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稍稍學些足夠應付便行了,學太多太有主意,心氣養(yǎng)的太高,也不是好事兒。而且真為了個才女的頭銜累壞了身體,便是得不償失。 柳氏想的很開,所以還主動幫著錦繡想起了逃避課業(yè)的方法。 錦繡聞言自是一喜,不過很快便耷拉了臉,開口輕聲道:“這個好像沒什么用,回頭裝病一裝,拉下更多課業(yè)了,不是補得更多。娘你就讓丫鬟替我一塊兒寫算了?!?/br> “真不怕讓先生瞧出來?” 柳氏一想也是,不過還是有些顧慮。若是給先生抓住了,這事兒傳出去對錦繡的名聲可不太好。 而在這個時候,原本候在錦繡身后的夏竹卻是站出來開口輕聲道:“夫人,奴婢自小隨娘親習過字,有一個天賦,擅長模仿別人的筆跡,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或許能幫小姐一試?!?/br> 柳氏聞言,倒是有些驚奇的看向了夏竹,而錦繡卻是高興極了,連連開口:“娘,讓夏竹試一試吧!” 柳氏點了點頭,招呼丫鬟拿了一副筆墨上來,先讓錦繡寫了一個字,而后又讓夏竹也跟著寫了一字,待寫完后,柳氏撿起了那張紙,上下看了,嘴里連連驚嘆。 錦繡字跡尚且稚嫩,尚未形成自己的字跡,想要模仿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難得的是,夏竹的字跡還真將錦繡一個初學者的字跡給模仿了出來。 過了柳氏這一關,接下來,錦繡便將大半課業(yè)都交給了夏竹,當然她自己也不是不做,只是做一小部分罷了。 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第二日錦繡起來,還是覺得累的腰酸背痛,這連續(xù)一個時辰坐著不動習字,真是太折磨人了。 錦繡累的心不在焉的給太夫人請了安,又是一路打著哈欠搖搖晃晃的到了書房,不知道的人瞧著,還真當她是昨晚用功去了。 錦繡一半是真實,另一半倒有裝的成分,她一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忍不住雙手雙腳張開一副累癱了的樣子靠在了椅背上。 一旁的夏錦瑟瞧著,忍不住關切的開口道:“錦繡meimei,你沒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沒事,多謝二jiejie關心?!?/br> 錦繡連忙稍稍坐正身體,笑著回答了。 而在這個時候,突然夏錦瀾卻是走了過來,冷笑著插嘴說了一句:“真是愚不可及,還謝人家,不知道人家家里把你家給陰了!” 夏錦瀾的話剛一出口,夏錦瑟的臉色瞬間大變,變得十分蒼白。 而錦繡看著夏錦瑟這般,心里雖然有些不明就里,可是她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偏向于夏錦瑟的,至少她對于夏錦瀾絕對沒有好感。 先時夏錦瀾雖然每次見到她都是冷嘲熱諷,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可錦繡只當她是爭強好勝,又因著家里的關系才會如此。但上元節(jié)那一日,夏錦瀾見死不救,錦繡心里對她便有些厭惡了,這人小小年紀,心便這般黑,簡直便是沒救了。 錦繡也不想和夏錦瀾去吵,指不定這一吵,反倒是如了夏錦瀾的意,她只是拿起放在桌面上昨晚弄出來的那一疊作業(yè),慢慢一張一張的整理數(shù)著。 夏錦瀾沒料到錦繡竟然會是這個平淡的反應,根本便是無視了她,眼里透露出了一絲憤恨。她咬了咬牙,突然一把奪過錦繡手中的那一疊宣紙,她搶的猛,稿紙從錦繡的手中被搶走的時候,錦繡還抓著,不可避免,“嘶”的幾聲,好幾頁的宣紙都被撕破了。 錦繡臉上帶著不耐抬起頭看向夏錦瀾,只瞧見夏錦瀾“啪”的將宣紙拍在了桌面上,而后冷笑道:“你爹本來要外放的官職,給她爹頂了!” ☆、35| 錦繡乍然聽到此言,心里若是不吃驚,是定然不可能的,畢竟她也是剛剛前段時日,剛從柳氏和夏立齊的口風中摸出了夏立齊要外調(diào)的事情,可是這段日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她心中也是正疑惑著。 