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而此時此刻,其中一根嫩如凝脂的手指上卻被仔細包扎了起來。 許是適才急著端茶倒水,又用力過猛,那布上甚至滲出了血絲。 莫名地,這血絲落在太子妃莊瑤眼里,讓她心頭咚咚咚一陣狂跳。 “婉兒,你的手......” 婉兒見太子妃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己的手指,安撫一笑道,“阿瑤莫要緊張,今早彈琴之時,不小心劃破而已?!?/br> “你啊你,怎就如此不小心?!碧渝灿X自己有些緊張過度,挨著婉兒柔柔輕笑。 于是,清風淡茶,紅顏相伴,兩人執(zhí)手坐看梅香綻放。 然后,一坐,便是半個多時辰。 情到濃處,自然難舍難分。太子妃起身離開,張婉兒便去相送。 依依惜別之際,太子妃伸手理了理婉兒鬢邊碎發(fā),叮嚀道,“瞧你,只是略微坐了會兒,便臉色發(fā)白??炜旎厝ズ煤眯ⅲ任一貋?。” 婉兒一向身體康健,今日卻不知為何頭昏腦漲,聞言眉眼含笑,抿唇微微點了點頭,道,“婉兒,等你回來?!?/br> 太子妃春風滿面,跟著柔柔一笑,便準備轉(zhuǎn)身離去。 而變故,便是發(fā)生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之間。 只聽得身邊侍女一聲驚叫,緊接著便是撲通一聲人體倒地的聲音! 太子妃動作一頓,趕忙回眸來看。看到的卻是婉兒面白如紙,昏死在地的場景! “婉兒!” 她幾乎撲倒在婉兒身上,驚慌失措道,“婉兒你怎么了?婉兒!婉兒......” “快,快,御醫(yī),御醫(yī)!”伴隨著太子妃的驚聲尖叫,怡然院亂成了一鍋粥。 待到大家七手八腳將人抬回床上,張良娣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青。 太子妃見她眉頭緊皺,似是痛苦不已的樣子,吼道,“人呢!御醫(yī)呢!都死哪里去了!” 太子妃大怒,一眾下人更是驚恐不已,齊刷刷跪了一地卻無人敢說話。最后,還是靜怡膝行到跟前,顫聲道,“回娘娘,您原本打算回宮為太后娘娘侍奉湯藥,便將御醫(yī)先行遣了回去,以便替她老人家把脈問安......” 太子妃聞言一震,這才想起來確有此事。原因并非什么太后娘娘,而是屆時阿四蠱毒發(fā)作,怕御醫(yī)若是出現(xiàn),會擾亂她的計劃。雖說阿朵此蠱相當歹毒,那若是有個萬一...... 只是此情此景,她卻無法再多作考量,想也不想便喝道,“愣著作甚,還不快給本宮把御醫(yī)請來!” 可惜的是,御醫(yī)尚未趕到,張良娣卻被生生痛醒了。太子妃眼睜睜瞧著她體一抽,兩眼一翻,連露在外面的肌膚都跟著陡然變了顏色。由白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黑,最后竟黑里透出了隱隱的紅色! “這,這是......” 太子妃見此嚇得花容失色,一驚而起! “快,快,快......”她手腳顫抖,拉著靜然說了半天卻怎么也接不下去。 “這,這不是阿朵的......”一旁的靜怡也忽地反應(yīng)過來,捂住嘴尖叫了起來。 這情況,與阿朵昨夜下蠱試藥的小丫鬟——一模一樣! 似乎為了證實她們的猜想,張良娣倏地直挺挺坐起!她雙眼翻白,瞪得連眼眶都要裂掉一般,嘴里更是赫赫有聲! “婉兒,婉兒你忍一忍,快快快!” 太子妃撲在床邊,哭得面無人色。 一旁身負武藝的靜然連忙奪門而出,匆匆去尋阿朵,而剩下的一眾下人,皆是面色俱變,不明所以地怔在原地! 原因無他,只因美貌溫婉的張良娣,竟突地開始七竅流血! “疼,阿瑤......婉兒疼......” 張良娣氣息奄奄,落下來的淚水卻是殷紅的鮮血。 太子妃心如刀絞,緊緊抓住她的雙手,哭道,“婉兒,我在,我在這兒!” 話音剛落,便見張良娣七竅之中開始流出了白色! 那白色起先是極少,極細,越到后面卻越是多,越是急。與此同時,張良娣開始哭叫了起來! 她應(yīng)是極疼,疼得抽搐翻滾,縱聲尖叫!太子妃只是一個失神,便被她掙脫而出,從床上滾落到了地上! 