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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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樣高高在上,廣寧王都不給您這個體面。”見太后臉色一僵,看向自己的目光生生地透出了幾分陰郁,皇后也不在意自己折了她的臉面淡淡地說道,“臣妾還是晚輩,想必廣寧王不是拆了臣妾的宮這樣簡單了。” 太后都丟臉,更何況皇后呢? 既然太后這樣咄咄逼人,皇后也只好不給太后這個面子,究竟該如何,就如何就是。 “可是做兒媳婦的……”靜嬪急聲道, “說起來,靜嬪不單是母后的兒媳,還是本家,豈不是比本宮還親上一層?”皇后雖是個溫和的人,然而叫人指到臉上算計,也不想好性兒了,此時淡淡地說道,“既然靜嬪這樣看重廣寧王的家事,便為了母后出頭就是。只是,”她掩了掩嘴角,淡淡地說道,“到底你才是個嬪位,若廣寧王說些什么不好聽的,看在母后的面上,你也都忍一忍,嗯?”她笑了笑,見靜嬪沉默了起來,心中到底戒備。 竟能這樣穩(wěn)得住,靜嬪此人,真是強出僖常在許多。 “娘娘說的是,是臣妾越矩了?!膘o嬪秀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暗淡,低聲說道。 她看起來十分委屈,阿眸偏頭想了想,決定幫幫她。 看起來委屈可不好,要真的委屈才行呀。 四處看了看,胖貓仔兒目光就落在了說話間靜嬪放在一旁的藥碗上,突然嗅了嗅,拍了拍皇后的袖子。 皇后詫異地看了那藥碗一眼,見阿眸目光炯炯,心中一動,指著這藥碗笑道,“這是……” “靜嬪最是個孝心的人,知道哀家心里不好過,因此親手熬了藥與哀家,你瞧瞧,這手上還留著疤,心疼的哀家什么似的?!?/br> 太后見皇后出言,目光就一閃,指著紅著臉的靜嬪溫聲道,“哀家身邊只有靜嬪還好些,日日牽掛哀家,凡事不假人手的,這孩子心眼兒也實誠,叫哀家說,皇帝身邊有這樣得力的人兒,哀家也放心?!闭f罷,見皇后淡笑不語,她便笑道,“原是該賞的。” “就賞靜嬪如意,也好叫她萬事如意?!被屎笈诖驍啵瑴芈暤?。 太后凝眉,然而見皇后雖是在笑,然而目光帶著幾分冷漠,到底想到皇帝不好與她爭執(zhí),心中一嘆,頷首道,“就論皇后的話?!?/br> 她本是想要再給靜嬪提上一層,封做妃位,就算沒有盛寵也能在宮中有一席之地。然而眼前看來,只怕是不成了。 靜嬪只要無寵無子,想要妃位,就有些艱難了。 只是皇帝竟遲遲不肯招幸新入宮的妃嬪,實在叫太后為難。 總不能將靜嬪直接送到皇帝的床上去不是? 太后心中思量了片刻,又見大公主在一旁沉默地坐著,一副貞靜溫順的模樣,只覺得厭惡。 大公主這門婚事,她打算得很好,有個帝姬在娘家,承恩公府自然有好日子過,只是大公主不肯,竟自己看中了靖北侯府,實在不知好歹。 況私相授受不過如此,大公主這樣不規(guī)矩,虧了她沒有嫁過來,不然,承恩公府的門楣竟都要變色兒。 大公主叫太后那雙冰冷的眼睛看的坐臥不安,此時眼淚都要出來,只能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又見阿眸瞇著一雙眼睛看著那碗藥不知在想些什么,恐皇后吃虧,便低聲道,“母后忘了?父皇下朝要與你說話的?!?/br> 她目光落在阿眸的身上,頓了頓,便繼續(xù)說道,“女兒已經(jīng)賜婚,也想……想早些回去預備?!