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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花千骨在線閱讀 - 第69節(jié)

第69節(jié)

    白子畫望了望窗外未語,神色中卻有一片蕭索之意,又快要到入冬了……

    摩嚴(yán)將一些瓶瓶罐罐從袖中掏出放了在桌上。

    “師兄你不要再到處幫我尋這些靈藥來了,沒用?!?/br>
    “怎會沒用,你盡管吃了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復(fù)如往常又有何難,只要多加時日……”

    摩嚴(yán)眼一掃,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的書竟是花千骨的字帖,忍不住一陣火起奪了下來扔在一旁。

    “把藥吃了。”

    白子畫面無表情,依舊罩著薄薄的一層霜霧。一邊吃藥,一邊運(yùn)真氣調(diào)息。他身子不如往常了,近來還常常頭痛。強(qiáng)逼著自己快些好起來,因?yàn)橛懈匾氖虑橐觥?/br>
    “明知自己撐不住,何苦硬為她扛那六十四根釘?明知自己不忍心,又何苦向三師弟授意,給她如此重的刑罰?你為仙界犧牲那么多,自己弟子,就算護(hù)短了,旁人難道還說得了我們長留什么么!”

    白子畫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卻只是緩緩搖頭:“不上誅仙柱,不釘消魂釘,又怎么平得了這天怒人怨。雖是無心,那些死傷,她終歸還是要負(fù)責(zé)的?!?/br>
    摩嚴(yán)凝眉從桌上拿了仙丹仙露什么的打開了遞給他,卻突然手一抖,將其中一小瓶打翻了全灑在他臂上。

    慌忙的替他撫去,手過處,已然全干。白子畫依舊面無表情的在調(diào)息中,淡然道:“沒事的,師兄,我想休息了,你請回吧,不要擔(dān)心我?!?/br>
    摩嚴(yán)大松一口氣的點(diǎn)點(diǎn)頭,出門離開了絕情殿。

    剛剛打翻的,不是什么仙露或普通的水,而是他專門用來試驗(yàn)他的絕情池水??吹剿麤]有任何反應(yīng)或是異常,甚至沒察覺到那是什么,仙心依舊穩(wěn)如往昔,并未生出半分情意,他總算放心了。也不用再追問之前之事,有些話說出來,反而傷感情。

    摩嚴(yán)長嘆一聲,俯瞰整個長留:不是師兄不信你,實(shí)在是你太多舉止太過反常。不惜徇私枉法,布下如此之局都是為了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師兄良苦用心。

    放眼望去,四海之內(nèi),無了花千骨,鎖了妖神,六界,似乎又恢復(fù)了一片歌舞升平。

    卷五:霧澤蠻荒終一統(tǒng)·三千妖獸復(fù)何安

    第83章 蠻荒霧澤

    沒有天,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開。沒有日月星辰,所以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蠻荒是一片時空完全獨(dú)立于六界之外的貧瘠大陸,西邊是戈壁沙漠,南邊是湖泊沼澤,北邊是冰雪極寒之地,中部是迷霧森林。最東邊的海連接著歸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從那通過冥渡流放到這里。

    傳說這是盤古開天不小心劈下的一塊,也有傳說這是上古眾神被屠戮后的埋骨之地。在這里任何的法力和寶物都沒有用,氣候惡劣,危險(xiǎn)遍布,條件其極艱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動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著。

    進(jìn)來不易,因?yàn)闃O少人知道冥渡的方法和入口。所以流放來的,都是些或者聲望很高,不能隨意處死的,例如墮仙?;蛘咦鲪憾喽?,卻又罪不至死的,例如妖魔。或者無論用什么辦法都不能完全消滅掉的,例如死魂。

    離開更加不可能。就好像將手無寸鐵又沒有翅膀的人丟下無底深坑,除了不斷的墜落,直到死亡,你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法力再強(qiáng)的仙人,一旦到了這里,也跟一只螞蟻沒什么分別,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離開。

    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縫隙隱隱能感覺到一點(diǎn)點(diǎn)光亮。

    她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見而已?;ㄇЧ且淮未芜@樣安慰自己說。

    腳上綁了繩子,誰正拖著她向前走著,像拖著一頭死掉的獵物。后背在地上摩擦的血rou模糊,頭也不斷的在地上的沙礫和石頭上磕磕碰碰,像要炸開來。只是,她還能感覺到疼,所以她還沒死,她也不能死。

    咬咬牙她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頭再一次撞到一個大石頭上,她還是暈了過去。

    再次在疼痛中醒來,看不見,只聽見訕笑聲,一堆人圍著她又踢又踹,一只腳還踩在她手背上。

    她到蠻荒來多久了?

    一個月?一年?還是一百年?

