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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奪金枝(重生)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唯獨(dú)主位的熙和帝臉白了白,原先就發(fā)青的臉色這下子看著更不好了。

    他有些顫抖地扭頭,問林又雨:“皇后可聽見,聽見她們說了什么?”

    林又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回稟陛下,方才趙婕妤看到,您的傳位圣旨上寫的新皇并非大殿下,而是二殿下?!?/br>
    她特意咬重了“傳位”“新皇”幾個(gè)字,激得熙和帝一陣氣血上涌。

    他一臉錯(cuò)愕地看著林皇后,大腦一片空白。這時(shí)卻突然發(fā)現(xiàn),本該喪子悲痛的皇后卻神情和煦,眸中還隱約地瀲滟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笑意。

    他想到了一個(gè)可能,隨即眼前一黑,再沒了知覺。

    薛晏清與薛元清正在對峙之時(shí),忽聞上首的高臺上隱約有什么東西倒地的聲音。

    隨即,太后的驚呼響起:“皇帝!”

    原來竟是那人暈了過去,薛晏清直覺沒意思,不再看著薛元清犯慫,而是命幾個(gè)侍衛(wèi)一擁而上,牢牢制住了他。

    他快步朝主位走去,留下虞莞對上了一雙充滿恨意的眸子。

    她定定地瞧了瞧,忽而問道:“這樣看著我,你是以后都不想活命了么?”

    那個(gè)被跪著按在地上的人一愣,隨即……竟然低下了頭顱,再不直視她。

    押解薛元清的侍衛(wèi)紛紛面露鄙夷之色,只有虞莞淡淡地長嘆了一聲。這一聲中包含著什么,竟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她也沒有停留地走向了上首。聽剛才那一聲,熙和帝摔得只怕是不輕。

    果然,他的額前磕上的椅子的一角,沒流血,但是瞧著已經(jīng)有些泛青了。

    薛晏清沒什么表情,淡淡道:“抬下去,命醫(yī)女看看罷。”

    太后身邊的宮人諾聲稱是。

    旋即,他抬起頭掃視了一周,所有與他目光相觸的人都低下了頭。

    她們心中瑟瑟發(fā)抖:從前二殿下就清冷矜持,不好接近。怎么眼見著要當(dāng)了皇帝,看著竟然更使人發(fā)怵了些?

    如今局勢明朗,薛晏清要當(dāng)皇帝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齻兌嫉戎﹃糖逡f些什么。

    逆料,此人竟什么也沒說,只攜著虞莞的手,朝熙和帝所在的后殿去了。

    -

    熙和帝醒來之時(shí),頭腦一陣發(fā)暈,眼前如同蒙了一層濃霧,難以看清周遭景色。

    正欲起身,身上卻提不起什么勁來,只好笨拙地打了個(gè)挺。

    皇帝下意識地想喚人扶自己一把,兀地想起了眩暈之前發(fā)生的一樁樁事情,沒了驚愕,卻怒火中燒了起來。

    千防萬防,皇位卻還是落在了那逆子身上!

    “唔唔——”他正要開口喊人來訓(xùn)斥,唇舌卻不聽使喚地扭曲成一團(tuán),只能發(fā)出含糊的聲音。

    熙和帝又張了張口,旋即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發(fā)不出聲了!

    他心中火急火燎,卻只能再次發(fā)出一片含糊的語氣詞,驚動了身邊的人。

    林又雨掀開幔帳來:“來人,陛下已經(jīng)醒了。”

    不多時(shí),杜若與太后身邊的宮人來了,在床榻邊圍成一團(tuán)。

    她們自然看見了皇帝,這時(shí)卻視若無睹,只向林又雨行禮:“皇后娘娘。”

    林又雨說:“杜若,既然陛下醒了,勞煩你向他說說他這是怎么了。”

    熙和帝正憤怒地瞪著這些對他沒有絲毫尊重的人,卻聽杜若不疾不徐地說道:“啟稟陛下,方才您氣急之下怒火攻心,肝火旺盛,又磕到了腦袋,不慎中了風(fēng)。”

    “今后,腿腳與口舌恐怕多有不便?!?/br>
    什么意思……他今后不能走路,也不能說話了?

