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燭看了看，她走到離自己最近的攤位，彎下腰，露出自以為十分友好的笑。

    “請問，您知道這鎮(zhèn)上哪有當(dāng)鋪嗎？”

    那買東西的商販在聽到何西燭的聲音后猛地抬起頭來，他的身體后仰，險些跌在地上。

    他渾身都在發(fā)抖，臉上的胡須顫了顫，眼里浮現(xiàn)出清晰的恐懼。

    “你……”他抖著手，指向那宅子的方向，“你是從那來的？”

    何西燭當(dāng)然知道他在怕什么，她捏了捏夜雨時的手，裝出疑惑的模樣：“是呀，我是從那邊過來的。我昨天剛到這鎮(zhèn)子上，有一個好心人見我沒處去，便把我?guī)У搅四沁叺拇笳?，讓我在那宅子里住了一晚，有什么不問題嗎？”

    “你你你……”商販顫抖的更厲害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何西燭身前離開，“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呀?！焙挝鳡T故意抬高了些聲調(diào)，像是有些生氣地說道，“我不就活生生地在你面前站著呢嗎？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又沒招惹你，不過是問了句當(dāng)鋪在哪，你不愿意說就算了，怎么能說我是鬼呢？”

    那商販見她這樣才冷靜許多，他走進(jìn)些，又像是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真是人？”

    “是人?！焙挝鳡T沒好氣地伸過去那只沒有拉著夜雨時的手，“我身上熱乎著呢，你要是不信可以摸摸?！?/br>
    商販沒敢摸，卻拿出他竹筐里的黃瓜戳了戳何西燭的身子，確定能戳到，這才跟劫后余生似的，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你昨天晚上真是住在那宅子里的嗎？”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是呀。”何西燭說，“是那宅子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沒，沒什么。”商販遲疑地?fù)u了搖頭，“你昨天晚上睡在那宅子里，就沒覺出什么怪事？”

    “沒有吧。”何西燭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我一覺睡到大天亮，能有什么怪事?！?/br>
    那商販聽完這話，再看向她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什么勇士。

    “你剛剛說要找當(dāng)鋪是吧?！彼噶藗€方向，“我們鎮(zhèn)上就一家當(dāng)鋪，你沿著這條路繼續(xù)走就能看到了?！?/br>
    何西燭道了謝，朝著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他們都很怕你呢。”走遠(yuǎn)了些，何西燭小聲對身邊的老婆說道。

    夜雨時回頭看了眼集市的方向，十分無辜地眨了眨眼。

    路兩邊都是些住人的房屋，約莫走了二百多米，就能聽到從前面?zhèn)鱽淼臒狒[聲響，這一片已經(jīng)離著宅子很遠(yuǎn)了，裁縫店、首飾店、雜貨鋪、餐館、書局等等都聚集在這，買東西的人也比之前在集市里看到的要多不少，應(yīng)該是這鎮(zhèn)子上比較富裕的人家。

    走近了看，那一間間店鋪門口都貼了辟邪的黃色符紙，門前放著香爐，里面插著一束未燃盡的香。

    何西燭還擔(dān)心了一瞬，但那辟邪的符紙明顯對夜雨時并沒有用，相反，她幾乎是拖著何西燭來到香爐旁邊，吸食著上面飄起的香火。

    “這是你的食物？”何西燭問。

    夜雨時沒功夫看她，只是點了點頭。

    何西燭看著她的背影，覺得老婆身上的紅光似乎比剛才更亮了一點。

    “小姑娘是要買東西嗎？”一名老者從店鋪里走出來，看著站在門前的何西燭。

    這老者與何西燭在這鎮(zhèn)上見過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樣，他面容慈祥，看向何西燭的眼睛微微瞇起，帶著溫和的笑。

    “啊，買，我想買……”何西燭抬頭，卻發(fā)現(xiàn)這是家賣祭祀用品的店鋪。

    “我想買這香和香爐。”她抬手指著香爐的方向，“還有紙衣服，要女人穿的那種。”

    老者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下移，停留在她胸前被裹起的壇子上。

    半響，他點了點頭，慢吞吞地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我去給你拿，你若是不方便進(jìn)來，就不必進(jìn)來了?！?/br>
    不方便進(jìn)來？何西燭看看胸前的壇子，又看看旁邊拉著自己吸食香火的夜雨時，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碰見了什么不得了的關(guān)鍵人物。

    于是在老者拿著東西出來時，何西燭認(rèn)真地問了句：“您現(xiàn)在除了我以外，能看見其他人嗎？或者是，能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

    老者給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輕輕搖了搖頭。

    “不可說，不可說?！?/br>
    付了錢，何西燭拉著老婆繼續(xù)往前走，她抱著買來的東西，腦子里想的還是剛剛老者最后的一番話。

    不可說？

    對比之前在集市里直接問出“你是人是鬼”，并提及到那宅子的商販，何西燭想，這老者或許，確實懂得一些別人都不懂的東西。

    她看了眼身邊的老婆，吸食過香火的夜雨時明顯比之前精神許多，像是饑餓的人終于填飽了肚子，飄在空中露出了魘足的神色。

    何西燭顛了顛手里的香，決定回去后再給老婆點上兩根。

    找到當(dāng)鋪換了錢，在路邊的包子鋪買了十個rou包子，何西燭摸著鼓鼓的錢袋，最后又給自己買了兩床薄被和一身新衣服。

    她抱著一堆東西往回走，薄被擋住了眼前的視線，在路過那片住人的房屋時也看不見前面有沒有人。

    “你追我呀！”

    “你追不上我略略略——”

    孩童的聲音響起，接著是往自己這邊沖來的腳步聲。

    何西燭下意識拉著夜雨時往旁邊躲，卻見那小孩蹭的一下，竟是從夜雨時的身體里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