    她不記得了,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的熬著,所以也沒什么時間觀念,總之能多活一天就賺了一天。

    周圍的人不少,憑直覺數(shù)了一下,大概有十多個,大部分是妖魔,也有幾個墮仙。想要在蠻荒生存太不容易,大多數(shù)人會自動的結(jié)成一個個的小團(tuán)體。這樣不論是尋找食物,還是互相爭斗,都會比較有利一點(diǎn)。

    在不斷的分裂與吞并中,逐漸形成蠻荒較大的兩個勢利范圍,一個是由腐木鬼為首的土木流,一個是由冥梵仙為首的水銀間。分別占據(jù)了南邊湖泊和東邊沿海較肥沃之地。

    千百年來,不斷有人被流放來,卻從未有人出去,所以眾人倒也安心在這片蠻荒之地開疆辟土,繁衍生息。哪怕當(dāng)初是如何馳騁六界的風(fēng)云人物,到了這也不得為了活下去而忍辱負(fù)重,不折手段,辛苦打拼。

    中部的森林占地面積廣大,氣候比較適宜人生存,食物也較多,但是卻基本上沒人敢隨便進(jìn)去。那里是一些妖獸和變異植物的天下,更加危險(xiǎn)恐怖,任憑這些人當(dāng)初如何厲害,沒了法力,就是在小小一株食人花面前也抬不起頭來。在這里自然才是最強(qiáng)大最讓人敬畏,可以玩弄一切的力量。

    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沒,也不能太深入密林,她藏身在較邊緣的一個樹洞之中,卻不知道怎么被發(fā)現(xiàn)了捉了出來。

    雖然經(jīng)脈在逐漸愈合,可是她依舊沒辦法正常的直立行走。如今落到這些人手里,怕是兇多吉少。

    “你在哪找著的?這……是人吧?”

    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顯然是被她丑陋可怖的臉給嚇到了。

    “本來是追野兔,沒想到抓到一只大的?!贝致暣謿獾穆曇粽f道。

    “男的女的?”另一個男人問。

    一只大手伸來,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無力反抗,只能咬著牙,默默忍受屈辱。

    “居然是個女的。”那個聲音聽上去興奮莫名,“老規(guī)矩么?上了之后烤熟了分掉?”

    “可惜是個毛丫頭,干巴巴又瘦又小,沒幾兩rou,還整成這鬼德行。玩起來不爽,吃起來也沒胃口,呸!”那人朝她身上啐了口唾沫。

    又是一腳,踢得她翻了個身。

    “死的活的?怎么連吭都不會吭?”

    “好像是個啞巴?!?/br>
    “以前沒見過,怕是被流放來沒多久吧?年紀(jì)這么小,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是仙還是妖?”

    “仙吧,你看她渾身筋脈都被挑斷過,身上到處是傷疤和口子,又瞎又啞,身上還有消魂釘留下的印記。”

    “消魂釘?幻廂,你說的是長留山的消魂釘?這丫頭是長留山流放來的人?”那女子蹲下來仔細(xì)打量。

    “或許吧,我猜的。搜搜她身上有沒有什么東西?!?/br>
    眾人七手八腳的在她身上翻了一遍,一無所獲,最后還是發(fā)現(xiàn)了她緊緊握在手中的宮鈴。

    叫幻廂的人使勁掰開她的手,很稀奇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她終于有了一絲反抗,雖然微弱卻是已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還是敵不過的被搶了去。

    “宮鈴?不過就長留山的一個小弟子而已。不知犯的什么過,竟施這么重的刑。可惜已經(jīng)是個啞巴,不然問問她如今外面的狀況也好?!?/br>
    “哼,你還關(guān)心外面做什么,你以為還有機(jī)會回得去么?”

    “廢話,你不想回去么?”

    “你們倆干嗎總吵?!迸诵揲L冰冷的手在她胸前按了按,“不管你們怎么處置,胸脯上最嫩的那塊rou留給我?!?/br>
    花千骨打了個寒戰(zhàn),用力拽住身邊那人的腿,鈴鐺,還她的鈴鐺!

    幻廂不耐煩的將她踢到一邊,端詳著手中之物:“你們有沒有見過誰的宮鈴是這種顏色的?”

    “什么顏色?我的宮石一向都是綠色的。”旁邊一人開口道,花千骨驚了驚,竟有一個地位竟如此之高的仙人么?

    “可她的為什么是透明的,閃著七色的光?”

    “透明?七色?你眼花了吧?”那人走過來看了看,然后似乎也被難住了。

    “管他什么狗屁顏色,老子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你們要是嫌這娃丑,沒人想上,就趕快吃了得了,這么多廢話做什么?!?/br>
    “我要內(nèi)臟,心和肝誰都不許跟我搶?!迸赃呉谎СㄇЧ亲吡诉^來,指甲長得跟利劍一樣,甲縫里全是血垢。

    花千骨慢慢向幻廂的方向蠕動,手扯著他的袍子,喉嚨里發(fā)出低聲的嗚咽和哀求,只想把師父贈她的宮鈴要回來,她什么也沒有了,斷念也沒有了,那個宮鈴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東西了。

    身子被再次推倒,踩在誰的腳下,細(xì)長銳利的尖甲瞬間從她左肩上穿透。她幾乎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茍延殘喘著,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請把她的宮鈴還給她!