    熙和帝本能地不信,試圖站起身來,再厲聲呵斥這些妖言惑眾之人,到了口邊卻只有一片模糊的嗚嗚聲。

    他的身體也不協(xié)調(diào)地小幅度扭動起來,像一條可憐的蟲。

    林又雨無悲無喜地看著眼前的人,是他害自己一入深宮而不返,過上了自由全無、生不如死的日子。然而這個(gè)人從此以后,就要困居在床榻之間,終日與被褥、幔帳為伴了。

    目睹此刻,她一時(shí)竟說不清是何滋味。

    只是,還有最后一件事:“陛下,方才又雨沒有告知于您。其實(shí)我懷里的龍?zhí)ィ羌俚?。?/br>
    熙和帝聞言,目眥欲裂,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太后也知道。”說完,她就不顧那人是何反應(yīng),頭也不回地出了后殿。

    她在后殿的石階上站了一會兒,等來了接到消息太后。

    老太太的神色說不上好,林又雨很是理解:皇帝到底是在她膝下?lián)狃B(yǎng)長大的,迄今暌違三十年。只可惜,他卻是讓太后傷心的時(shí)間多,省心的時(shí)間少。

    她與太后寒暄了兩句,就把后殿留給了這對養(yǎng)母子,不再停留。

    正殿周圍的衛(wèi)兵已經(jīng)撤了,宮妃們也各自回了自己的住處,只是那里很快就不是她們的居所了——隨著熙和帝的遜位,她們只能變成太妃,再把宮殿留給新皇的后宮。

    林又雨想到這里,不由哂然:新皇的后宮,竟然只有虞莞一人。

    至于以后……依薛晏清的性子,想必是不會再有。

    整個(gè)宮闈就要空置了下來,不過,不知她是否有機(jī)會不用再住坤寧宮呢?

    說曹cao,曹cao到。她獨(dú)自走在回坤寧宮的路上,途徑絳雪軒時(shí),竟然碰到了虞莞與薛晏清夫妻。

    薛晏清倒是慣常的模樣,只是眸色不似從前清冷,倒是有些瀲滟之意。

    虞莞就更明顯了,她圍著一條毛領(lǐng),露出白生生的一張嬌顏。只是那面龐之上,眉間攢著春意,兩頰飛起旖旎的云霞,朱唇瞧著比從前紅了三分。

    一副被親得喘不過氣的模樣。

    林又雨:……

    她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模樣,向兩人問了聲好。

    虞莞從絳雪軒中出來,烏桕的葉子隨著方才的晃動落了滿身,正是有些抹不開面子見不得人的時(shí)候。

    轉(zhuǎn)身就看見了林又雨,一時(shí)間恨不得重新躲回方才的林子中去。

    好在林又雨體貼之極,并不多問,而是說道:“殿下?lián)袢折`祚之時(shí),不知能否放我出宮?”

    她問這話心中是有些忐忑的:薛晏清還是殿下之時(shí),兩人是合作關(guān)系,說得上話。眼見著他就要登基,而自己成了身份尷尬的年輕太后,這……

    虞莞聞言,也立刻望向薛晏清,眸子帶了點(diǎn)期盼之色。

    薛晏清看著妻子眼巴巴的目光,又好氣又好笑:莫非在她心里,自己是個(gè)什么老古板,還是翻臉不認(rèn)人的小人不成?

    他道了聲“可”,旋即帶著虞莞離開。

    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讓阿莞重新認(rèn)識下自己了。

    第76章 正文完結(jié)

