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盯著屏幕嘖了聲。

    作為一個不太擅長人際交往的自閉癥，諶冰重新杵了杵蕭致的手臂：“怎么辦？”

    蕭致也沒有招待同學(xué)的經(jīng)驗，順手勾過文偉的后領(lǐng)，拽他面對面轉(zhuǎn)來，說：“給諶冰出個主意。”

    了解完來龍去脈，文偉第一件事不是想著替諶冰招待同學(xué)，而是驚了一驚：“你一中的同學(xué)來九中游玩嗎？”

    諶冰：“怎么了？”

    “臥草，臥草，臥草，”文偉表情相當復(fù)雜，“那來我們這個地方，我們不會被看不起？九中這么破，這么爛，我還這么自卑。”

    “……”

    出了名的加戲。

    諶冰認為雖然學(xué)習(xí)不好，但也不至于把自己貶低到塵土里。

    他看了文偉兩秒，說：“不需要別人看得起你，你要自己看得起自己?！?/br>
    “……”文偉覺得這句話好高深。

    話題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倒是沒到半個小時一群人都知道諶冰幾個一中的同學(xué)要來九中參觀的事，居然引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轟動。

    或許，可能，畢竟，九中真的太普通了。

    一個金字塔尖，一個金字塔底層。

    甚至讓諶冰有了那么一絲絲的心疼。

    同學(xué)來是星期六下午，四點開始放假，接到消息到校門口找人時諶冰轉(zhuǎn)了一圈，看見三四條身影。除了江思眠還有同班的其他一位男生，兩位女生，都穿t恤長褲和運動鞋，打扮得很休閑但又潮流，看見諶冰猛烈的招手：“諶哥！諶哥諶哥諶哥諶哥諶哥——這里！”

    諶冰過去，江思眠指了指背著的包。他是個挺高的男生，戴眼鏡斯斯文文的：“給你帶來了?！?/br>
    諶冰說：“謝謝?！?/br>
    江思眠自來熟，跟旁邊女生說話：“我靠這學(xué)校，導(dǎo)航過來我都不敢信。感覺好生活化，旁邊就是居民樓?！?/br>
    兩個女生撲哧笑了出來。

    諶冰估計他想說破舊。

    一中在市二環(huán)，九中四環(huán)外，比不上倒也沒什么好說的。諶冰問：“要進去嗎？”

    “可以進去嗎？”江思眠滿臉雀躍。

    諶冰：“現(xiàn)在放學(xué)了，你想進可以進。”

    “那走吧，沖沖沖?！苯济哌呑哌呑笥掖蛄?，“哎，其實環(huán)境挺不錯的，綠化很好，校服也比我們學(xué)校好看?！?/br>
    女生叫柳宜，進去顯得挺小心，走到樓梯間她突然驚訝地“哇”了聲：“這學(xué)校帥哥還挺多?！?/br>
    江思眠瞅了眼：“就是愛抽煙，有點兒像一群社會上的小混混?！?/br>
    諶冰看過去。

    那群烏煙瘴氣站在樓梯拐角抽煙的社會哥，正好是楊飛鴻和管坤他們。難得放一天假還要打掃教室，幾個男生站在垃圾桶抽煙放松心情，一只手往內(nèi)撣煙灰，另一只手杵著掃把，一副吊兒郎當?shù)牧髅ハ唷?/br>
    “……”諶冰本來想介紹一下，頓時不知道怎么說了。

    門口探出蕭致的半身，他瞟了管坤一眼，手指朝下勾了勾：“還抽個炮仗？過來倒垃圾?！?/br>
    “……哦哦哦?！?/br>
    “來了來了?！?/br>
    楊飛鴻等人手忙腳亂掐滅煙頭，拍了拍不存在的煙灰，邊說著“蕭哥來了來了”，邊飛快作鳥獸散。

    柳宜嗓音擠到變聲，發(fā)出一句：“這帥哥，就是校霸嗎？”

    “？”江思眠側(cè)頭看他，“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br>
    “你不懂?！绷藫u頭笑了笑，說，“只是我們一中沒有這種文化?！?/br>
    “……”

    諶冰還沒說出句話，蕭致看見了諶冰這一行人，往這邊走過來。

    他個子高，校服松散地開到領(lǐng)口，露出瘦削的鎖骨，鬢發(fā)后釘著漆黑的耳扣耳釘，眉眼微微垂著，有種來者不善的氣勢。

    江思眠聯(lián)想到柳宜的猜測，頓時如臨大敵：“是不是我們未經(jīng)允許，入侵了校霸的地盤，現(xiàn)在他來敲詐勒索？”

    “……”

    柳宜也說：“要不要給他買包煙？”

    “……”

    蕭致好久不干壞事兒，但這“絕非善類”的氣質(zhì)還真是一點兒沒變。聽他倆猜測，諶冰感覺內(nèi)心添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蕭致停在跟前，抬手搭住了諶冰的肩頭，朝幾位同學(xué)花里胡哨地笑了一下：“歡迎?！?/br>
    幾位同學(xué)滿臉懵逼，感覺下一句就快說出“我真的沒錢。”

    諶冰忍無可忍，抬手給蕭致的手腕拉過來，迫使他站得正兒八經(jīng)，才說：“我同桌。”

