能力，以及對他的防范之心，籌謀已久，卻并沒有奏效，而這時依韻公子和秦伯早已合力擒下了達(dá)桑巫師，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道：“陳兄，需要幫忙么？”

    我搖了搖頭，對俞千八說道：“你果真恨我?！?/br>
    既然撕破了臉皮，俞千八哪里還顧忌許多，指著我惡狠狠地說道：“恨，我當(dāng)然恨了，是你毀了我所有的一切，毀了我的生活以及希望，還有我二十多年的成就，你叫我如何能喜歡你？”

    我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這份恨意，帶到地下去吧！”

    對于敵人，我絕對不會有一絲的憐憫之心，也不曾有片刻的猶豫，一步跨前，而似乎瞧見了我眼中nongnong的殺意，俞千八下意識地將手中雙鞭，舞動得宛如章魚般繁復(fù)。

    刷、刷、刷……

    亂影之舞中，我的手伸入懷中，抓著飲血寒光劍，朝前箭步挺進(jìn)，俞千八知道達(dá)桑巫師已經(jīng)被人擒住，后退無門，唯有死里求生，咬著牙猛然喝道：“姓陳的小子，當(dāng)初我殺你易如反掌，現(xiàn)如今，你當(dāng)真以為自己的翅膀就硬了么？給我破……”

    就在俞千八使出渾身力氣的時候，我也在這一瞬間，將自己畢生的修為和領(lǐng)悟，全部灌注在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劍之中。

    一劍！

    深淵三法，風(fēng)眼扭曲氣場，土盾抵消氣力，魔威壓制敵人心里，產(chǎn)生混亂，此刻陡然進(jìn)發(fā)，而臨仙遣冊引領(lǐng)的真實之眼，又給我確定出了最適合一擊的那一抹軌跡，最后的最后，是混合著飲血寒光劍之上的龍威，以及我陳志超血戰(zhàn)多年的劍意……

    說簡單，它很簡單，說復(fù)雜，的確又是復(fù)雜無比。

    大道至簡。

    一劍，頭顱飛揚(yáng)，俞千八矮小的身軀徑直倒在了地上，滾落一邊，而詭異的事情是，這具無頭尸體的傷口處，一點兒鮮血都沒有。

    一代兇頑，至此方休。

    瞧見這樣的情形，遠(yuǎn)處的依韻公子和秦伯都有些發(fā)愣，過了好一會兒，依韻公子方才說道：“哪個，怎么辦？”

    盡管沒有血，我還是習(xí)慣性地將飲血寒光劍，在俞千八尸身的衣服上面揩了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之中的血腥，方才說道：“你們確定還是想要去給瑤瑤小姐收尸？”

    依韻公子看了秦伯一眼，很堅定地說道：“對?！?/br>
    我的眼睛里面，仿佛看到了許多血色，不過嘴角一挑，卻是微微笑道：“那就好，地方我認(rèn)識，帶你們?nèi)ゾ褪橇?，這兩個人處理一下，希望路上不要碰到太多的人，如果碰到，你們來處理……”

    依韻公子點了點頭，左右一打量，瞧見通道里有一個門，推入其中，是個儲物間，直接將這兩人給推入其中去，用東西給掩藏好。

    這自然不能隱瞞多久，不過能拖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三人簡單處理完畢，便低著頭，朝著第一層走去，不過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沒有怎么遇到人，即便是瞧見了，也是形色匆匆，根本顧不得瞧我們的樣子。

    一開始我們還有些奇怪，以為東窗事發(fā)了，等幾道鐘聲響起的時候，我方才明白一件事情。

    這個點，那幫人估計是在做禮拜了。

    趁著一種巴干達(dá)信徒去拜神，我們一路通暢無阻地來到了原先的那個房間里，里面空空蕩蕩，并無人影，不過燈光下的玻璃器皿，卻還是十分耀眼。

    一路上，秦伯的步子顯得十分沉重，而走進(jìn)這個房間，瞧見那個女孩兒的時候，他頓時就有些崩潰了，箭步?jīng)_到跟前來，瞧了一眼，整個人就直接轟然跪倒在地，大聲地哭泣了起來。

    依韻公子并沒有跟著秦伯一同走到大廳中間，而是跟我在一起，低聲解釋道：“瑤瑤是秦伯的私生女……”

    簡單的一句話，將我心中的許多疑問都給解釋清楚了，我平靜地點了點頭，顧不得外面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場面，而是與依韻公子站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一個老人，送別自己的親人。