    虞莞絲毫沒有察覺薛晏清的心思,只覺得那日他的眼神有些怪異,隨即就顧不上這些,乍然忙碌了起來。

    熙和帝中風(fēng)的消息并沒有刻意瞞著,很快,大臣們就知道了,同時(shí)看到了那道黃紙黑字寫著薛晏清名字的傳位詔書。

    國不可一日無君,許多人縱使不愿,也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

    薛晏清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

    來日方長。

    前朝的暗涌薛晏清往往只跟虞莞說一半,苦的、累的、見不得光的都被他盡數(shù)咽下了。但虞莞還是多少猜到了幾分。

    她體諒薛晏清的心意,并不主動提起,只是讓膳房多做了些吃食。其中,補(bǔ)身體的湯水是必不可少的。

    薛晏清正是年少氣盛,哪受得了這個(gè)。夜里同枕之際,幾次三番被燎得不得安寢。不成眠的時(shí)刻,他望著羅帳頂,心中默默盤算著,眼見局面大定,也該……

    第二日醒來,他就瞞著人前吩咐兀君做了些布置。

    只是,這些都是瞞著虞莞的。

    禪位的典儀長達(dá)二十七日,輟朝的期間,恰好用來安頓前朝后宮的變動。譬如禁軍首領(lǐng)的調(diào)換、薛元清黨羽的處決等等瑣事。

    而虞莞的也沒閑著,作為未來的皇后,她也要盯著宮妃們搬遷的事宜。

    偌大的宮禁很快就變得空空蕩蕩。虞莞本有些猶疑,還是白芍提醒了她:“知曉您心慈,可若是讓她們?nèi)缤R粯觼硗邉?,這宮中還不知會生出多少謠言來。”

    虞莞這才恍然,林又雨一事便可看出,這些女子一個(gè)個(gè)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干脆雷厲風(fēng)行,回絕了求情之人,把宮妃們一齊送到了安置太妃的宮殿中去了。

    余下的,就是對所謂“至親之人”的處決。

    對陳貴妃的處決遵循了熙和帝的旨意——削發(fā)出宮,終身禁足。而薛元清與熙和帝父子二人,薛晏清則眼也不眨地將他們隨意丟進(jìn)了同一間宮殿,父子二人每日相對著彼此的臉,相互折磨。

    要讓虞莞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結(jié)局了。她不知上輩子的薛元清是什么下場,只是薛晏清既當(dāng)了皇帝,就無形中被捆縛了許多教條。

    殺父弒兄的惡名,她是不樂見薛晏清背上的。

    cao心完這些瑣事,宮中的氣氛頓時(shí)整肅一新。宮娥與內(nèi)侍們知曉兩位新主子的脾性,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何況,他們還這樣年輕,連二十歲都不曾滿。

    說不得自己一輩子都要伺候在這兩位身前了,此時(shí)不勤謹(jǐn)些留下個(gè)好印象,又待何時(shí)呢?

    是以,虞莞幾乎沒怎么出手整治,眼見著宮中的風(fēng)氣竟然一日好過一日了。

    二十七日很快過去,是日辰時(shí),虞莞與薛晏清一個(gè)上了朝,一個(gè)則在堯夏閣中接待命婦朝見。

    她不喜歡過于繁復(fù)的裙釵與配飾,裙裾幾乎與當(dāng)皇子妃時(shí)的樣式別無二致。一身緙絲瑞雁廣袖雙絲綾鸞衣,胸前與堆鴉發(fā)鬢之上三二配飾,只在耳間垂了米珠,腰間打了個(gè)彩色瓔珞。

    是以,出場之時(shí),不少命婦見她這樣清簡的打扮,竟然露出驚惶神色。旋即,她們紛紛以更衣的理由告退,再出現(xiàn)時(shí),頭發(fā)上寶光璀璨的金玉飾物少了不少。

    虞莞心中掠過一絲怪異。她自然知道這些打扮得繁復(fù)的人是怕她計(jì)較,蓋過了自己的風(fēng)頭。只是,活了兩輩子,她從前從未被人這樣猜測心思、小意討好過。

    薛晏清除外。

    然后,在起身行禮的階段,那些官夫人一個(gè)個(gè)深深地垂著頭,福身拜道:“皇后娘娘。”

    皇后……對于這個(gè)高高在上的稱呼,虞莞自己沒有絲毫實(shí)感,反倒生出淡淡的荒謬——

    從今以后,她就是皇后了么?

    恰在此時(shí),拾翠匆促地跑了進(jìn)來,宣布道:“陛下早朝第一條諭旨,就是冊封小姐為后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