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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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浮現(xiàn)出了這四個字來,頓時就忍不住地一陣心酸,而似乎感覺到了我們的到來,他睜開了眼睛,當(dāng)我瞧見這位老人溫和而銳利的眼神之時,這才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往日李道子的影子。 我?guī)煾讣幢闶琴F為掌教真人,但是對地位崇高的李道子,也是提前躬身問好道:“李師叔,陳志程來了。” 李道子點了點頭,竟然對我?guī)煾刚f道:“你先出去吧,我跟這小子有幾句話說?!?/br> 我?guī)煾更c頭離開,將我留在了這山洞里,被李道子上下左右地一打量著,過了好久,他才緩緩地說道:“我前兩日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你的傳聞,曉得你最近在江湖上名聲鵲起,給我們茅山大大地揚威呢……” 我頗為汗顏地說道:“那都是別人夸張而已,我倒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厲害。” 李道子冷傲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贊賞,微微點頭說道:“勝不驕、敗不餒,你已經(jīng)逐漸有了一些你師父的影子。本來我之前準(zhǔn)備跟你說很多話的,不過現(xiàn)在見你一面,便感覺很多東西,其實沒必要老生常談了,你回去準(zhǔn)備一下,我們明日清晨出發(fā)吧。” 他說完話,揮揮手,讓我離開,我當(dāng)下也是沒有敢多說什么,往后退了幾步,離開洞府。 出來之后,師父問我怎么這么快,都跟李師叔祖說了些什么,我如數(shù)談起,他嘆了一口氣,一臉難過地說道:“他終究還是不想讓自己的事情連累到宗門,竟然連一點兒欣喜都不肯透露,也罷,也罷——成也是命,敗也是命,能不能活,便看老天爺能不能賞一口飯吃吧……” 他說完這話之后,一言不發(fā),帶著我離開了后山,重新回到清池宮來。 師父沒有跟我說太多東西,讓我跟幾位師兄弟交流一下,然后打起精神來,準(zhǔn)備明天隨著李師叔祖離開茅山,前往施法之處,至于別的,倒也沒有什么好說的,讓我盡人事、聽天命就行。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師父說出這般的話語來,似乎有一種nongnong的宿命意味,這讓我不由得心中一沉,總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 我雖說離開茅山多年,但是畢竟是師父門下的大弟子,也曾經(jīng)代替師父交過門下弟子修行,此刻重回清池宮,自然有許多相熟的師兄弟圍將過來,與我寒暄,不過相比上一次回來,這回的人卻是少了很多,我一問方才得知,很多人算是學(xué)成下山了,有的是進了宗教局,也有的則回了鄉(xiāng)里,畢竟外界的誘惑實在太大,真正能夠沉下心來修行的人,其實并不多。 熱熱鬧鬧好一陣子過后,符鈞冷著臉將這些人都給趕走了,又與我聊了幾句私底下的話兒之后,然后對我說道:“大師兄,時間緊迫,佳人期盼,你就不用在我們這幫糙老爺們身上耗時辰了,那幫兔崽子我?guī)湍阏諔?yīng)著,你下山去吧?!?/br> 符鈞是茅山宗內(nèi)部少數(shù)知曉我與小顏師妹成過親的人,也是與我最為相熟的師兄弟,他這一句話說出來,我倒也沒有在繃著了,道一聲謝,然后離開。 匆匆來到了后山墓園附近的草屋前,我還未有前去叫門,小顏師妹便端著一碟時蔬出現(xiàn)在門口,指著院子小石桌上面的兩碟子家常菜,對我說道:“差不多能夠料到你這個時候過來,我就先下廚弄了點菜來,你先過去坐著,我一會兒就好。” 她將這碟時蔬遞給我,而我則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石桌上去,接著兩人擺好碗筷,平平靜靜地吃完了晚飯,如同所有的小夫妻一般。 吃過了晚飯,我放下筷子,凝望著她的眼睛,靜靜地說道:“小顏,你這些日子,過得還好么?” 她點了點頭,一副讓人憐惜的嬌艷模樣,讓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想將她融入懷中,然而小顏師妹卻婉拒了我,認真地說道:“大師兄,不要,我守孝呢?!?/br> 我被這么一提醒,立刻清醒過來,英華真人尸骨未寒,小顏師妹此刻守孝,自然不能做這些卿卿我我的好事情,于是強忍著心中的欲望,與她保持了一定的巨力,然后告訴她道:“我最近有一個猜測,英華真人的死,或許并非亭下走馬或者武穆王所為,那個兇手,極有可能是我們自己的人,要不然英華真人也不會連防備的時間都沒有。” 