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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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伴駕 那信上不是別的, 正是柳舒圓送與何夫人的那封家書。 此刻正落在薛晏清的書桌上,一字不差。 宮禁中規(guī)矩森嚴,信件流通自然要經(jīng)過層層檢查。柳舒圓不會蠢到把殺人的算計袒露在旁人眼前前。 經(jīng)過一番打點后, 是日,尚宮局中專司檢查的恰好是“自己人”,只裝模做樣地捏了下信封,就將之丟在一旁。 但一署之人,并非一條心。柳舒圓不諳其中門道, 她以為的萬無一失, 實則破綻百出。 許夫人留下的暗子數(shù)不勝數(shù), 偷龍轉(zhuǎn)鳳,實在是太容易不過。 淡淡香氣的墨痕洇過雪白宣紙, 筆鋒凌厲果決,昭彰了信件主人的森森野心。 薛晏清寒潭般的眸子中冷芒一閃:“兀君?!?/br> 守在書房外的內(nèi)侍應(yīng)聲而入,隨即, 一張紙輕輕飄至眼前。 兀君接過細看, 一時有些驚疑不定:“殿下, 這……” 沒看出來啊, 廣陽宮那位也太大膽了罷, 竟謀劃取他們殿下性命. 隨即他心下一松,計劃還沒實施,殿下神通廣大, 業(yè)已知曉。 “廣陽宮,圖窮匕見了?!毖﹃糖謇淅涞?。 兀君愣了片刻, 恍然。 可不是么。他也聽說,那位大殿下日日忙于耕耘不得空閑,想拼出個皇孫來搏寵。而柳家竟敢兵行這等險著, 干起殺人的勾當(dāng)。 若是有別的辦法,那兩處也不會如此荒唐行事。 他一躬身:“兀君明白了?!?/br> 既然那處想斬草除根,也休怪長信宮無情。 他正要下去布置,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殿下,這些可要讓皇子妃知道?” 薛晏清沉吟片刻,忽地想起自己曾與虞莞相約,秋狩之時要一起在西山游樂賞秋。 說起這事時,他的妻子仿佛眼睛都煥發(fā)別樣的神光。 他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白玉鎮(zhèn)紙上敲擊,玉石發(fā)出瑯瑯清脆之聲。 那雙盈盈杏眸,不該染上這些野心的血色。 “不必。但是吩咐白芍,務(wù)必萬無一失?!?/br> 兀君領(lǐng)命而去,身姿一閃,很快融入茫茫夜色。 而此刻柳家絲毫不知,自己看似精密狠辣的籌謀,早已落入他們眼中“獵物”之手。 - 柳舒圓苦等父親回信,已過了三日。 等待結(jié)果的日子最為熬人,眼看著秋狩一日□□近,柳舒圓難免心浮氣躁,唇角生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燎泡來。那包白中帶黃,仿佛有膿水涌動,周遭白皙肌膚又泛起絲絲血紅,與她富麗的面孔極不相稱。 放在平時,柳舒圓早請?zhí)t(yī)走一遭了?,F(xiàn)在她不過隨意涂了涼膏,又喝了兩劑清火之藥。 畢竟有要事在前,她連薛元清不來正院都懶得,又哪顧得上區(qū)區(qū)一個燎泡。 家中回音遲遲不至,柳舒圓原本有信心父親勢必會答應(yīng)。幾日來杳無音訊、石沉大海,這信心被消磨得也所剩無幾。 因她氣不順的緣故,廣陽宮中的宮女或多或少都受了懲戒,近身侍奉的只有秋和一人。 秋和捧著一盞冰糖燕窩緩緩進了正院,踏進門前,腳步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柳舒圓瞥她一眼:“家中有消息了么?” “回小姐,還沒有消息。”秋和低下頭。 “啪”地一聲,梨木小桌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秋和的頭垂得更低。 “你退下罷。”良久,上方傳來認命般的一聲嘆息。 到底這個計劃過于大膽,刺殺的人不是別人,可是天皇貴胄。稍一步稍一個不慎,柳家就是滿門覆滅的結(jié)局。家中吃過恣意妄為的虧,謹慎些也正常。 柳舒圓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思來想去,秋狩這個絕佳機會就這么從手縫中溜走,她心中到底不甘。一向愛喝的牛乳燕窩也沒了往日的鮮甜滋味,柳舒圓隨手一推那琉璃盞:“賞你了。” 秋和正要接過謝恩,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之聲。 一位宮女的聲音遙遙傳來:“皇子妃殿下,您的母家來信了。” 失而復(fù)得的滋味遠比一路順暢復(fù)雜,柳舒圓猛地站起身來—— 呈上的信件上碩大一個“柳”字封蠟,她眼中迸濺出喜意,不著急掀開,反而擺了擺手:“你下去領(lǐng)賞罷。” 那小丫頭立刻喜上眉梢,利索地行禮謝恩:“謝皇子妃殿下賞。” 