可是,她面上卻是絲毫沒有變化,只是抬頭看向了一臉忿忿不平的夏錦瀾,心里只覺得嘲諷,夏錦瀾這副樣子瞧著,倒不像是她的父親被夏錦瀾的父親搶了官職,更像是她自己的父親被搶了官職似得。 不過只是一想,錦繡倒也清楚此時夏錦瀾心中的想法。 若是此次被外調(diào)出京的人,是她的父親,或許大方三房心里都會感覺到嫉妒,但也不會這般不平,畢竟,夏立齊坐到如今的位置,是他自己靠著功名一點點爬上來的,可不像大房三房錦繡的那兩位叔伯一般,靠著家里捐了一個虛職。 想要讓虛職轉(zhuǎn)正,也并不是不可能,但其中打點要用到的關系和金錢,卻絕對不少。 夏錦瀾此時不平的緣故,估計是她的父親與夏錦瑟的父親一般,都只是靠家里得了一個官位,品級差不多,憑什么夏錦瑟的父親突然能夠領到實職,眼瞅著就要平步青云了。 夏錦瀾顧忌太夫人不敢與夏錦瑟鬧,這會兒便跑來攛唆著錦繡去鬧。 倒是錦繡心中有些奇怪的卻是,這事兒她們二房也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怎么反倒是夏錦瀾先知道了。 她心中微微沉思,不確定此時是不是夏錦瀾故意來唬她,可是她轉(zhuǎn)頭看向夏錦瑟的時候,只見夏錦瑟一臉蒼白的坐在座位上,看待她的目光里充滿了逃避,錦繡心里微微有些發(fā)冷,看來此事是真的。 錦繡忍不住握了一下拳頭,她此時沒有怪罪任何人的想法,只是在想到柳氏和夏立齊的時候,心里有些無措。 她的父母雖然沒有將此事與她們透露,可是偶爾間流露出的神態(tài)可以看得出來,對于此次外調(diào),絕對是充滿希望。如今聽著夏錦瀾的意思,竟然讓夏錦瑟的父親給頂了,仿佛還用了什么手段。 “喂,你聾了嗎,聽到我說的了嗎!” 夏錦瀾不滿的拍了拍錦繡的桌子,橫眉冷對的看了一眼夏錦瑟,又看向了錦繡,仿佛對于錦繡這副毫無反應的表現(xiàn)很是失落。 錦繡抿了一下嘴唇,臉上卻突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對夏錦瀾開口說了一句:“四jiejie,你把昨日先生給我布置完成的作業(yè)給撕了。” 夏錦瀾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睜大,似乎不明白明明在她的想法中,若是她說出這件事情,錦繡是應該暴跳如雷,立刻去找夏錦瑟質(zhì)問,然后二人吵起來鬧起來的??墒清\繡竟然會顧左右而言他,仿佛根本沒有聽懂她說的話。 她冷哼了一聲,嘲諷的沖著夏錦繡開口罵了一句:“果然是個傻子,難怪那日會被人拐走賣錢?!?/br> “四jiejie,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夏錦瀾不提這一茬倒也罷了,一提錦繡心里便是來氣。好吧,的確,夏錦瀾是沒有義務救她,即使她們名義上是堂姐妹,即使她這么做有見死不救之嫌,所以錦繡也頂多之后對她也敬而遠之,見死不救罷了。 但是,這會兒夏錦瀾拿這事來嘲諷她,卻著實有些惡心人了。 即使錦繡不愛找事,對于這群在她眼里可能還只是孩子的人向來能讓則讓,無傷大雅,但并不意味著,她的臉皮就不是臉皮了,就能夠讓人扯在地上踩了。 錦繡從座位上慢慢站了起來,拿起了放在桌面上那一疊宣紙,目光并未看她,只是輕聲說了一句:“我是傻,可我爹娘就喜歡我這樣,腦子不聰明還有得救,有些人心都黑了只怕是無藥可救了。” “你說誰呢!” 錦繡這諷刺,說的實在太明顯不過,夏錦瀾臉色頓時青了,又是重重拍了一記桌面,一張原本還算好看的臉蛋也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猙獰,仿佛是下一刻便要撲到錦繡身上去打她一般。 錦繡卻并沒有被唬住,只是冷聲道:“我說誰,誰做過了心里明白!” “呵!我做什么了,我一向行得正坐得端,總比某些虛情假意,表里不一的人要好。” 夏錦瀾說著,眼神斜睨夏錦瑟,看來是不打算放棄將夏錦瑟也扯入這個戰(zhàn)場。 