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她還記得分手那天,是個大晴天,謝薔推著父親在醫(yī)院外頭的花房曬太陽,碰巧秦承澤打電話來問候她。 電話那頭的嗓音依然是她所熟悉的,低低地磁性,笑起來又很性感。謝薔最愛秦承澤的那雙桃花眼,猶如薔薇花瓣投入池水漣漪起一圈一圈的剪影。 她想,她到死也忘不了那雙眼睛。秦承澤曾說過她的眼睛好看,謝薔卻覺得,沒有人比他笑起來更迷人。 可有著那雙眼眸的男人卻對她下了最后的判決。 他說:“謝薔,我們該結(jié)束了?!?/br> 謝薔的嘴唇在顫抖,手在顫抖,連心臟似乎都跳的不是那么規(guī)律了。 她捂住嘴不讓自己丟人地哭出聲,期期艾艾地爭取最后一點希望:“我能問為什么嗎?” 對方輕嗤:“沒有為什么,謝薔,你可以當我是厭倦了,可以當我是負心漢。” “不是……你不是!”謝薔急忙否定他。 秦承澤倒是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你去問問我的前幾任,有哪一任不是被我傷透了心。小姑娘,你該醒醒了。” 謝薔抖著雙唇:“我就是知道你不是你說的那樣……”她的話里甚至出現(xiàn)了幾分哭腔:“承澤,你是不是……找到了所謂的對的人?!?/br> 秦承澤這次沒有笑,謝薔仿佛能透過花房里的薔薇捕捉到他少見的認真表情??蓪Ψ矫髅髡驹趲资锾幍母邩侵狻?/br> 他言辭犀利,直接否定她的話:“不是?!?/br> “什么?” “不是所謂的對的人,她就是對的人?!?/br> ** 站在秦承澤的辦公室里,穿著樸素的謝薔面容有些清冷,她當面質(zhì)問他:“不是所謂的對的人,她就是對的人,現(xiàn)在這么狼狽的你,還覺得這句話是對的嗎?” 秦承澤點開微博,全是批判他譴責他的話題,原來他還看得有滋有味,現(xiàn)在瞧著還真讓人有點心寒。 秦承澤閉了閉眼睛,感受心臟有力的搏動:“還是對的。” “既然這樣,此刻顧菡菡的人影呢?被狗吃了嗎?”謝薔的雙眼不知在幾分幾秒就紅了。顧菡菡曾經(jīng)評價過謝薔這人,有驚人的容忍度暫時觸碰不到底線在哪里,一點點歡樂就能換到一個大大的微笑,天生樂天派給點陽光變燦爛。 但這樣的人,在她最愛的人面前,竟然也急紅了眼。 秦承澤忽的睜開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夠了。” “夠了?”謝薔露出一點凄涼的微笑,“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讓我滾?!?/br> “我還沒那么沒風度?!?/br> 秦承澤不再理會謝薔,埋頭處理公事。那些緋聞直接影響到了秦氏,秦承澤表面看著全部在意,但那終究是表面。 謝薔也能聽出,他的確是不歡迎她的。那句夠了和滾大約也是沒差別的。 那所謂的對的人,卻在哪個芙蓉帳里呢?謝薔覺得她真是瘋了,這男人明顯不喜歡她干預他的私事,她卻偏偏要熱臉貼冷屁股。 ** “喂,你好。這里是季柏?!?/br> “什么?你找菡菡啊,她陪她母親去散步了?!?/br> “薄斯年?他……我不知道啊?!?/br> “季柏,你不用和我打太極。你就告訴顧菡菡,謝薔找她有事。如果她聽了以后沒反應(yīng)……那我也無話可說?!?/br> 掛斷電話后,謝薔轉(zhuǎn)身詢問表情禁欲的年輕男子:“你就是這里最有名氣的入殮師?我還是希望我父親走得好看一點?!?/br> 癌癥是最折磨人的,烏黑的頭發(fā)因為化療而掉光,還算健朗的身軀變得骨瘦如柴。她父親就在最近去世的,她沒有錢料理父親的身后事,只能厚著臉皮去找秦承澤。 她去找他的時候多么光明正大啊,以愛情為籌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所有人。等秦承澤仿佛有了一點動容之后,她便伸手要了錢。 謝薔啊謝薔,你還要不要一點臉。可是……她真的不想讓疼愛她的父親,到死還沒有風風光光的葬禮。 年輕的入殮師直視哭紅了雙眼的雇主:“節(jié)哀。” 謝薔眼里閃著淚光,強顏歡笑地說了句:“謝謝?!甭曇魳O淡極清。 顧菡菡對謝薔的評判并不準確,謝薔性子的確軟糯,被欺負了也不會特別記仇,但卻并非沒有底線。 而謝薔的底線,就是她愛的人。謝薔的愛就像是一把火炬,活著的時候用來照明用來溫暖和鼓舞人心,死了之后它卻變成了泯滅塵埃的推力。 ** 季柏說顧菡菡陪陳母在散步的話也不是騙人的,她的確陪伴陳母在后院里饒了幾圈,聽陳母講了一點她過去的事情。 這座城堡里有一間藏書樓,藏了挺多稀奇古怪的名著的。薄斯年向來愛好看書,見到這種書庫自然就扎在里邊不出來了,害得顧菡菡吃了挺大的醋。 顧菡菡作為學渣經(jīng)常不懂早過了校園時期的薄斯年,為何還擁有這么積極向上學習的心態(tài)。 顧菡菡曾經(jīng)問過薄斯年為什么這么喜歡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書籍,有的甚至都不是英譯的,通篇都是顧菡菡看不懂的文字。 薄斯年的回答讓顧菡菡火冒三丈。他說:“書中自有顏如玉?!鳖伻缬癫痪褪敲廊藛?? 顧菡菡雖然學渣,卻不至于連這句話都聽不懂。而且薄斯年完全忽略了前面的黃金屋,直接用了了后半句的顏如玉。 這幾天薄斯年就泡在書海里,顧菡菡就泡在和陳母難得的母女相處里,也算各得其所。 她萬萬沒想到,打破這一切寧靜的人,竟然是很久沒有聯(lián)系的謝薔。謝薔第一次打電話來她沒有接,第二次打電話來顧菡菡倒是接到了。 “顧菡菡。”謝薔呆的地方很安靜,不是普通的安靜,類似于沒有活人的寂靜。 “薔薔?!鳖欇蛰丈ぷ佑悬c干,像是有火星子從喉嚨里冒出來。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接到謝薔電話的感覺。 就好像……謝薔已經(jīng)不是謝薔,而是被人偶cao縱的行尸走rou一般,沒有一點活著的氣息。 謝薔凄涼地笑起來:“顧菡菡,你告訴我,你和秦承澤什么時候好上的?” 顧菡菡皺著眉頭:“誰跟你這么說的?” 謝薔搖搖頭:“我自己體會出來的。你們兩個當初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交往吧。” 顧菡菡飛快地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跟他根本沒有在一起過?!敝辽龠@輩子沒有。 謝薔呵了一聲:“你敢用你愛的人的姓名發(fā)誓,你從來沒有和秦承澤交往過?” 顧菡菡不說話了,她不敢。因為重生她相信有鬼神的言論,她相信因果循環(huán)和報應(yīng)不爽,而謝薔正好摸到了她的命門,她的確不敢用她今生所愛之人的性命起誓。 謝薔見聽筒那邊沒有聲音傳出來了,便自顧自地以為她全部都說中了,原本還殘留的一些憐憫之心全都消失殆盡。 她呼出一口氣:“顧菡菡,我要你在一小時內(nèi)過來找我,跟我解釋清楚,否則我就當沒你這個朋友。” 過了半秒,謝薔闔上眼臉,烏黑的眼珠子在單薄的眼臉里慢悠悠地滾動:“你知道嗎?我以前真的,一直把你當做是我失散多年的jiejie的。你和我jiejie……簡直太像了?!?/br> 謝薔的這句話正好戳中了顧菡菡心底的軟肋。 “好,我等會兒就來見你,你把地址發(fā)到我的號碼里?!?/br> 沒過幾分鐘,顧菡菡收到了謝薔的郵件。 “恒南路268路……這已經(jīng)在郊外的郊外了吧?!鳖欇蛰昭燮ひ惶傆X得哪哪兒都不對勁。 ☆、第73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初被連醫(yī)生綁架過后顧菡菡就長了好幾個心眼,特別是這種一看是山村野外的地方……她還真不敢去。 可邀約的不是別人,而是謝薔,在顧菡菡還在底層費力攀爬時給了她鼓勵和支持、給了她一臂之力的謝薔。顧菡菡覺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不愿去這么偏遠的地方,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辜負她和謝薔的友情。 但轉(zhuǎn)念一想,a市屬于直轄市,有名的經(jīng)濟區(qū),地價、房價更是炒上天。顧菡菡雖然不知道謝薔住在那片區(qū)域、在哪里生活,但謝薔很久以前就說她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家庭情況并不好,應(yīng)該不太可能有錢在城區(qū)買房子,買在郊區(qū)也情有可原。 果然還是她太多心了嗎?顧菡菡眨了眨眼皮,莫名地還是覺得很不安心。 