對于我的猜測,小顏師妹也點頭贊同,接著對我說道:“梅長老還是楊長老,又或者雒長老,你到底查清楚了么?” 我搖頭說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茅山宗內(nèi),任何修為跟你師父相等或者接近的人,都有這個可能,不過到底什么情況,還需要你的幫助。這段時間里,你幫我仔細觀察一下,到底是誰,最有可能,而到了那個時候,只要證據(jù)確鑿,我們就可以捉出兇手,為英華真人給報了真正的大仇了?!?/br> 提醒過小顏師妹之后,我沒有再次久留,生怕傳出太多的八卦出去,而是回去,安心睡覺。 次日清晨,我與李道子會過面之后,除了茅山宗,緊接著便一路朝著南方走去,別看他模樣似乎十分衰老,不過身體倒是很有勁兒,一路走,除了些許小事,基本上都是不會停的,我就這般與他一直走了半個多月,突然間我感覺周遭的山勢和樹林顯得十分熟悉,對比左右,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事情。 那就是李道子選擇的延命之地,竟然就是在當(dāng)年與我一同待著的五姑娘山神仙洞府之中。 第三十章 通天手段 黃芽白雪神仙府,瑤草琪花羽士家。 神仙府洞口兩側(cè)的石雕對聯(lián)依舊還在,不過兩旁雜草叢生。那野草從石縫中拼命擠出來,倒是將好幾個字給掩蓋了住,我隨著李道子穿過洞口,來到里面,瞧見這兒不知道多久沒有住人,里面一股灰塵之氣,左右一看,房間依舊還是兩個,當(dāng)初的一應(yīng)物件散落各地,或者是蒙上了灰,或者是長了青苔,角落里還有一些奇怪的黑色嘎達,我仔細一看。卻是人糞便干涸之后的模樣。 顯然。在我們離開此處之后,又曾經(jīng)來過一些人,不知道這些是錯入其中的山民,又或者別的什么,總之將這兒搞得一團糟,實在是有些讓人頭疼。 穿過轉(zhuǎn)角過道,我與李道子來到了里面的那個房間。 那個被我自小認為神秘?zé)o比的洞xue,此刻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巨大石鼎居然倒了,茶幾也碎成數(shù)瓣。山風(fēng)從缺口處吹過來,呼呼拂面,讓人有些睜不開眼,這兒灰塵倒是沒有多少,不過里面的一應(yīng)之物都被風(fēng)云侵蝕,腐爛得不成模樣。 李道子在缺口處望著遠處朦朧的山麓。沉思了好久,這才扭過頭來,對我說道:“我們就在這里吧,三日之后,準(zhǔn)備作法,回魂延命?!?/br> 得到吩咐之后,我便如同當(dāng)年那個小雜工一般。開始對這神仙洞府收拾起來,將零碎的東西搬出去,又去半山腰的泉眼中打來了幾桶水,沖刷里面的灰塵,接著將那些不知道是那些混蛋留下來的陳年老屎給一點一點兒地扣除去,又用飲血寒光劍削制了合適的家具,放置在此處。 諸如此類的事兒,我辦得十分勤力,即便此刻的我無論是地位,還是修為,都已經(jīng)到了尋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步,但是在李道子面前,我曉得自己最終也不過是當(dāng)年那個忙碌終日的小屁孩而已。 我雖說多年未曾做過這種事情,不過到底是自小養(yǎng)成的本事,做得倒也不差,只不過神像府中實在是太過于凌亂,我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方才將地方給收拾起來,看過去,勉強能夠算得上一處人住的地方,到了傍晚時分,我準(zhǔn)備去山下打幾只野兔或者山雞過來,被李道子拒絕了,他告訴我,若是腹中無礙,便不要貪食口舌之欲,一切順應(yīng)天道便是了。 我的記憶中,自小是跟隨著李道子吃過很多葷腥,本能地覺得吃些烤兔烤雞并不妨事,雖說后來聽宗門之中的人說起他一生茹素,心中還有些竊笑,而此刻聽見他認真說起,方才明白,當(dāng)初他之所以弄出這么多葷腥,只怕是為了正在長身體的我,才不得不如此。 我心中感傷,不過卻也是拱手應(yīng)下,離開神仙洞府,摸黑找了一些蘑菇山菌野蕨菜,回來之后,加點米,生火做了一鍋野菜粥。 內(nèi)中沒有葷腥,李道子倒也沒有拒絕,十分有胃口地吃了三碗,我坐在篝火的一側(cè),隔著跳躍的火焰仔細打量這個已過百歲的老人,想著他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名動江湖,而此刻卻小心翼翼地喝著一碗野菜粥,眼神里有如孩童一般黝黑明亮,仿佛只有這一碗野菜粥一般,心中突然多出許多對于人生,以及對于這個時間的明悟。 李道子吃過晚飯之后,便回到了內(nèi)室休息,并不與我多聊,依舊和當(dāng)年的情形一般,只可惜他離開之后,我的身邊既沒有小白狐兒,也沒有胖妞,連墻上的老鬼也不曾出現(xiàn),焰火跳躍,似乎多了幾許孤單。 