边@話中頗有些不恭敬,然而太后懶得與她計較,只冷哼了一聲道,“昌平不喜此地,便走吧?!?/br> “太后娘娘宮里亂糟糟,孫女兒如今只能添亂,自然是不好在這兒的。”大公主忍著膽怯斂目說道。 “罷了,母后安置吧,白白與我們說話兒,實在勞累疲倦?!被屎笮α似饋?,正要起身,就見外頭一個嬌媚可人的少女快步進來,這少女身上珠光寶氣,穿著碧綠的飄逸宮裝,越發(fā)嬌艷,然而此時臉上卻帶著淚痕,只沖到了太后的面前,對太后的疲憊視而不見,只伏在太后的膝上大哭道,“姑母給我做主!”她指著外頭大聲哭道,“陛下,陛下在外頭給我沒臉,我不要活了!” 她哭鬧起來,叫亂糟糟的宮中越發(fā)地雜亂了起來。 “夠了!”太后今日又氣又惱,恨不能死過去算了,又見僖常在與自己哭鬧,皇后還在看熱鬧,臉上掛不住罵道,“你要做什么?!” “全是陛下的錯?!辟页T谝娀屎笤谝慌?,只恨得咬牙切齒,拉著太后哭著說道,“我好心好意給陛下跳舞解悶兒,陛下卻叫我滾!” “跳舞?!”太后看著僖常在一身輕薄翻飛的衣裳,又見她眉間點著花樣兒,明艷照人,頓時呵斥道,“為何不與哀家說?!” 僖常在扁扁嘴兒,到底不肯說。 她若說了這巧宗,太后就叫靜嬪去了,還有她什么事兒呢? 靜嬪見她對自己存著幾分敵意,便微微皺眉。 “您知道我擅蓮上舞,想著這下了朝陛下定然勞累,想叫陛下歡喜?!辟页T趯匆实蹧]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然而卻有些氣憤地告狀道,“我練了許久,想給陛下驚喜,誰知今日剛跳起來,陛下就罵了我?!?/br> 她有些害怕地想到皇帝那張鐵青的臉,見太后要暈過去,便小聲兒說道,“罵我一副風塵模樣,不成體統(tǒng),還叫我閉宮思過?!闭f到最后,她便央求道,“您說陛下會寵愛我的,姑母,我要等到什么時候呀?” 大公主聽得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急忙掩住了。 “你在哪里跳舞?皇帝身邊,那時有誰?”太后想到皇帝本不是個激烈的人,尋常不喜只會叫僖常在退去,若這樣不給面子的大怒,只怕另有緣故。 “就在陛下回后宮的那處,”見太后嘴角一歪,指了指她竟說不出話來,僖常在便理直氣壯地說道,“還有幾個官宦,仿佛是嘉靖侯等等,只是這些又算什么呢?”她為的是陛下,說起來嘉靖侯還占了便宜呢! 太后已經(jīng)氣得歪倒在一旁,撫著心口流下了淚來。 若無人之時,她樂得僖常在嬌媚風情,迷住皇帝的魂魄,然而前朝官宦俱在,僖常在這樣輕薄,如同歌妓,簡直就是丟了她的臉! 不僅丟了她的臉,還丟了承恩公府的體面,丟了全族的名聲! 承恩公府,不知會叫人如何嘲笑! “孽障,孽障!”太后如今是真后悔竟然會叫這個蠢貨入宮,心中只覺得悲苦。 眼見太后不好,僖常在也唬了一跳,此時目光落在俱看來的皇后靜嬪等人的身上,竟不知為何,想到了前些時候,沈妃含笑與自己說過的話。 皇后已老不足畏懼,將手段放在她的身上實屬浪費。畢竟皇帝正是盛年,雖如今還守著,不過是給皇后體面,總是要另寵旁人,只是為了給太子體面,寵愛的人,只怕不會太多。 若是有一個,到時只怕就是靜嬪,她落在靜嬪之后,湯恐怕都喝不上。 眼下看著靜嬪扶著太后溫柔地撫弄勸慰,一副孝順乖巧的模樣,太后慈愛地拍著她的手,彼此情深,僖常在便忍不住抿了抿嘴角,露出了幾分忌憚來,覺得沈妃的話很有道理。 皇后不是問題,靜嬪,原來是她的大患。 眼見太后吐出一口氣,叫靜嬪拿過湯藥來喝,僖常在正要搶過那藥碗,卻見一旁皇后懷中那只胖貓仔兒,突然跳上了桌子,顧不得眾人詫異的目光,爬到碗邊歪了歪胖嘟嘟的小腦袋,低頭飛快地在那溫熱的湯藥中舔了兩口。 “皇后!”靜嬪目中一閃,正是拿住了皇后的把柄,轉頭厲聲喝道。 她正與皇后發(fā)難告她縱貓不孝,卻突然聽到那藥碗之處的胖貓仔兒噶地慘叫了一聲,之后毛茸茸的小身子劇烈地抽搐了兩下,往一旁一翻舌頭一吐,死了過去! “你敢投毒!”僖常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靜嬪的手厲聲道。 ☆、第20章 “我沒有!” 眼見胖貓仔兒轉眼倒斃,竟是被毒死了,靜嬪臉色唬得發(fā)白,又叫僖常在咄咄逼人,一時張皇無措,頓時驚聲道,“我怎么會害姑母!”太后方才還在說這碗藥并沒有過過旁人的手,如今竟是叫她無法脫身。 可她又不是僖常在這個蠢貨,怎么可能這樣明晃晃地害死太后這個靠山! 況若太后死了,皇帝必然會問罪她與承恩公府,這不是自己坑自己?! “誰知你是為了什么,心中藏jian!”僖常在好容易拿住了靜嬪的把柄,才不管靜嬪與家族死不死呢,此時冷笑一聲,嬌媚的臉上生生地透出了幾分得意,仿佛是包青天一樣目光炯炯,只想將靜嬪的罪名坐實,冷笑道,“許是姑母不喜歡你了,想叫陛下的恩寵落在我的頭上,你沒人提攜,因此惱羞成怒,要與姑母同歸于盡也說不定!” 她越說越有理,只想置靜嬪于死地,轉頭與看著那碗湯藥喘息的太后叫道,“姑母不可放縱罪人!” 皇后雖素來溫柔穩(wěn)重,然而看了看桌上已經(jīng)沒氣兒,小肚子都不起伏了的胖貓仔兒,眼角抽搐了起來。 大公主捂著嘴看著僖常在抓住了“兇手”,想到阿眸一貫的作為,頓時轉頭飛快地笑了一聲,這才帶著幾分擔憂與欲言又止地看著窩里反的靜嬪姐妹。 這個……坑死姐妹的蠢貨有很多,想要坑死全家的,真心眼前就這一個。 太后簡直要叫僖常在氣死,只覺得那碗藥毒不死她,遲早也要死在愚蠢的僖常在手里,見她竟還拉著靜嬪依依不饒,頓時撐起一口氣罵道,“住手!”就算是靜嬪干的,她都得保住她,不然只會叫外人得意。 “姑母為何還要袒護她?”僖常在見如此太后都不肯將靜嬪交出去,頓時不依道,“您這樣待她,她是如何回報你的?!” 太后這回真知道了。 僖常在這蠢貨就是進宮討債的! 見這還是妙齡的女孩兒柔媚婉轉,她卻只覺得心口疼,冷冷地喝道,“還未查清如何,你不必為我張目!”到了眼下,她想到皇帝到底仿佛還很喜愛僖常在的那張臉,因此忍了忍心中的怒火,并未死命的呵斥,臉色陰冷地看著下手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皇后,許久之后,忍著頭疼與眩暈慢慢地說道,“究竟如何,太醫(yī)來了便知,使人往小廚房詢問,究竟誰碰過這碗藥,怎能這樣給靜嬪定罪?!” 聽著靜嬪此時受驚過后的抽噎,太后心中越發(fā)心疼,也對僖常在的無差別攻擊更為不滿,冷冷地說道,“如此,豈不是寒了孝順孩子的心?!” 說起“孝順”二字,太后忍不住譏諷地往下頭的皇后看去。 皇后,真是看了她的一場好戲!眼見她娘家的兩個女孩兒因這點小事便要分出生死,哪怕日后有她調(diào)節(jié),心中有了芥蒂,也再也不能和睦。 特別是僖常在,也叫太后看的分明,真是要置靜嬪于死地了。 姐妹等同決裂。 都是她眼看著長大,疼愛過的孩子,竟然會因為爭奪還渺無痕跡的恩寵,自己就斗起來,怎能不叫她痛心疾首呢?! 哪怕是在宮中的大風大浪,太后歷經(jīng)數(shù)十載都沒有動搖過,然而眼前晚輩的爭執(zhí),卻叫她心里都涼透了,難過得仿佛要死了一樣。 