    沉默，如此的沉默長達(dá)十分鐘，那秦伯終于調(diào)節(jié)了情緒，回身瞧了過來。

    我們這時方才走到跟前去，那秦伯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咧嘴苦笑道：“小陳，我欠你一個人情?！?/br>
    我聳肩說道：“我只是做了一個國人應(yīng)該做的事情——害了瑤瑤的那個瓦羅阿，已經(jīng)被我殺了，放在了那個角落，你要看一下么？”

    秦伯搖了搖頭，問我瑤瑤臨死之前有什么遺言，我將她的三個要求，以及最后自我救贖的祈禱都一一說來，他眼中的熱淚又落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方才深呼吸，調(diào)節(jié)情緒，對我說道：“等我一下?！?/br>
    秦伯一揮手，那厚重的玻璃缸子立刻被劃出一個大口子來，他伸手觸摸了一下瑤瑤漂亮精致的臉，緊接著一指點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一道灼熱的陽火出現(xiàn)在了瑤瑤的頭頂，緊接著在短短十幾秒中的時間里，將她燒成灰燼。

    秦伯撕下一塊布來，將這些骨灰收拾妥當(dāng)，然后我們準(zhǔn)備離開。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推門而出的時候，我的眉頭一皺，對依韻公子說道：“等等，有些不對勁兒……”

    第二十九章 腦漿，京觀

    幾人都是老江湖，經(jīng)過我這么一提醒，依韻公子琢磨了一下，也覺得不對勁。放在門上的手又放了下來，回頭對我說道：“有埋伏？”

    我搖頭說道：“不知道，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話兒若是在先前說起，依韻公子或許還沒有什么感覺，然而當(dāng)瞧見我斬首俞千八的那一劍之后，就曉得了一點，有著這樣能力的高手，對于自己的感覺，絕對不是胡亂而為的，必然是有著足夠的預(yù)感力，方才會這般說起。

    依韻公子將耳朵貼在了門縫處，仔細(xì)地聽了一會兒，方才搖頭說道：“沒動靜，沒有被埋伏的跡象?！?/br>
    他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過旁邊的秦伯卻說道：“一個照面都將我們給拿下了，這樣的組織。怎么著都不能夠小瞧。事實上，我們兩人能夠出來，也多虧了小陳的搭救，要不然即使我們脫離了水牢的限制。想要離開地牢，也得一番苦戰(zhàn)，怎么可能如若無物一般，在這個地方肆意穿行？”

    他這般一說，我們都不由得點了點頭。而想起剛才的鐘聲，也許并非是做禮拜，或許是召集人手，抵抗侵入者呢？

    不過不管外面到底是什么，我們都不能待在這兒，我眼睛一轉(zhuǎn)，想來一個法子，去將那瓦羅阿的尸身給翻了出來。示意依韻公子開門，我則用一根棍子，將瓦羅阿的身子四兩撥千斤地挑了起來。兩人協(xié)調(diào)一番，接著將瓦羅阿給推出了門外。

    在開門出去的一瞬間，我聽到一陣沉悶而嘈雜的音爆聲，充斥著整個通道空間，而那瓦羅阿的尸身，則在一瞬間，被子彈撕成了碎片。

    砰！

    依韻公子猛然將那鐵門給合上，連帶著將鎖封住，喘著粗氣，看了我一眼，不由得后怕地說道：“這幫家伙一定是確定了什么，要不然也不可能無差別攻擊的——還好我們剛才沒出去，要不然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死在亂槍之中?！?/br>
    我沒有理會依韻公子投過來的感激目光，而是指著遠(yuǎn)處的盡頭說道：“那兒有個通道，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秦伯眼睛一轉(zhuǎn)，似乎想到了什么，焦急地說道：“事不宜遲，快走！”

    三人不在管這邊的嚴(yán)正以待，拔腿就走，箭步而到，我推開那扇鐵門，里面的燈光昏暗，穿過一條散發(fā)著血腥之氣的長廊，我們瞧見走道上面有好幾個房間，我順手打開一個，瞧見是個小房間，里面就擺著一張大床，兩具赤裸的羔羊躺在上面，因為恐懼，抱得緊緊，而有一個渾身刺青的家伙則詫異地回過頭來，沖著我們?nèi)氯碌睾爸?/br>
    這回我聽到了對方的話語：“你是誰？”

    沒等我回答，旁邊的秦伯一個箭步前沖，手呈鷹爪，直接打在了對方的肩膀之上，那人下意識地回避了一下，結(jié)果這一抓，直接打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咔！

    看著并非很沉的手勢，結(jié)果秦伯的這一爪卻輕松地將那男子的腦殼給掀開，將里面奶黃色的腦漿給掏弄了出來。

    不問緣由，不問身份，直接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