我此番前來,是為了護法,保護李道子在布陣行云之時,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擾,所以我并沒有待在洞中傷春悲秋,而是將鍋里面的野菜粥收拾妥當(dāng)之后,來到了外面,將整個峰頂巡視一番,大概地打量了一下周遭有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接著又想象了一番有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瞇著眼睛在寒夜中巡視良久,一直到了凌晨時分,方才回轉(zhuǎn),盤腿而坐。 我次日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洞府之中平添了許多變化,首先就是一種草汁混合的符文,充斥著整個洞府的墻壁和天花之上,這些莫名其妙的符文與我所見到的那些并不一樣,也不是李道子以前的作品,簡潔有力、精湛詭異,透著一股超出人類認知的神性。 我在角落處瞧見了正在揮筆畫符的李道子,此刻的他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筆尖之上,原本顯得十分衰老的身子輕靈地宛若貍貓,不時一個腳尖輕點,人便倒掛著上了頂壁去,宛若一只大壁虎。 李道子的氣息綿長,身手輕靈,以至于我都無法警覺到他是什么時候完成的這些符文,不過我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在原地看著,欣賞著符王這近乎于藝術(shù)一般的手段。 是的,這真的就是一種藝術(shù),不知道的人或許并不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精妙之處,然而我卻是學(xué)過一部分符文制作的,方才曉得用那柔順的鼻尖畫出這么多時而剛勁有力,時而纏綿柔和的精妙符文來,一絲不差,又充斥著靈性和力量,這個得有多難,但是瞧見李道子那種全神貫注之后的輕松揮灑,卻又止不住地從心中感慨,這天下,怎么會有這般厲害的人物呢? 寫字畫符,此非一時一日的功效,而這個時間點的李道子,則真的已經(jīng)是站到了世界的巔峰,能夠瞧見他此刻的手段,對于我來說,莫不是一場巨大的機緣。 我盤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李道子揮斥方遒。 他動我靜,如此不知不覺竟然又過了一天,李道子整個人都沉靜在了符文構(gòu)造的世界里,而我也是被他這樣的手段給深深吸引了,覺得自己的境界似乎在這樣的旁觀中,又增長到了自己都不能覺察的層次之上去。 知道他筆落完畢,終于不再運行之時,我才猛然醒悟過來,李道子之所以叫我前來護法,并非是有多看重我的手段,更多的,則是想要最終教導(dǎo)我一場。 一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就忍不住往外面流了下來。 李道子花完符文,沉默了良久,十分鐘、二十分鐘,又或者半個小時,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瞧見李道子僵立在原地,身子佝僂著,雙腿屈膝,仿佛一頭雄鷹,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騰飛而起的模樣,到了最后,他終于動了,從腰間摸出一把朱砂與黃豆,朝著前方的空處猛然一撒,緊接著輕輕一拍。 他這一掌,平緩地就仿佛是在撫摸情人的溫柔,然而炁場卻在一瞬間被炸開,那一應(yīng)物件悉數(shù)嵌入了墻壁的符文之上,接著整個符陣彼此牽連起來,活靈活現(xiàn),仿佛在這一刻就生生的活了過來,那平面的圖案一下子立體起來,一收一脹,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樣。 隨著這符陣的運行,我感覺到神仙洞府之中的一切,居然和外界的炁場隔絕開來,逐漸地形成了一個自有的天地。 打一個比喻,就好像水里的一個氣泡,在這一刻居然浮出了水面,除了氣泡與水面銜接的一個點之外,自己仿佛就獨立在這個世界上一般。 這個就是洞天福地的概念,沒想到那種古人為之瘋狂的地方,我這師叔祖竟然能夠通過一天的時間,將它給生生的弄出來。 真的是……符王之名,簡直就是讓世間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太強了! 我心中震撼莫名,而這個時候,李道子則走到了我的跟前來,平靜地說道:“這個地方,只能維持兩天時間,而它的作用則是屏蔽這個世界的意志,讓我們超脫于物外,不受監(jiān)控,而明日夜間子時,我會在洞中點燃十二根法燭,每一根若是能夠安然燒過子時,便代表我能多活一年,如是全數(shù)亮著,我便還有一輪時光,但若是全數(shù)熄滅,我活不過次日?!?/br> 我拱手說道:“師叔祖,徒兒不才,一定會用性命確保蠟燭不滅,安然燒完!” 