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張烈吧？早前聽人說起你來，倒是與我想得不同，我以為那般剛硬的男子，應(yīng)當(dāng)像守衛(wèi)軍楊擎那般高大壯碩?！睆埇幮χf，他生了一雙丹鳳眼，一笑起來就像月牙兒，十分討人喜歡。聲音也是輕佻高昂的，與他的爺爺張魁完全不同。

    張烈挑眉，端著熱茶潤喉，看向張瑤，道：“據(jù)我所知，學(xué)子張瑤不曾為官。你爺爺張魁在朝堂之上也得與我以大人相稱，你是何身份，竟敢直喚我的名號？”

    張瑤嘴角的笑意一僵，竟是被說得不知如何回話來。

    “今日來也沒有別的事兒。”張烈闔眸，讓無虞拿著兩份折子過來，盡數(shù)遞給了張魁，說，“等今上身子好些，重開朝堂，這兩份奏折便會呈給今上看，烈前來只是告知右丞大人，到時候是像你平時那般明哲保身還是站出來為了南朝今后的榮華獻(xiàn)出自己最后一份力?！?/br>
    兩份奏折？

    張魁有心罵張烈，卻也不得不先看看折子寫了什么。

    兩份奏折上奏人不同，一份是最近風(fēng)頭很熱的大理寺卿元晴上奏，一份是二皇子上奏。

    二皇子？

    張魁一怔，擰著眉將那奏折攤開看。

    周巒彈劾左丞收受賄賂一案，人證物證俱在，只等文帝發(fā)落。這一旦發(fā)落，太子的助力便會直接剪斷一大部分。

    張魁面露喜色，他是支持二皇子繼位的，對周璋有害的事兒，他巴不得多出幾個。

    第二份奏折是元晴呈的，張魁皺起了眉頭，說：“這......”

    太子、蘭妃？

    張烈見他看完，說道：“太子惑亂宮闈，jian污今上鐘愛的妃子，致其羞憤自盡。而后怕事情暴露，將元家三十二口人全數(shù)焚燒殆盡。元家小兒元晴狀告太子，有何不對？”

    張魁緊皺著眉，說：“朝堂之上奏此折子，元家那小兒也不要命了不成？”

    “若非太子趕盡殺絕......”張烈慢悠悠地飲著熱茶，說道，“人一旦沒了后顧之憂，就會顯得特別不要命，您說對吧？”

    張魁不知道張烈是在說太子，還是說當(dāng)日自己讓他讓出殿試的事情，冷著一張臉，胡子都在抖。

    張烈說完了話，站起身來，說：“站隊站錯了不是大問題，該出力的時候不出力才比較麻煩，下官希望右丞大人好好想想?！?/br>
    走出溫?zé)岬奈葑樱瑥埩矣X得鼻子都快被那風(fēng)吹得呼吸不能了。

    無虞緊緊地跟在他身后，蹦著跳著替他將兜帽戴好，說：“干爹，咱回去吧?！?/br>
    “嗯，過路金玉樓的時候，記得喊停?！?/br>
    “無虞知道，買一盒子奶糕，是孫先生愛吃的?！?/br>
    提起孫煜兒，張烈緊繃的臉色才緩解了一下，與無虞往府外走去，說：“最近在他那兒學(xué)畫畫認(rèn)真點(diǎn)，你這小崽子皮得很，學(xué)歸學(xué)，若是真累著他了，小心干爹請你吃‘筍炒rou片’，知道嗎？”

    無虞嘻嘻地笑著，也不答應(yīng)，扶著張烈往外走去。

    進(jìn)了轎子，有人喊住了他，無虞朝后一看，是那右丞府的公子哥兒。

    張瑤還是只著單衣，跑得十分急，氣都喘不勻，看著那轎子說：“再如何，你也是從右丞府走出去的人，哪怕斬斷了關(guān)系，這輩子你也逃不脫張家的名號，你不比我高尚到哪兒去。”

    無虞“嘖”了一聲，伸手就往張瑤身上推去，把人推得一個趔趄才停手，說道：“你怎么亂放屁呢？干爹的爹爹叫張文墨，打從及冠起就已經(jīng)立了府搬出來住了，干爹吃的用的，可沒讓你們右丞府出過一分！”

    張瑤覺得無虞強(qiáng)詞奪理，說道：“世家大院，你活出名堂來，不都得為氏族所用，無根之人，何談孝、何談義，更遑論為官之人可是百姓之父母？”

    不等無虞說話，那轎子的簾子便被人掀開了。

    張烈掃了張瑤一眼，說道：“不知張公子當(dāng)日春闈時交上一張白卷，可是因為張氏一族缺一個會交白卷的子弟？”

    冷不丁被張烈戳破當(dāng)日之事，張瑤臉一紅，磕磕巴巴地說著：“那、那是......”

    張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著張瑤，說道：“比我還大上一兩歲，竟是這般蠢笨無知，你回去轉(zhuǎn)告右丞一聲，若是家中無好的老師，張烈與傅祭酒還有幾分情誼，可寫一封薦書，讓祭酒大人替他好好管教管教?！?/br>
    無虞深有所感地點(diǎn)點(diǎn)頭，將張烈的簾子理好，前前后后招呼著，往外走去。

    張瑤站在府邸外頭，喘著粗氣?？谥泻舫龅陌咨珘m霧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天色漸晚，似有輕柔的手撫摸著他的頭頂。

    他抬頭一看，金林的第一場雪來了。

    雪下得大，像是鵝毛一樣，不一會兒就把院中積攢了厚厚一層。

    元晴的衣袍很厚，是遼那邊的絲綢料子，十分厚重。哪怕是站在長廊處也不覺得冷，只是偶爾風(fēng)吹一吹時，他還是忍不住顫抖，抬眸瞧著那天空中高掛的月。

    偏院的人都知曉元晴不喜人近身伺候，連他的貼身小廝也是做完自己的事兒就快速離去，從不再耳房留宿。

    富貴手里端著一盒子奶糕，腳步輕快地從外跑進(jìn)來，對著元晴樂呵呵地笑，說：“公子，你瞧?！?/br>
    金玉樓的奶糕，是出了名的美味。

    不甜不膩，奶味十足，里頭還有果子做的餡兒，熱騰騰剛出爐的時候，一咬嘴里都是滿滿的果子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