夏錦瑟沒有說話,而錦繡卻是將手上重新理好,仍然已經(jīng)皺了破了的那疊宣紙放在了桌面上,小大人似得雙手交叉抱在胸上,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是啊,四jiejie當然光明磊落,做過的自然會承認,我這辛辛苦苦一宿才做好的作業(yè)就被四jiejie你這么撕了,還請四jiejie待會兒與先生去說明一下。” “呵,關我什么事情,是我撕得又如何,誰能夠和先生去證明!” 夏錦瀾笑的有些得意洋洋,一副仿佛是看傻瓜的模樣看著錦繡。 錦繡也笑了,將目光看向了門口,只瞧見丁先生抱著幾本書從書房門口走了進來,臉色略有幾分不豫的看著夏錦瀾,他將手中的書冊放到了書桌上,聲音平靜的開口說了一句:“四小姐,你不回自己的座位,站在別人的位置上做什么!” 語氣之中,顯而易見便能夠聽得出不悅之意。 夏錦瀾臉色青白,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錦繡后,沖著丁先生行了一禮,方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雖然丁先生只是一個窮秀才,夏錦瀾的身份自然比丁先生高,但丁先生是她的老師,這個時代,對于尊師重道還是十分看重,夏錦瀾也一直得意丁先生對于她才學的看重,并且這一點為她在太夫人面前掙了不少的分。 如今被錦繡這么擺了一道,讓她如何甘心。 錦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于擺了夏錦瀾一道的事情并不見得有多開心,方才實在是夏錦瀾上躥下跳太過于討厭,讓她沒有余心去想別的事情,如今安靜下來,她忍不住去思考夏錦瀾口中的那件事情。 她也是幾乎能夠肯定了這一點,心里越發(fā)有些心煩意亂、擔心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心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不在焉的翻閱著書本,而在這個時候,突然耳邊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對不起。 她往邊上一看,只見夏錦瑟眼里滿是愧疚看著她。 錦繡愣了一下,臉上卻立刻浮現(xiàn)了淡淡的笑容,只笑著回了一句:“這和二jiejie你沒有關系,不用和我道歉。” 她這話一說,夏錦瀾卻是立刻躲開了自己的目光,垂著頭以看書的模樣逃避著與她目光對視。 錦繡的目光掠過了她不自覺緊緊握成了拳頭放在書桌上的手,心里嘆了一聲,卻并沒有再說任何話。 這一上午的課,顯然一屋子的人,都沒上好。 楚玉兒和夏錦依還在為先時錦繡和夏錦瀾二人的爭執(zhí)而心驚,夏錦瀾則是被丁先生訓的幾乎抬不了頭,夏錦瑟完全心不在焉,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便是這一上午的課上,被丁先生幾乎看做得意門生,夸了又夸的錦繡,也一直游走天外。 好不容易等上完了丁先生的課,又應付過了王嬤嬤的禮儀課,錦繡便迫不及待吩咐著夏芍和夏竹二人收拾東西,自己則是打算跟著張嬤嬤一道兒先走一步。 夏芍和夏竹二人手腳卻是極其利落,錦繡這邊剛吩咐了一句,她們便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緊緊跟在了錦繡的身后。 錦繡看了一眼二人,也沒有說什么,正要離開書房之時,夏錦瑟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錦繡眨了一下眼睛轉(zhuǎn)頭看向夏錦瑟時,夏錦瑟的目光正有些發(fā)愣的從夏芍和夏竹身上掠過,不過很快的,她便重新看回了錦繡,她咬了咬唇,錦繡以為她會說什么,可是最終她卻只是憋出了一句對不起。 錦繡對此,笑了笑,也沒有說任何的話,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錦繡的這個態(tài)度,客套而疏遠,仿佛與夏錦瑟的關系,在突然之間,又回到了曾經(jīng)。 