李道子搖頭笑道:“你倒真的有那么好度過么,這個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即便是我弄出這么一個龜殼來,瞞過上天,但是所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悟道雄奇如諸葛孔明者,最終也逆不過天意,病逝五丈原,我又能夠有多少期望呢?” 我堅定地說道:“師叔祖你是好人,這老天倘若一定要讓你故去,我就豁出性命,一定要逆天而為,反了他娘的!” 李道子看著我良久,然后對我說道:“志程,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想必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我曾說過,你若是入魔,我親手了結(jié)你,不過現(xiàn)如今我命不久矣,已然不能兌現(xiàn)承諾了,不過你可以答應(yīng)我,永遠不要墮入魔道么?”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能夠刺穿我的內(nèi)心,我迎著他的注視,認真地說道:“好!” 李道子似乎松了一口氣,然后平靜地說道:“如此便好,我要去準(zhǔn)備布陣了,你且在旁看著!” 第三十一章 心頭的魔 李道子回到了臨崖的那個房間去布陣了,我跟隨著他來到原先他畫符煉丹的房間,只見缺口處霧氣蒙蒙。原先的一應(yīng)景物都化作了黑暗,顯然他已然用大法力,將這地方給隔絕開來,屏蔽了上天的感知。 他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之中掏出了一大堆的東西來,有布幡、令旗、甘露碗、鎮(zhèn)壇木、法尺、法繩、三清鈴、魚子、圓磬、青玄印等等物件。 這些的每一件物品,他都擺放得各有玄機,讓人不敢妄動,每擺放一件,他的口中就是念念有詞,表情極為虔誠。 我曉得他口中所念誦的,并不是所謂的諸天神靈,而是那玄之又玄、卻又無所不在的自然之力,也就是整個世界本身的意志。 他是如此的專心致志。讓我忍不住心中的緊張。一遍又一遍地舔著嘴唇,期待著明天過后,這個老人依舊還在我的身旁,一如往日一般,在茅山宗的后山深居淺出,默默地注視著我,雖然我未必能夠見到他,但是知曉他還在這個世界上,還對我保留著一絲期待,我便已經(jīng)心安了。 將一應(yīng)法器布置妥當(dāng)。忙碌了一整天的老人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疲倦之意,他沒有理會我,而是來到蒲團之上,盤腿而坐,默默入眠。 李道子休息了,我卻沒有一同歇下。而是走出了神仙洞府之中,站在五姑娘山的山頂之上,望著茫茫夜色,心中想著師父先前的欲言又止,到底在擔(dān)憂什么呢,這個世界上,到底有誰會一直盯著我?guī)熓遄?。不希望他繼續(xù)活下去呢? 我在洞外坐了許久,那山風(fēng)吹起林濤,蟲鳴幾近有無,整個世界一片寧靜,而我則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感動,覺得這世間,或許并不是我們所見到的那么復(fù)雜。 它其實很簡單,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是簡簡單單地生存而已,只不過欲望讓一切變得復(fù)雜。 而此時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即使讓我的這位李師叔祖一直活下去。 如果有誰想要阻止這一切,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就算是對方踏過我的尸體,也可能成功。 我自信滿滿。 在充滿了期待與擔(dān)憂的等待過程中,時間變得無比的緩慢,不過真正度過之后,卻是一轉(zhuǎn)眼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夜間時分,巡查過五姑娘山的我返回神仙洞府,與李道子對面而坐,此刻的他已然顯現(xiàn)出了尋常老人的疲態(tài),臉上的老人斑發(fā)黃,雙眼開始變得渾濁了,無神地四處張望一番,接著瞧向了我。 他盯著我很久,突然談了一口氣,對我說道:“志程,你可知道,我遇見你的這三十多年以來,心中一直都處于反復(fù)的煎熬之中?” 我認真地點了點頭,問道:“是因為我內(nèi)心之中的魔頭么?” 