    小手依舊緊緊抓住旁邊人的袍子。幻廂喜歡那透明的鈴鐺打緊,怎么會還給一個馬上就死的人,抽出刀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她手上砍去。反正都是要分尸的,烤人手他倒也挺喜歡吃。

    突然刮起巨風(fēng),遠(yuǎn)處昏暗的空中卷起滾滾沙塵,然后便響起野獸奔跑和咆哮的聲音。

    “糟了!”幻廂往后退了幾步。

    “什么東西?”

    “哼唧獸,小心被它吃掉,大家往山洞那邊撤。”

    眾人慌亂逃竄,蠻荒之中上古的神物和妖獸多不勝數(shù),哼唧獸便是其中最兇殘之一。

    花千骨面上露出喜色,卻被誰扛在肩上飛速奔跑起來。

    轉(zhuǎn)眼間,那個約三人高的巨大怪獸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渾身白色的毛因?yàn)榘l(fā)怒直立如鋼針,耳尖嘴長眼細(xì),跟身體一樣巨大的尾巴,四只腳上和尾巴尖上是紅色的,像踏著火焰,頸上也有紅色的花紋,像圍著漂亮的毛領(lǐng)。長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卻更多了一絲兇殘和王者的威嚴(yán)。

    毫不留情的撲倒了幾個妖魔,輕易的便撕成了兩半。

    幻廂回頭一劍砍在它身上,卻絲毫無傷。哼唧獸一腳踩踏上去,頓時人便成了rou泥。

    眾人嚇得更是四散而逃,花千骨被扔在地上。哼唧獸停止了追趕,走到她身邊,低下頭在她身上嗅嗅,鼻子在她臉上輕輕磨蹭。

    花千骨只覺得頭痛欲裂,伸出手抓住它頸上的鬃毛吃力的咧嘴一笑。

    ——還好你趕來的及時。

    哼唧獸大大的舌頭舔了舔她的臉,又濕又熱。她清醒了一些,在地上艱難的爬著,手四處摸索。

    ——宮鈴,我的宮鈴。

    哼唧獸從幻廂那里用嘴叼了過來放在她手中?;ㄇЧ穷澏兜木o緊貼在頰邊,就仿佛白子畫還在她身邊。

    ——哼唧,你又殺人了是不是?嚇跑他們就好了,下回不要再傷人命了。他們也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哼唧獸和她心靈相通,大部分都能聽得懂。

    從被逐到蠻荒,一次次的陷入險(xiǎn)境,要不是有哼唧獸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照顧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千次了。

    她并不怨那些總是想要害她吃她的人。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世界遺棄的,她也是。沒有誰比誰可憐。

    ——哼唧,你回去找不到我一定嚇壞了吧,找到吃的了么?我們回去吧?

    哼唧獸一反高貴優(yōu)雅的姿態(tài),恭敬的匍匐在她腳邊?;ㄇЧ鞘裁匆部床灰?,看不見它長什么樣,也看不見它眼中的臣服。

    來到蠻荒泡在一個爛水洼里,稀里糊涂燒了許多天,可是居然都沒死掉。不知道哼唧獸是什么時候?qū)さ剿阍谒磉叺?,也不明白它為什么要救她照顧她。只是若沒有它在,她早就死了。

    費(fèi)力的翻身,抓住它雪白的鬃毛爬到了它的身上。它在她的印象和觸摸下,就是平時是一只長得圓滾滾的什么東西都吃的小豬。發(fā)怒的時候會變成一只長著長長的毛毛的大狐貍。

    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拉緊破布一樣的衣服依舊覺得很冷,緊緊的抱住哼唧獸汲取著它的體溫。

    哼唧獸開始劇烈的奔馳起來,暈暈沉沉中,花千骨仿佛又夢見自己御著劍在空中自由的飛翔。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現(xiàn)在自己所經(jīng)歷的是一場夢,還過去發(fā)生的所有一切是一場夢。她不能行走,不論到哪里都需要哼唧馱著她,保護(hù)她,為她覓食。她不能看不能說,廢人一個罷了,身處地獄,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有時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這樣了,還這樣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為了什么。

    她從來都不敢回憶誅仙柱上師父手持?jǐn)嗄顒Φ哪且豢?,更是從來都不敢去想師父既然已下了如此痛手,為何還將她驅(qū)逐到這個地方來,既然不想見,直接殺了豈不是更簡單?還是說,自己犯下的錯,就算死都無法抵償,只能受這樣的苦去還?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她會努力撐著活下去的,努力去償還欠下的那幾條命和她犯下的錯。

    腦中始終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哼唧獸帶著她走了多久。

    ——還沒到么?

    她胸口上依舊血流不止,把哼唧獸的白毛都染成紅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