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查驗無誤后,黑人保全將護照還給她:“十分抱歉,因為女士您看起來不太像您證件上顯示的那樣?!?/br> 黎幽手撐在眉毛上方,無聲嘆息。 她知道,自從獨自來到這個異國城市后,她已經不是頭一回被人誤會了。相比西方姑娘長腿細腰性感成熟的風情而言,她看起來的確像是發(fā)育不夠良好的丫頭片子,有些郁悶地低頭朝自己掃一眼,黎幽暗自嘀咕,身材真的很糟糕嗎?好歹也是有曲線的…… 再說某人似乎從來沒有表露過嫌棄……雖然只試用過一次,那時他看起來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噢,該死,她為什么又想起那個該死的男人! 黎幽已經忘了這是她第幾次想起某人,似乎從她踏上a市出發(fā)的飛機那一刻開始,思念變得無比清晰強烈,幾乎讓她產生了從飛機上落荒而逃,投入他懷抱的沖動。 還好她及時清醒過來,用理智控制住自己。 她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怯懦,然而飛機落地后,她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形形色色的人說著各種不同國家的語言從自己身旁經過,孤獨洶涌吞沒了她整個靈魂。 拒絕了突然出現的一行人,黎幽背著背包拖著行李箱輾轉來到地址上寫的這件酒店,辦理入住手續(xù)。白天她在酒店其他區(qū)域小心打聽消息,確認軒轅狄留給她的線索上某個重要人物確實在賭場里工作后,她下了一番決心,入夜后來到酒店附設的賭場,然而臨到關頭,黎幽再一次猶豫。 真的要去嗎? 去面對她渴盼了二十多年,被蒙蔽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如果不去的話,她又如何再抬頭挺胸面對軒轅狄,面對鏡中映出來的自己? 接過黑人保全遞來的護照,黎幽認命地閉了閉眼。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無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前行。該來的遲早會來,她已經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眼下是驗證的時刻了,黎幽,你可以的,即使不依賴別人,你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到! 孤單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深呼吸,黎幽眼中燃起孤勇的斗志,堅定地朝賭場方向邁開腳步。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進入賭場,就像是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黎幽站在過道里,環(huán)視周圍熱烈的氣氛,像是落入兔子洞的愛麗絲,迷茫不安又充滿好奇。 玩□□的人自然最多,跟外頭玩老虎機的人氣氛截然不同,能進到這里的人大都衣冠楚楚,臉上掛著彬彬有禮的笑容。然而與之相對的,男女老少眼中閃爍著狂熱的渴望,將廳內氣氛渲染得陣陣高漲。 就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物質,黎幽眼里看得分明,卻有些氣悶心慌,胸口脹痛,壓抑得心跳節(jié)奏沉重起來。 一位身穿馬甲襯衫的服務生端著酒經過,與黎幽不可避免地撞個滿懷。 黎幽退后半步,捂著肩膀。 服務生惶恐地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客人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猶豫了一下,黎幽低聲問他:“你知道這里有一位叫做維克特的人嗎?” 服務生微微一愣,繼而微笑道:“您問對人了,我這就是要為維克特先生送酒過去。” 沒料到竟然如此順利,黎幽眨眨眼,沉默地跟上去。 越過一張又一張賭桌與桌旁里三層外三層的人,黎幽心情很復雜。 維克特……根據軒轅狄給的線索,極有可能就是她未曾蒙面名義上的父親??捶丈膽B(tài)度,似乎對方是賭場的???。慢慢地掐了一把自己手心,黎幽勉強抬頭挺胸地繼續(xù)往前走,看著服務生腳步停在靠里的一張賭桌旁,一瞬間,她心跳不受控制地變快起來。 桌旁坐了三名賭客,旁邊三三兩兩站了數個觀戰(zhàn)者。 