夏錦瑟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望著錦繡離開的身影,她的神色有些狼狽。 而這個時候,夏錦瀾卻是冷笑的出聲說了一句:“有些人,以為別人被算計了還能和她做好姐妹呢,簡直就是做夢!” 夏錦瀾說的冷嘲熱諷,可是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夏錦瑟卻突然轉(zhuǎn)頭惡狠狠的瞪向了她,她的眼眸十分深沉,卻突然“嗤”的冷笑了一聲,自己帶著丫鬟也離開了書房。 夏錦瀾被夏錦瑟那一眼瞅的,好一會兒方才回了神。她有些惱羞成怒,卻絕對不想承認,自己竟然會被夏錦瑟給瞪怕,可是方才夏錦瑟看她的那一眼里,目光實在是太可怕了,她形容不上來,只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仿佛喉嚨被扼住不能呼吸。 “和我撒什么氣,還不是你娘自己跑到我們家來炫耀的,你娘還能忍著不去二房里耀武揚威,充什么大頭!” 夏錦瀾之后的話,夏錦瑟并沒有聽到,她只是帶著丫鬟,沉默的一步一步朝著她們大房的方向走去,也只覺得渾身疲憊的不行,從心到身體。 滿滿的負罪感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一路上,她沒走一步,都忍不住在心里對錦繡說一聲對不起。她很想如當初和謝文清商量的一般,也想拿著謝文清引誘她時候所說的理由來迷惑自己,告訴自己并沒有做錯,但事實上,她的確是做錯了。 她還要看不起謝文清,其實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夏錦瑟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頭頂藍藍的天空,嘴角扯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錦繡一路匆匆回到自家小院,一看到大門,她幾乎是小跑著要沖進去時,沒料到,大門處乍然走出一個身穿朱紅底色翠紋斗篷,身上插珠點翠的中年女人。 錦繡跑的急,一時歇不住腳,徑直朝著那女人撞了過去。 那女人倒是沒什么,反倒是錦繡因為人小,差點后腦勺著地,幸的跟在錦繡身后的夏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錦繡。 錦繡也是有些被撞懵了,撐著夏芍的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看向了那個被她撞了的人,是她的大伯母安氏,她心里暗暗叫苦,真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連忙沖著安氏行了一禮,乖乖認錯:“大伯母,是錦繡不好,撞到您了,您沒事吧!” 她說完這話,心里其實已經(jīng)打算迎接安氏的冷嘲熱諷與責罵了,沒料到,安氏聞言,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個慈和的笑容,沖著錦繡溫聲道:“大伯母倒是沒事,錦繡你沒事才好?!?/br> “多謝大伯母。” 錦繡連忙道謝。 而安氏臉上一副寬宏大量,竟沒有再糾結(jié)提及此事,而是笑瞇瞇道:“都是這個時辰了,方才和你娘親聊得太開心了,咱們家錦瑟怕也是放了學了,那大伯母先走了?!?/br> 安氏滿臉含笑,沖著錦繡擺了擺手,然后領著一群丫鬟仆婦浩浩蕩蕩從錦繡身邊擦身而過。 錦繡站直了身體,心里的不妙預感越發(fā)強烈。 安氏今日待她的態(tài)度會如此好,真當是天要下紅雨了。 她這位大伯母,錦繡接觸不多,卻也十分了解,除了在老夫人面前會露笑臉,平日里總是一副苦愁深恨的模樣,面對他們幾房的人,更是尤甚。 當然,除了從他們身上占了便宜得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