一眾奴仆嚇得驚叫連連,一個個遠遠逃開,卻沒有人敢上前去扶一把。太子妃頭暈?zāi)垦?,心如死灰地緊跟著撲在翻滾的張良娣身上。 “婉兒,婉兒......” 然而,除了呼喚愛人的名字,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丑陋惡心的白蛆你推我擠地爬出婉兒的七竅,眼睜睜地看著婉兒漂亮的眼眶被翻滾的蟲子啃噬殆盡,眼睜睜地看著婉兒的氣息越來越弱...... 張良娣婉兒卻努力地朝太子妃的方向轉(zhuǎn)過腦袋,用盡全力地張開了嘴。她似有話要說,卻不料嘴一張便涌出一堆白蛆,說一句便帶出幾塊血rou。遠遠看去,眾人只覺得原本美貌如花的張良娣,正一口又一口瘋狂地嘔著蛆蟲! 太子妃無能為力地將耳朵湊近她的嘴邊,伴隨著歡快滾動的蟲子,她總算聽清了婉兒的話語。 她說,“殺,殺了我......” 機關(guān)算盡,斗了半生,卻不料只是一個回眸,便失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她顫抖地拔下發(fā)間的碧玉簪,緊緊盯著已然模糊的容顏,然后丹唇輕啟,竟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哼了起來: “未語......先垂淚......滴盡......相思血......魂......欲斷,情......難絕!” 話音才落,只見她雙眼一閉,猛地將簪子一下插進了張良娣的咽喉! 肥碩滾圓的白蛆還在歡騰,它們馱著血塊器臟穿梭于皮rou骨髓之間,推推攘攘,摩肩接踵。而溫良柔美的張良娣,卻在那倏然抽搐之后永遠地停了下來...... 太子妃眼淚已干,喉嚨已啞,頹然癱在地上。 直到,拉著阿朵的靜然飛身闖入! “還我婉兒來!”她幾乎在瞬間彈跳而起,目眥欲裂地揪住阿朵的衣領(lǐng),泣血一般地叫嚷! 阿朵也被房中的情景震在當場,她下意識搖了搖頭,道,“不,這不可能??!明明是......” 同一時刻的后山小徑,蘇幕遮一把拉住了阿四的右手,急道,“你的手上怎么有血,傷到哪兒了?” 阿四一怔,抬手看了看指尖干涸的血漬,笑道,“啊,這,這不是我的血。” 說著,她抬手一抹,將手指抹干凈,道,“今早張良娣被琴弦割傷了手指,又去幫阿朵撿簪子,誰知那簪子一端尖細異常,其上還按了倒鉤,直接將張良娣的手指割了個更大的口子,真不知道這阿朵安的是什么心!” 寒風忽急,吹亂了阿四的三千煩惱青絲,也吹得太子行宮不得安寧。 這就好似一顆石子掉入了暗涌不停的大海。 一切,都僅僅只是開始...... ☆、第109章 夕陽已去 夕陽已去,皎月方來。 梨山別莊被籠罩在烏沉沉的黑云之下,蕭索而立,默默無聲。 這異常的平靜,不但不能讓人感覺到絲毫放松舒適,反而徒增一種緊迫壓抑。于是,梨山別莊上上下下一眾人,皆是屏氣凝神,夾緊了尾吧做人,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得罪了主子,然后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張良娣莫名慘死,據(jù)聞死后化為一堆蠕動的白蛆,瘋狂爬滾到了房內(nèi)的角角落落。太子妃見狀昏死當場,隨后趕到的太子殿下更是驚怒不已! 要知道,這死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太子良娣,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子軒轅徹從不沉迷女色,子嗣也就相當艱難。此次又是他第一個子嗣,別說太子,便是宮中的貴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也紛紛震怒不已! 到底是誰人,竟有如此大的膽子?! 太子妃一身素白,冷笑著拍了拍阿朵的臉龐,“靜然出身草莽,偶得下蠱之術(shù),因思慕殿下而嫉妒婉兒,因此才喪盡天良,下了殺招!阿朵,你覺得本宮耗費心血,又損失一名得力干將給了宮中與殿下這樣一個結(jié)果,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太子妃笑聲尖銳,雙眼如毒蛇一般地盯著赤、裸躺在地上的阿朵。