退下之前,她還不自覺瞧了一眼秋和,那丫頭端著一盞琉璃碗滯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也下去罷。”柳舒圓擺了擺手。 秋和諾諾稱是。臨走時她習(xí)慣性瞧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卻看見她口中念叨著什么,竟然與方才那小丫頭討了賞錢的喜色絲毫不差。 撕開封蠟,展開信紙,上面不過寫了寥寥數(shù)字,卻燎得柳舒圓眼中冒出一把火來。 “一切已安排妥當(dāng)?!?/br> 她哼笑,父親果然是個賭徒,她當(dāng)初可沒看錯。 “一切”二字耐人尋味,細細想來才知道,原來父親是籌謀完了一切,才送來了準信。 難怪薛元清這幾日沒那么熱衷床笫之事了,恐怕是在安排刺殺的人手。 父親信中有云,這些人手他們或許以利誘、或用家人威逼,都牢牢握在柳家手中了。 那些刺客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再當(dāng)一回雙面間諜不算什么。 再者說,柳家并不是命他們背叛主家,而是把薛元清派人刺殺的證據(jù)截下一份在手里。 柳舒圓緩緩勾起一個微笑。如此甚好,薛晏清若是死了,他們手里就有薛元清來位不正的實據(jù);若是他沒死,招致報復(fù)時柳家也能全身而退。 信的最后,一行小字草草。上道,斬草除根,杜絕后患。 若是薛晏清死了,誰知道會不會有遺腹子降世。 為絕后患,虞莞也絕不能留。 - 欽天監(jiān)測算過了幾個日子后,秋狩出行定在了八月初九。 隨即,太和殿傳來一份伴駕的名單。 許是為了維持不近女色之形象,熙和帝半個月來踏足后宮次數(shù)不過一掌之?dāng)?shù),早惹得宮妃時有怨言。不過這些怨言沒惹得皇帝回心轉(zhuǎn)意,這次秋狩,伴駕的后宮人數(shù)不過三四,皆是年長的高位妃嬪。 擺明了要把清心寡欲的形象貫徹到底。 太后自不必說,薛元清和薛晏清是一貫要隨行的,底下幾個小皇子漸漸到了年歲,可以行弓馬了,這次也被提上名單。 再就是幾個簡在帝心的臣子。虞莞特別留意了,其中既沒有虞侍郎,也沒有柳詹事。 一碗水端平,兩位岳家同時遭了冷遇,令人猜不透現(xiàn)在皇帝對儲位是個什么態(tài)度。 接過旨意后,虞莞就開始籌備起此一去的行囊。 西山行宮是殿下每年皆會駕臨之處,伺候之人不敢搪塞,內(nèi)中設(shè)置精美齊全,儼然一處小皇宮。因此行裝不必過于復(fù)雜。 衣物、器具之類的都好說。虞莞上輩子去過三次秋狩,這些都做慣了,一番收拾下來,很是妥帖。 白茱在一旁甚至都沒幫上什么忙。 只是在隨行的人身上,她有些犯了難。 白茱算是長信宮半個管家,是一定要帶的;至于白芍和拾翠,一個沉穩(wěn)妥帖,一個活潑跳脫,性子上各有千秋,令虞莞為難了許久。 最后,她還是在白芍的名字上劃了一個勾。 拾翠,還是讓她再與含舒嬤嬤學(xué)一學(xué),出師了再做安排不遲。 不過半日,長信宮一切停妥只等出發(fā)。虞莞眼中漾起絲縷的期待之色。 秋狩之行,上輩子她也去過三次。但是日日困在行宮寢殿不得出,群青疊嶂近在咫尺卻難領(lǐng)略,只能陪著一眾妃子與太后說話,與在宮中的憋悶沒什么兩樣。 這回,薛晏清答應(yīng)了屆時一道踏青賞秋,怎使她不期待? - 八月初九,卯時一刻,宮門處就已人影攢動。 明黃色繡五爪金龍的傘蓋之下,流蘇隨風(fēng)微微飄起。密密匝匝的人頭涌成一道墨色的長河,浩浩蕩蕩地魚貫而出。 帝王車鑾未至、儀仗先行。 隨后是太后、后妃與皇子的車架,辰時三刻末,最后一個小皇子的車輦起擺后,厚重的宣陽門終于吞吐完宮禁最后一波人流。 虞莞與薛晏清坐在兩架馬車中,一前一后緊挨著行走。 出了宣陽門后,又行了一炷□□夫,她掀開轎簾一角,一向喧囂的街道邊不見百姓人影,禁軍們手握長矛,屏聲凝氣站在道路兩旁。 虞莞饒有興味地看著沿途風(fēng)物,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上回也是這般早上,她與薛晏清坐在一架不起眼的青蓬馬車里,一道分吃著街邊買來的燒麥。 正想著,車前就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皇子妃,殿下命小的去隔壁街上買了些早點來,您看有沒有愛吃的?” 虞莞命白芍掀開簾子,竟是兀君騎著馬,懷中抱著各色熱氣騰騰的吃食。 虞莞眼前一亮。 而在長信宮車駕前方一里處,廣陽宮的車駕中,氣氛說不上融洽,竟還有些劍拔弩張。 薛元清身邊的內(nèi)侍道:“皇子妃,您看這……” 他吝嗇地伸了伸手指,指向了柳舒圓身邊的秋和:“咱們殿下點了名兒,要秋和姑娘前去伴駕呢。” 秋和聞言臉色一白,不顧馬車顛簸,徑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