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魏松開手，深呼吸了一口氣，又恢復(fù)了淡然的表情，拿起一旁的書繼續(xù)看起來。

    我揉揉臉，偏頭看了眼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的顧魏，深深覺得他在神經(jīng)病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了……

    二七八

    牧之支著臉頰半垂著目光，慢慢抿著茶。

    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她，不知道她這回是為什么回來，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牧之的笑容很淡，聲音輕得快淹沒在茶座的背景音樂里：“沒忍住，就回來看看?！?/br>
    這大概是最讓人心酸的理由了。見之不忘，思之如狂。

    我：“你們——”說完這兩個字我就后悔了。

    牧之微微翹了一下嘴角：“禾葉給我發(fā)了請?zhí)?，她要結(jié)婚了，我這次回來本來想親眼看著她嫁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還是不看比較好?！?/br>
    我聽到這個突然的消息，不知道該說什么。

    牧之：“趙家竣為人不錯，對她很好。她說，希望我也早日找到一個愛護我的人?！?/br>
    牧之靠著椅背垂下眼睫，幾乎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很長一段時間。

    我看不見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此刻的情緒，然而她這樣一動不動的，比哭更悲傷。

    我默默看著她，如同看著時間流逝，毫無辦法。

    老天對牧之很大方，給了她讓人青睞卻不嫉妒的特質(zhì)，睿智溫和，端正卓然，卻也很殘酷，讓她在愛情里喪失了出路。

    牧之慢慢掀起眼皮，目光又恢復(fù)沉靜：“這樣挺好的?！?/br>
    我心里默默嘆息。

    牧之：“顧先生對你怎么樣？”

    我點點頭：“很好?！?/br>
    牧之也點點頭，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新婚快樂，禮物補上?！?/br>
    我：“不用補?！?/br>
    牧之淺淺一笑：“祝你和顧先生幸福，把我這份也一起幸福上。”

    我的眼眶都有點酸。

    “好了，我走了?！蹦林鹕肀Я吮摇?/br>
    我：“照顧好自己?！背酥猓蚁氩怀龈玫母鎰e詞。

    對于牧之，我不算個好朋友，因為既幫不上忙，也沒有能力開解或安慰她。

    這是我第二次看著牧之離開的背影，依舊孤單，瘦削，挺拔，卻再也沒有回頭。

    晚上，我偏頭看著一旁看書的顧先生。

    顧魏：“怎么了？”

    我：“我想著，我以后一定不跟你吵架?！币驗橄鄲鄣阶詈竽軌蛳嗍?，已經(jīng)很幸運了，吵架實在有點暴殄天物。

    顧魏淺淺一笑：“自己說的話自己要記得。”

    我沒想到，我會這么快打破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一曲：

    《be be your love》 by “rachael yamagata”

    第 63 章

    二七九

    春節(jié)過后，又是一波手術(shù)高峰期。顧魏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到了家打哈欠伸懶腰的頻率高了一些，入睡時間也提早了。

    我洗碗，他端著水杯站在我旁邊走神發(fā)呆，呆著呆著突然飄渺地冒了句“好累啊”，然后繼續(xù)發(fā)呆。

    我：“等你把這個高峰期熬過去，帶你到山里住個一個禮拜，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吸氧就是爬山，什么都不用cao心。”

    “等這個高峰期過去……”顧魏回神，面無表情地偏過頭看著我，“是下一個高峰期。”

    我=_=：“……”

    洗完碗，顧魏去陽臺給花花草草修枝澆水。對這方面一竅不通的我也拿了把剪刀，裝模作樣地站在龍骨旁邊。龍骨已經(jīng)到我胸口高了，長勢奔放，手舞足蹈……

    我戳戳它的頂：“這個要剪哪里？”

    顧魏→_→：“你戳哪里就剪哪里?！?/br>
    我默默收回手：“我隨便戳的……”

    顧魏抿嘴一笑：“你隨便得沒錯，就那。不能讓它再一個勁地猛躥高度，打了頭好分枝?！?/br>
    我：“啊……”人家家的龍骨枝葉繁茂，都長成寬肩窄腰倒三角的成年男子了，我們家的龍骨還是竹竿少年的樣，難得分出來的兩個分枝就跟隨便長著玩似的，一點也不走心……

    顧魏→_→：“當(dāng)初是你自告奮勇要養(yǎng)它的，結(jié)果呢？長成這樣也是隨你?！?/br>
    我沖他做了個鬼臉，小心仔細(xì)地給龍骨打頭。