忍著心口的抽疼,太后便與恭敬地對自己低頭的皇后冷靜地說道,“哀家的宮中出了這樣的大事,就不留皇后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只毛茸茸的胖貓仔兒的身上,心中不知為何竟生出了一絲古怪來。 皇帝與皇后,據(jù)說疼愛這肥貓到了極點,竟都同桌吃飯的,然而這肥貓毒斃,皇后竟面無悲戚,不是有些異樣么? 皇后此時卻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起,對著太后微微一禮,這才緩緩上前將桌上那只胖貓仔兒托在了手中,在眾人瞠目結舌之中輕輕地撫摸了兩下,就見她不帶一個護指的手拂過,那方才還連氣兒都沒有了的肥貓竟慢慢地呼吸了起來,之后就見貓仔兒虛弱地在皇后的手心兒上一滾,四處張望了一下,趴在原地吐了吐舌頭做惡心狀,之后翻了個白眼兒,又厥過去了。 “這是!”僖常在的手還抓著靜嬪的衣袖做興師問罪狀,見這肥貓竟然又活了,頓時傻眼了。 這,這就不能給靜嬪問罪了呀! 僖常在真是憤憤不平! “這孩子素來怕苦,只怕是因那藥太苦,一時閉過氣去?!被屎笠娛稚系陌㈨]緊的眼睛微微掀起,狡黠無比,心中好笑,便與氣得渾身發(fā)抖的太后賠罪道,“這小東西從小兒就頑皮,還喜歡亂吃東西,是臣妾管教不嚴。只是母后素來慈愛,恩澤后宮,想來不會與它這么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方才委屈了靜嬪……”她看了看淚眼朦朧十分可憐,柔弱中還帶著幾分書卷氣的靜嬪,嘴角微挑地說道,“本宮,當重賞靜嬪,以為壓驚?!?/br> “你……”太后看著皇后,氣得手都在哆嗦,竟說不出話來。 眼見如今她要與個貓仔兒計較,就是與畜生等同的意思?! 況一碗并無異樣的湯藥,卻叫靜嬪與僖常在從此如同仇敵,這樣的手段會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貓做的?只怕這后頭,就是皇后的手段! 好狠毒,竟是一擊即中! 想到這個,太后才驚覺皇后原來也不是這樣無害,這樣溫順的表象之下,也有這樣毒辣的算計。 心中冰涼,太后卻只厲聲叫僖常在滾蛋,這才揮手叫皇后與大公主走了,拉了靜嬪獨自說話,竟連廣平王之事都忘記了。 皇后叫阿眸干了這樣的壞事打斷了廣平王之事,心中也覺得滿意,此時見出了太后的宮中這貓仔兒就活蹦亂跳的了,在自己的懷里揮著毛爪子jian詐地嗷嗷直叫,顯然覺得自己方才特別機智,就忍不住笑了,點了點阿眸毛茸茸的小腦袋與一旁也忍不住笑得柔美的大公主說道,“可見,你父皇并未說錯它?!?/br> 可不是個小混蛋么,一個惡作劇,差點兒氣得太后娘娘歸了西,說出去叫人都不敢相信。 “囡囡這是為母后張目,聽了這個,豈不是傷心?”大公主卻見阿眸人立而起,抱著皇后的手指哼哼唧唧地撒嬌,急忙笑道,“兒臣看得心里歡喜呢?!?/br> “你這樣為它說好話兒,罷了,只叫它吃素一日,算是給太后娘娘賠罪?!币姲㈨壑樽拥瘟锪锏剞D,顯然是憋著壞主意,皇后便溫聲道。 吃素? 大公主差點兒笑了,想了想,不為貓仔兒可憐,反倒默默地給兩個倒霉弟弟點了一根蠟。 從前皇后叫胖貓仔兒吃素的時候,那點子青菜,都被元恕元德兩兄弟傷感地吃掉了。 小弟,就是這個時候用來給阿眸陛下吃小青菜的。 阿眸扭著小身子嬌嬌氣氣地拱著皇后軟乎乎的懷抱,眼角還閃著晶瑩的淚花兒,別提多可憐了,仿佛真吃了許多的苦一樣,因皇后不知這壞貓仔兒欺負自己的兩個兒子,竟生出了些不忍來,嘆氣說道,“罷了,只吃青菜,對身體不好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