李道子盯著我的眼睛,然后說道:“對,是的,事實上最理智的方法,并不是將你養(yǎng)活,屢次救你,培養(yǎng)你,而是在你出生時將你給扼殺了去,這才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交代,不過我有時候又在想,這個世界上,未必非黑即白,它之所以如此豐富多彩,就是因為有一個東西,它叫做‘人性’,我希望你的人性,能夠戰(zhàn)勝那魔頭的魔性,而讓一個無辜的生命,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平靜地過完這一生?!?/br> 我突然有些自暴自棄了,咬牙說道:“也許你真的錯了,如果當(dāng)初你選擇了讓我悄無聲息地離去,或許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李道子感受到了我情緒里面的悲慟,搖頭笑道:“不,這并不是最好的選擇,我一直反復(fù)煎熬,但是到了現(xiàn)在,臨死之時,我的內(nèi)心告訴我自己,我并沒有做錯,孩子,你是個好孩子;因為愛,你或許能夠成為這個世界秩序的守護者,而我,時代更替,還是留在歷史之中供人評論,比較好一些——我們不糾結(jié)這個問題了,志程,你知道你內(nèi)心之中的那個魔頭,到底是誰么?” 我搖頭,又點頭,然后說道:“我的夢中,它面如牛首,背生雙翅,頭上有牛角或者龍角,麾下有八十一個兄弟,歷代道經(jīng)佛典的記載中能夠與之對應(yīng)者,唯有魔尊蚩尤……” 李道子點了點頭,肯定地回到道:“對,就是他,萬魔之尊、戰(zhàn)爭之主、九黎之君的蚩尤大帝,你心中的那個魔頭,是它在大千世界中無數(shù)的投影之一?!?/br> 他的話語驗證了我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慮,而聽到這話兒,我不由得一陣頭疼:“原來如此,這么說,我若入魔,便是一個惡到了極點的魔頭咯?” 李道子搖頭說道:“也不是。在那個蠻荒混亂的年代,魔物橫行、百靈爭鋒,蚩尤崛起海濱邊陲之地,征服九黎、建立法度、煉制金屬、開啟民智,將人族在百靈之地領(lǐng)出,建立文明,說是圣人也不為過;不過歷史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成王敗寇,它最終被黃帝打敗,于是這世間的法度則被篡改,所謂的天道也成了勝利者的工具,它便成了魔,也對這世間的一切充滿仇恨,但是你若說它有多惡,其實并不準(zhǔn)確——它也不過是一個不甘的失敗者而已?!?/br> 我明白了,所謂的世界憎惡,所謂的十八劫,不過是這個被勝利者改造過的天道,對于一個失敗者的懲罰而已,不過即便如此,到了如今這個年代,倘若是讓心懷仇恨的蚩尤投影重返世間,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李道子是希望我用偉大的人性,來降服我心頭的魔,而依助這樣的力量,來守護這世間我們內(nèi)心任何的秩序。 我明白了一切,然而卻不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如何,也不曉得李道子以及所有人為我所做的犧牲,到底值不值得,盡管這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沉重的壓力,但是我卻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恐懼和迷惘。 李道子瞧見我的表情,卻灑脫一笑,對我說道:“你心中有底,一切皆好;至于現(xiàn)在,還是來將事情做完吧,我若死了,世間一切事情,與我無關(guān),這幾日我不斷地回憶自己的一生,覺得其實也算是圓滿,唯一的遺憾,是不能再見他一面……” 我問道:“誰?” 李道子搖頭,然后起身而立,來到了石室缺口處,平靜地說道:“一位故人而已,當(dāng)年曾經(jīng)有過約定,只不過它或許忘記了;也罷,時辰不早,開始吧?!?/br> 他說罷,從行囊之中掏出一整套的華麗道袍,給自己穿上,接著手往前伸,微微一抹,從半空中掏出了十二根細長的白色蠟燭來,擺在了法陣的中心處,圍成一圈之后,他右手手指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那些蠟燭在瞬間就燃了起來,十二朵小火苗不停地翻動,充斥著生的氣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感覺這些火苗仿佛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性一般,擔(dān)憂不已。 相比我的心驚膽戰(zhàn),李道子卻顯得豁達許多,躺在了蠟燭圍成的圈中,平靜地說道:“好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畢了,我這一去,或者生,或者死,皆隨天意!” 這一句話,仿佛是對自己人生的遺言,他閉上了眼睛,接著立刻陷入了沉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