    剛洗完手，手機就響了。

    大姨：“校校啊，干什么呢？”

    我：“收拾家?！?/br>
    大姨：“哦，是這樣，我和你姨夫馬上要出去旅游了，后天一早就出發(fā)，明天你來接一下外婆吧?！?/br>
    “啊？”我愣了一下，太突然了。

    大姨：“你明天要么請個假過來？或者下班后過來也行。”

    我：“……”一時半會兒組織不出語言。

    一旁的顧魏看我卡殼說不出話的樣子，皺了皺眉，做了個口型：“怎么了？”

    大姨：“怎么了？不想照顧外婆？”

    我：“不是——我——需要和顧魏商量一下。”

    大姨笑道：“真當(dāng)自己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心全向著婆家了？你媽現(xiàn)在出差，你爸就不指望了，你表哥他們工作那么忙，照顧小庚都忙不過來，你們倆現(xiàn)在又沒有孩子?！?/br>
    我：“……怎么前兩天我們回y市的時候沒聽您說起，我也好有個準(zhǔn)備?！?/br>
    大姨：“這個還用說么，我和你姨夫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婆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沒什么要準(zhǔn)備的?！?/br>
    掛了電話，我還是有點懵：“大姨他們要出去旅游，后天就走，讓明天把外婆接過來?！?/br>
    顧魏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

    顧魏輕輕嘆了口氣：“接過來，我們怎么照顧她？”

    我：“…………”

    顧魏：“你外婆的性格，身邊是不能離人的。我們每天七點不到就出門，在外面差不多十二個小時，期間根本沒辦法照顧她。這十二個小時里，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么？萬一出了什么事你都不知道?！?/br>
    我：“…………”

    顧魏：“我個人意見，讓外婆回自己家住，家里有外公，有保姆，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再請一個護工，24小時有人照顧。她的醫(yī)保在y市，家就在定點醫(yī)院旁邊，做檢查掛水開藥都方便，為什么要舍近求遠(yuǎn)把她送到x市？況且，你自己身體復(fù)原了么？還是你打算家、學(xué)校、單位三個地方來回跑？一天兩天可以，長期下去呢？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你大姨不想照顧外婆。”

    我們沉默相對，誰都不再說話。

    半晌，顧魏嘆了口氣，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林之校，你就當(dāng)為了我，你歇一歇。你要是再生病，我近期真的抽不出時間照顧你?！?/br>
    我抿抿嘴，覺得有點心酸，整個人團在沙發(fā)角，思考了一會兒 ，給大姨回了電話，從各方面和她認(rèn)真分析了一下，建議將外婆送回家，再請一位護工。大姨沒說什么，掛了電話。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開會，大姨的電話打來：“外婆一聽說你們要給她請護工，鬧了一晚上脾氣沒睡覺。我們現(xiàn)在在去x市的路上，大概還有四十分鐘到你家。”

    我〇_〇：“現(xiàn)在？”

    窘迫地請了假匆匆往家里趕。

    既來之，則安之，我扶著外婆坐到沙發(fā)上，便著手打理客房。

    大姨：“外婆早飯還沒吃呢，藥也沒吃。”

    “藥也沒吃？”我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快十點了。

    大姨：“一聽說要你們給她請護工，吃不下也睡不著，從昨晚鬧情緒鬧到現(xiàn)在了?！?/br>
    我洗洗手開始給外婆做早飯，做完開始收拾大姨帶來的東西。

    我：“外婆的營養(yǎng)藥呢？”

    大姨：“啊……忘帶了?！?/br>
    我：“拐杖和助行器呢？”

    大姨：“……也忘了?！?/br>
    我：“病歷卡呢？”

    大姨：“哦……落抽屜里了?！?/br>
    我：“假牙呢？”

    大姨：“……”

    我=_=：“……”對大姨收拾行李的能力再次感到無力。

    大姨沖我尷尬地笑了一下，小聲道：“我回去收拾好了打包給你寄過來?！?/br>
    大姨兩口子很快離開，外婆一夜沒怎么睡，吃了東西情緒終于過去了，安穩(wěn)入睡。

    我坐在地板上看著一地散亂的東西，思考著一會兒要怎么和顧魏溝通。

    顧魏下班后自己坐車回家，大約是路上已經(jīng)整理好情緒，回到家一切正常，向外婆問了好，便換了衣服到廚房幫我一起做晚飯。只不過兩個人互相不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我：“顧魏?！?/br>
    他半垂著目光專注地切菜，一直到炒完菜，才道：“短期可以，長期不行。”端著菜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