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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張烈可不會對李氏說。他知道李氏這輩子就在這大宅院里好好過就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逼得李氏學那大家夫人作態(tài)也不現(xiàn)實。 就像讓他做那公子哥兒的傲骨,他也做不出來。 他的出生就注定了,流著寒門學子一半的血。 “你猜前頭和你爹說話的是誰?” 張烈替她倒了杯水,書:“誰?” 李氏捂著嘴笑得花枝招展的,拍了把自己兒子的肩膀,說:“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來找你爹說事兒了!” 張烈動作微頓,說:“他來干什么?” 李氏不顧自己兒子微寒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這我上哪兒打聽去。你聽娘說,我讓馨兒在門口候著的,一會兒要走了,我就帶著你過去行禮,好歹在丞相大人面前露個臉,讓他還記著有你這么個孫子在!” “我不去?!?/br> “你說什么?”李氏氣得發(fā)抖,伸手就往張烈手臂上擰,說道,“娘給你都鋪上路了,你還不去!” 張烈疼得嘶了一聲,說道:“娘也不好好想想,他們從不過問爹的事兒,正值春闈前后,為何突然來這兒拜訪。以丞相的分位和長輩,該是他來庶子家逛逛的道理嗎?” 李氏聽不懂自己兒子嘴里的彎彎繞繞,按著她的想法,這丞相來了就是好事兒,露個臉總沒差錯! 母子倆正吵著呢,小廝敲門進來,說道:“姨娘、二少爺,丞相大人請?!?/br> 李氏瞪大了眼,說道:“看你還不去,這都請上門來了!” 張烈臉色微斂,手指有些發(fā)抖。 李氏看著他煞白的臉色,突然又有些不忍心,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難道還有想著他壞的道理? “兒,要不為娘去跟老爺說你身子不舒服?” 張烈擺手,撐著站了起來,說:“兒子無礙,您在這兒稍坐,我去去就來。” 李氏坐著,總覺得心里有些發(fā)慌。兒子比她懂得多,書也看得多,她想不通的道理,張烈總能一下就瞧出門道來。 莫不是真有些問題? 李氏咬咬牙,提著自己花哨的裙擺,追著張烈去了。 張烈很少去正屋,那兒是張文墨和正妻的位置,哪怕空出來,也是長子的位置,沒有張烈的地方。 進了正屋,丞相張魁坐在主位上,旁邊站著自己的父親張文墨。 張魁長得十分書生氣,年紀大了,胡子花白,眼睛卻還閃著精明的亮光。在官場浮沉數(shù)十載,越發(fā)會審時度勢。 “這就是烈兒吧?過來讓爺爺瞧瞧?!?/br> 無事不登三寶殿。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張烈自認沒有讓張魁jian他的本事,多半是要盜。 “孫兒張烈,給爺爺請安?!?/br> 張魁打量著張烈,衣袍整潔,秀氣干凈,是個秀才模樣。明明是丞相的孫子,這前幾年流行的款式衣裳暴露了他的窮酸氣。 “快來爺爺面前坐?!?/br> 張烈大步上前,心里已有大概考量。 “烈兒今年參加的春闈,試卷我已看過,棟梁之才?!?/br> 張文墨心喜得不行。他就是因為文采不好,才不得張魁喜愛。沒成想自己平日里忽視的張烈,能這般出息。 張烈拱手行禮,面上不露半分,說道:“孫兒愚鈍,靠的都是死腦筋,能得考官青睞是孫兒運氣?!?/br> 張魁見他不卑不亢,心里也舒服,擺擺手說:“今天我過來,就是跟你商量個事兒?!?/br> 張文墨笑著說道:“爹哪兒還用得上商量一詞,本就是同根同族,自當為您效力?!?/br> 張魁摸了摸胡子,說:“今年春闈,瑤兒也同樣參加了春闈......可惜沒上榜?,巸菏俏哪拇蟾绲暮⒆?,自小聰穎,這回也是緊張過了頭,沒寫好卷子。我這次來就是想讓你們考慮考慮......烈兒的卷子已然呈上殿試,但殿試人員眾多,皇上只會按著三甲殿試,別的人名次延順。按著我的意思呢,這回就由瑤兒替著你去,等明年春闈,我再替你好好謀劃?!?/br> 張烈心涼得透底,一旁的張文墨也有些發(fā)愣。 替代? 是讓張瑤替張烈去? 春闈的考卷都是裁住了名字,供以閱卷的?;实壑豢醋詈蟪噬蟻淼拿麊?,作為丞相的張魁,想動手腳,易如反掌。只要將名單改了張瑤的名字,到時候文帝只殿試三甲,考校不到張瑤的真才實學,張瑤只用進宮參加一個群英宴就可以輕輕松松當上官。 南朝雖說禁止買官賣官,卻有捐官一說,無非就是把買官賣官搭上一個好聽些的名頭。 身為丞相,張魁家財萬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可以捐官來得萬無一失,卻不想丟面子,非要在別人面前,將張瑤推上官位,占上一個理所應當。 宗族大過天,他是吃準了張烈。 “不行!”一個穿著艷俗的女人掙脫門口的侍衛(wèi)進來,被門檻絆倒后,金釵落了一地,她也沒時間撿,跪走到丞相面前,拉著他的褲腳,磕頭說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可不能這么做,烈兒十年寒窗苦讀,可就為了春闈放榜這一天。他同樣是您孫子,同樣可以為您、為張氏一族效力,您何苦舍近求遠,讓張瑤替了烈兒呢!” 張魁大怒,一腳踹開李氏,說道:“無知婦人!瑤兒是我嫡孫,嫡庶有別,瑤兒爬得高,更能為我們張氏一族效力,你懂什么?來人!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