而那長長薄薄的指甲,更是沿著阿朵的臉龐一路滑到了胸口。然后,一個用力,便劃出了一道道深痕。皮rou翻卷,血流如注,引來了太子妃更加猖狂的大笑,“嘖嘖嘖,這胸口的兩只乳鴿,簡直嫩如豆腐,一掐便能掐出水來喲!” 她陰笑著地欣賞阿朵滿臉的驚懼恐慌,又掃了掃那*身體上的鞭印掐痕,吩咐道,“來人吶,將阿朵夫人扶起來好好梳洗一番,切莫怠慢了貴客?!?/br> 話音才落,一盆混了鹽的冷水直接澆到了阿朵的身上! “啊!” 阿朵何時受過此等刑法?莫說苗疆神婆,便是被暴怒的刑關(guān)責罰,也不過是恐嚇一番,然后丟進柴房餓幾頓而已。 此時此刻,她早已被折磨得氣息奄奄,誰知一盆冷水下來,卻禁不住再次扯開了嘶啞的喉嚨痛叫起來! 只是,她叫得越慘,太子妃笑得越歡。 直到最后開始兩眼翻白,太子妃才滿意地擺手喊停,然后親自蹲到阿朵身邊,低聲道,“你說,本宮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阿朵聞言努力抬了抬眸,動了動被咬得稀巴爛的嘴唇,竭盡所能道,“你,你是瘋子!” “瘋子!對,本宮早就瘋了!”太子妃哈哈大笑,繼而猛地一停,厲聲道,“你聽著,本宮要你把阿四做干凈了!若是再有個萬一,本宮保證,不但可以將你碎尸萬段,還能叫你的刑關(guān)阿哥——不得好死!” “刑關(guān)”二字一出,原本軟綿綿的阿朵驀地抬頭,仇恨不已地瞪住太子妃。太子妃見狀呵呵一笑,沉聲道,“喲,生氣了?別忘了,連你那只小飛蟲都被本宮著人關(guān)起來了,你還能有什么本事?再者,”說到此處,她雙眼迸射出無盡的痛意,道,“再者,該仇恨的,不該是本宮嗎?!” 阿朵怔了怔,想到那位溫柔可人的張良娣,想到遠出未歸的刑關(guān),想到依舊逍遙的阿四......她用力抬起頭來,朝太子妃緩慢而堅定了點了點。 張良娣的猝死讓太子妃心神大亂,作為最應(yīng)該悲傷的太子卻并未有何影響,“死了就死了,一個女人而已,孤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吳語聽得此言抹了抹汗,道,“殿下,子嗣乃是皇族大事啊......” 軒轅徹及時抬手止住了他的念叨,嘆氣道,“放心吧,孤省得?!?/br> 只是話雖如此,人卻已如一道風一般,飛速刮到了門外。吳語見狀心中焦急,大喊道,“殿下,天色已晚,您這是要去哪兒?” 他老胳膊老腿,一陣狂奔猛追,廢了好大一番勁才氣喘吁吁地追上了。卻聽軒轅徹頭也不回,低聲道,“去找阿四,要回原本就屬于孤的東西?!?/br> 披星戴月,一路急行,二人最終停在了阿四的房前。 只見幽幽月色,裊裊花香,柔軟的的燭光在薄薄窗紙上投下了暖暖的昏黃。而此時此刻,昏黃的光暈中正有兩條人影交纏在一處! 不用猜,便只是用余光瞄一眼,便知道里面二人必然是阿四與那蘇公子。吳語忙忙垂下頭,咳了咳,輕聲道,“殿下,非禮勿視,依老臣之見,我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偏偏太子殿下一聲不吭,沉默良久后竟直直走到了門前——“砰砰砰”! 門被拍得響聲大作,里面的人卻越發(fā)纏在一處! 軒轅徹雙目微紅,狠狠盯著二人貼在一處的頭顱,然后一腳往門上踹去! “砰!” 木門應(yīng)聲而開,房間的地上映著軒轅徹孤獨的身影。他神思恍惚地看了幾眼自己的影子,心口卻是一空。明明是一國皇儲,明明坐擁江山美人,明明正享用著京城唯一的行宮,但是...... 但是,他卻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家。 他的影子,沒有家...... 惆悵間,月光將軒轅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了屋里的桌腳。他抬頭看去,便見桌子的另一側(cè),正站著一男一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