薄斯年此時從樓上書房走下來,看顧菡菡如此急躁煩悶的樣子,便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她面前。顧菡菡很喜歡陳母買的玻璃水杯,明晃晃的透明色摸起來卻有寒玉般溫潤的質(zhì)地,讓人懷疑這根本不是玻璃做的,玻璃做的不會這么有質(zhì)感。 溫潤的白水下肚,顧菡菡的眉頭終于舒緩了一些。 薄斯年問:“還在為緋聞的事情煩惱?還是……對秦承澤為你的庇護而煩惱?” 顧菡菡悶悶地搖搖頭說不是,繼而又問:“你還記得謝薔嗎?” 薄斯年有些驚訝顧菡菡會突然提到謝薔此人。他實話實說:“我不僅記得,還很有印象?!?/br> “……”顧菡菡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薄斯年,你最近是不是在學習#論如何讓女友吃醋的一千種詭計#?”顧菡菡顯然又想起了顏如玉那個梗,和現(xiàn)在這個‘我不僅記得,還很有印象’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想多了?!北∷鼓昕闯鲱欇蛰盏囊馑?,輕笑著解釋道:“我對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和陳惜靈相貌的比較。” 顧菡菡喉頭一緊,順著薄斯年的思路走:“……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當初說謝薔和陳惜靈有七分像?!北∷鼓旰攘丝谒^續(xù)補充。 顧菡菡不假思索地反駁:“那有什么稀奇的,秦承澤的女友都和陳惜靈有幾分像?。俊?/br> 薄斯年否定:“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顧菡菡覺得不解,她快速地向薄斯年追問。 薄斯年探過顧菡菡的眼睛,真心覺得顧菡菡的眼睛比任何人的都要好看:“他那幾任的前女友頂多就是鼻子像、眉宇像、神韻身材比較像罷了……沒有一個是像謝薔一樣五官相似成這樣的?!?/br> 顧菡菡開始還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但粗粗一想,她就明白薄斯年這句話的深層含義了。 她和陳惜靈香的頂多就是氣質(zhì)和背影像罷了。顧菡菡把長發(fā)一剪去,也就沒什么人能看得出來了。而謝薔不一樣,謝薔戴著厚重的眼鏡讓人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容顏瑰麗的女助理。但秦承澤卻在沙漠中尋到了這顆明珠,精心打磨讓它發(fā)光發(fā)亮,讓它有獨特的韻味。 也是秦承澤摘下謝薔厚重的鏡框,還原出她和陳惜靈七分像的面容。 顧菡菡看向薄斯年:“你的意思是……?” 薄斯年垂下眼:“這世上,沒有相同的葉子,也不太可能有相似成這樣的陌生人。如果我沒記錯,我記得你和我說過謝薔有個走失的jiejie,對嗎?” “……對。” 薄斯年繼續(xù)補充:“陳惜靈又僅僅是伯母的養(yǎng)女對嗎?” “……對。” “還要我繼續(xù)解釋嗎?”薄斯年問。 顧菡菡否定不了薄斯年的思路,薄斯年抽絲剝繭地把那些迷惑點和線索全都串聯(lián)在了一起,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毫無反擊機會。顧菡菡仿佛深處迷霧,在謎團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以為柳暗花明已經(jīng)找到通往現(xiàn)實的正途,卻被一個巴掌打醒告訴她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 她斟酌地問:“那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赴約?” 顧菡菡把手機屏幕切換到謝薔發(fā)給她的郵件,里頭躺著一個地址,此刻卻像是一個燙手山芋。 薄斯年沉靜的雙眸掃過那一行地址:“你還相信她嗎?” 顧菡菡凝眉沉思:“先不論我們的猜測是真是假,就算陳惜靈真是她jiejie,那又……如何?陳惜靈是陳惜靈,謝薔是謝薔,兩人性格不同、經(jīng)歷不同、不能相提并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