    蕭致側(cè)頭看他，聲音不怎么滿意：“就，同桌？你這個介紹也太不隆重了?！?/br>
    “……”諶冰指間用力掐了他一下。

    蕭致面不改色地改口：“是的，我是他同桌?！?/br>
    安靜了兩三秒。

    江思眠張了張嘴，順便伸手：“帥哥你好，帥哥你好。”

    蕭致簡單握手后指了指教室門口：“我跟諶冰在4班。”

    “知道的知道的，我們就是隨便看看?！苯济呦肫鹗裁?，等走了兩步悄悄戳諶冰手臂，“諶哥，你那個……”

    他特別好奇地往教室里探頭探腦，“你那個青梅竹馬的小jiejie呢？”

    在他們一中的傳聞里，年級第一的在榜大佬諶冰舍棄優(yōu)秀教育資源從國家重點高中轉(zhuǎn)去了一所普高，只為彌補兒時和童養(yǎng)媳……不是，青梅竹馬的約定，前去陪伴她長大。

    所以他們表面是來送資料，其實是滿足內(nèi)心對這個謎團長達一年的猜測，只為一睹諶冰他老婆的芳容。

    江思眠問完，轉(zhuǎn)頭眨巴眨巴眼睛打量諶冰。

    諶冰滿臉冰冷，莫名其妙：“你說什么？”

    “就是……”江思眠有點兒不好意思追問，比劃起來，“就是，我能不能看看——那個讓你轉(zhuǎn)來九中的契機和動力?！?/br>
    “……”

    諶冰一瞬間突然不想承認那個動力是蕭致，身旁的蕭致側(cè)頭，聽了幾秒后明白過來，笑了笑：“不是小jiejie，是個哥哥?！?/br>
    頓了一秒，“對，沒錯，就是我。”

    非常的自賣自夸。

    諶冰垂著眼，無意抿了下唇，偏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喜歡這么個sao東西。

    江思眠維持著震驚的表情，按照他原來的猜想，諶冰的小青梅肯定是個長相可愛但學(xué)習(xí)不好的小笨蛋，每天被諶冰寵溺地戳戳腦門，然后教她每道公式和題目怎么寫。但完全沒想到是這種類似于校霸的高大竹馬，一看就特別危險不好惹那種。

    現(xiàn)在看來，似乎被戳腦門的是諶冰。

    江思眠隔了會兒冷靜下來：“溜了溜了，原來是帥哥你，實在……幸會！”

    他們性格都不錯，邊聊邊去教室，背后柳宜莫名其妙感慨了一下：“不是小美女，大帥逼跟諶哥也挺配的?！?/br>
    “……”

    教室里文偉擦著窗戶，給一塊毛巾頂在手指頭唱二人轉(zhuǎn)，回頭見門口幾個干凈青澀的男女生，怔了下：“來了？”

    面面相覷，諶冰介紹說：“這都是我同學(xué)?！?/br>
    “哦哦哦，好的好的?！?/br>
    大家走近一陣握手懟肩膀：“帥哥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怎么稱呼？”

    “鄙人姓文?！?/br>
    “我姓江我姓江?！?/br>
    “江同學(xué)江同學(xué)！”

    “文同學(xué)！”

    兩個人聲勢浩大地尬聊幾句后，陷入了大概兩秒鐘的安靜，文偉岔開話題：“你隨便參觀，教室就這么大，那是冰神的桌子?！?/br>
    “哦哦哦，對，”江思眠放下書包，給諶冰帶的資料全抖倒桌上，“諶哥，這你的?！?/br>
    諶冰說：“謝謝?！?/br>
    “別跟我客氣了，”江思眠左右打量，目光從黑板挪到后面講臺，教室里倒是跟一中沒有很大的差別，他說，“感覺在這兒還挺好的，至少壓力不像在一中那么大?！?/br>
    文偉在旁邊看了他半晌：“斗膽一問，你們平時考試多少分？”

    “我??？”江思眠指指自己，“我比較菜，平時只能考690左右?！?/br>
    文偉：“…………”

    他心口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刺痛。腦子里過電似的環(huán)繞著那句“我比較菜……我比較菜……我比較菜……”

    江思眠順手一指旁邊的柳宜：“這位小jiejie能考700多?！?/br>
    柳宜怪不好意思：“別說了別說了，輪不到在諶哥面前吹。”

    “臥草，”文偉嘖聲，“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過譽了，”江思眠特別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你們要是有環(huán)境，700分一樣考?！?/br>
    “……”

    文偉心說那恐怕也不能一樣考。

    聊了沒多久收拾東西出校門，文偉跟江思眠的聊天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諶冰一時竟然插不進話，直到被蕭致輕輕拉了拉指尖：“請他們喝點兒東西。”

    諶冰應(yīng)聲，走近指了指旁邊的奶茶店：“請你們喝一杯?！?/br>
    “茶百道？”江思眠仰臉看招牌，接著一頭撞進去，“那我先沖了?！?/br>
    “我也要！”柳宜跟著沖。

    文偉回頭看諶冰，眼巴巴的：“我呢？”

    諶冰好笑：“你作為陪聊有功，當然也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