視線飛快掠過,黎幽微微瞇著眼,金發(fā)與紅發(fā)的男人顯然并不是她要找的目標,那么……就只剩下背對她方向坐著的一個黑發(fā)男性,莫非那就是……維克特,她的父親嗎? “下注完畢,請亮牌。” 金發(fā)男子躊躇了一下,將手里的三張牌亮出,赫然是三張9,引得周圍人一陣議論。 紅頭發(fā)的男人手里夾著一根雪茄,他擰著眉掃視另外兩個人,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亮出手中牌面,也是三張相同點數。 這一下,大家都坐不住了,紛紛將視線集中在黑發(fā)男人身上。 端起服務生送來的酒喝了一大口,黑發(fā)男子揉揉頭發(fā),有些靦腆不安地低笑:“嚯,別這樣看著我,上帝啊,我可是將所有家當都壓上去了!” 人群里傳來幾聲笑,有人揚聲催促:“維克特,每次賭牌你都這樣說!別啰嗦了,快把牌亮出來!” 維克特局促地在椅子上動了動:“我可沒有把握一定能勝過他們的牌……”話是這樣說,他亮出牌面,竟然是三張點數相連的牌! 金發(fā)男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本以為自己手里捏了三張9,最次也是一把ofakind,比這更大的牌面屈指可數,于是他才豪氣地一把押上。只是沒料到紅頭發(fā)的居然拿到了三個10!他已經在看到牌面的瞬間呼吸沉重起來。眼下,黑頭發(fā)的家伙手里這三張牌,難道……難道對方會在底牌之外,最后一輪發(fā)牌結束時組成一副straight嗎? 不,這不可能!他哪里來的底氣? 眼下他們手里都扣著一張底牌未亮出,荷官已經準備為他們發(fā)最后一輪牌,勝敗在此一舉!三名參與賭局的男人表情各異,專注地盯緊荷官一舉一動。 金發(fā)男人咽了口唾沫,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 紅發(fā)的男子依然懶洋洋地抽著雪茄,只是煙霧繚繞背后,視線變得更加銳利。 只有黑發(fā)男人,還是那副有些靦腆謙遜的表情,安然坐在椅子里,似乎對最后的結果有些漫不經心。 拿到最后一張牌,金發(fā)男人深呼吸,小心地掀起一個角看了看,緊繃的臉部肌rou一下子松動下來,他恨不得暢快大笑,真是老天保佑,居然與底牌點數相同!fullhouse!他贏定了! 嘴角叼著雪茄,紅發(fā)男人一開口就是nongnong異國風情的腔調:“我說……伙計們,痛快點兒,我們來一把大的怎么樣?”說著,他將自己面前的籌碼全推了出去,挑釁地沖金發(fā)男人揚起眉。 金發(fā)男人冷笑:“好!我也全跟!” 大家的目光再次落在黑發(fā)男人身上。 “啊呀,這……這可實在是太讓人為難了,這已經是我所有的家當,再加的話……”比起另外兩個人的自信,黑發(fā)男子顯得很沒有底氣。 金發(fā)男人不滿意地吼了起來:“窮鬼就別他媽玩牌,沒錢還敢跟老子坐一張桌,你們賭場做什么吃的!什么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往里頭放!玩不玩得起!” 這一嗓子估計得罪了不少人,挺多人臉色都變了。 在這個奢靡縱情玩樂的城市里,固然有一擲千金眉毛不抬的富豪,也有渴望一朝升天的窮小子,這里與洛杉磯不同,是另一種風情*造夢窟。 吐出煙圈,紅發(fā)男子將雪茄摁在桌面上,燒出一道焦黑的灼痕。 少了繚繞的煙霧,大家這才看清對方的面孔,年輕英俊的五官,眉目間充滿野性張揚的勃勃美感,他目光格外犀利,盯得金發(fā)男人氣勢漸弱。 抽出一根新的雪茄,他在桌上敲了兩下,沖黑發(fā)男子揚揚下巴:“行了,動作利落點?!?/br> “……好吧,這可是把我棺材本都給壓上了……上帝保佑……”低聲咕噥著,男人猶猶豫豫地把籌碼全部推到桌子中央。 “開!快開牌!” 圍觀者興奮起來,熱切地注視紅發(fā)男人輕佻地笑著,亮出手里的兩張牌,金發(fā)男子如遭雷擊,他拼命搖頭:“不……這不可能……” 牌桌上,4個10,一張孤零零的梅花6。 fourofakind! 志得意滿地勾著嘴角,紅發(fā)男人目光移動,示意對方:“輪到你了。” 動作緩慢地揭開撲在桌上的底牌,黑發(fā)男子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 紅發(fā)男子表情僵在臉上。 “老天!居然是straightflush!”所有人嗡地一下炸開鍋,議論紛紛。 紅心9,紅心10,紅心j,紅心q和一張紅心k,同花順! “這一定是假的……對,他作弊,他出老千!否則怎么可能湊出straightflush!”金發(fā)男子抱著頭大呼,接著他異常激動地指向靦腆的黑發(fā)男人。 出老千!這在任何賭場里都是被詬病的行為,眼見散布在附近的幾位魁梧的保全人員朝這里靠近,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黑發(fā)男人頓覺難堪,他焦急地環(huán)視左右,為自己分辯:“我沒有那樣做!我沒有出老千!” 紅發(fā)男人倏然站起,冷凝的氣勢瞬間壓得其他人一靜。 “夠了,作為一名賭徒,最重要的就是要輸得起。繼續(xù)吵鬧只會叫人看不起,”收回鄙夷的目光,他望著最大的贏家,目光閃爍,伸出手去與對方相握:“恭喜你,幸運女神今天站在你這邊?!?/br> “哦,幸運女神在上!感謝您!” 眼見賭局結束,人們漸漸散開。黎幽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疾步沖上前,與轉身離開的紅發(fā)男人擦肩而過。 空氣里流轉一絲極淡的草木之息。 紅發(fā)男人猛地停步,擰身懷疑地望著年輕黑發(fā)女子的背影。 “抱歉,打擾一下……請問您就是維克特先生嗎?”黑發(fā)女子聲音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詢問。 正看著荷官將籌碼全部收起來交給自己的黑發(fā)男人身體一震,看起來有些僵硬。 “維克特先生?”黎幽不敢眨眼,越是靠近,她心跳得越快,似乎預示著什么,體內血液翻騰,像是感應到相近的血脈在側,隱隱共鳴。 “……幸運女神告訴我,今天不僅能收獲一筆財富,還會遇到久別的舊人?!焙诎l(fā)男人輕聲呢喃,他始終不肯回頭,嘆息著回問:“你來自遙遠的東方嗎?” “是的,我來自東方,你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會來?” “也許知道,也許只是命運給了我足夠的暗示,星辰的軌跡蘊藏無限可能。”黑發(fā)男人轉過身,他清秀蒼白的面孔一覽無遺,黑發(fā)黑眼,亞裔人的長相分明與黎幽看起來依稀有幾分相似。 維克特的表情很復雜,像是激動又像是在壓抑著什么,他努力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展開手臂試探地摟住那個僵立原地的女孩。 “我的孩子……終于見到你了,出落得如此美麗,莉娜見到你一定會立刻哭出來。” 顫抖著嘴唇,黎幽腦袋像是被一把巨錘砸過,靈魂震蕩嗡鳴。她想象過無數次,越是靠近,越是忐忑不安,然而無數次的猜想也比不過親眼相見帶來的震撼。 周圍推牌的沙沙聲,人們低聲交談細語聲,大廳里輕輕回蕩的音樂聲,所有的一切潮水般褪去,世界一片靜寂,只剩下她自己,和眼前這個看起來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爸……爸?” 聲音沙啞得不可思議,淚水盈眶,黎幽不敢動,生怕驚碎了這一場幻夢。 “是的,我是你的父親,叫我維克特或者是另一個名字,黎維。好孩子,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出現在我面前,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樣快……這些年,你受苦了。對不起,我的孩子,我與莉娜沒有一刻不在思念著你。哦,老天,你的手如此冰涼,你還好嗎?” 巨大的驚喜與無盡的疲憊齊齊涌上,黎幽一陣天吃不下東西,此刻胃部絞痛,眼前發(fā)黑,身體晃了晃,她想要勉強維持平衡,想要開口擠出聲音,想要告訴對方,爸爸我沒事……身體卻像是被驟然掏空了全部力氣,她身體一軟,向后倒去。 “上帝啊!” “小幽!”遠遠的聽見賭場大廳入口方向喧嘩一聲聲高漲,有人高喊著她名字,眼前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握住她手,另一道寬厚的懷抱接住她。 ☆、第一百三十章 醒過來的時候,黎幽聽見有人正在爭執(zhí)什么,還沒等她聽明白,便是匆促離開的腳步伴隨重重的摔門聲響起。 “你醒了?!焙诎抵杏腥俗哌^來,熟悉的氣息充斥黎幽鼻腔,她并不感到意外,對上夜色中那人熠熠生輝的眸子。 沒有追問他為什么會出現,黎幽撐著床坐起,下意識追問:“他呢?維克特先生人呢?” 沉默了一下,男人轉身倒了杯水遞過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你躺了大半夜,一度發(fā)起高熱,把我嚇壞了?!?/br> 是嗎?黎幽反手抹去一頭汗,抓過杯子大口吞咽,末了舔舔嘴角,把杯子還給他:“我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