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第26章 楊琳坐在辦公室,不禁回憶起與江笑初次見面的場景。那是兩年多以前,也就是在這間辦公室,她是面試官,江笑是人力資源部的應(yīng)聘者。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當(dāng)時她看著江笑簡歷上列出的教育背景,疑惑地問了一句:“你在曼哈頓大學(xué)讀了一學(xué)期就退學(xué),退學(xué)回國選擇就業(yè)的理由是什么?” 相信任何人看到江笑這份簡歷都會問出同樣的問題,然而那一刻,楊琳看得很清楚,這女孩兒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有種幽深入髓的悲傷。 她還記得江笑當(dāng)時的回答是:“家庭條件不允許?!?/br> 國外留學(xué)確實需要一筆不小的費用,楊琳低頭掃了眼她應(yīng)聘登記表上填寫的家庭成員一欄,才理解地點點頭,沒有再糾纏這一點。 直到后來,她聽葉森遠提及江笑當(dāng)初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美國,她才猜測也許看似簡單的背后還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楊琳閱歷較深,看得也開,她認為受一次情傷算不了什么,就當(dāng)做是青春的紀(jì)念便可,人生還那么長,也許下一個對的人才是你命中注定的真愛,又何必留戀著過去念念不忘呢? 想到這里,她倒也難免為自家侄子擔(dān)憂。雖然她嘴上總是調(diào)侃他一廂情愿、求而不得,但畢竟是一家人,楊琳反而擔(dān)心葉森遠越陷越深,而江笑始終無動于衷。其實看眼前這樣子,可不正是如此? 為什么會安排他們相親? …… 兩個月前的某個周六,葉家照例每周一次的家庭聚會。 “媽,你這是做什么?”葉森遠看著茶幾上一張張照片,眉頭微皺,頗有些無語。 顏夕一臉認真,“兒子,媽希望你學(xué)會談戀愛?!?/br> 葉森遠:“……” 楊琳在旁邊聽了笑得不行,邊笑邊說:“大嫂,森遠才二十六歲,沒必要逼得這么緊吧?” 顏夕給楊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瞎搗亂。 “二十六歲我是不擔(dān)心,可是二十六歲了還沒談過戀愛我就不得不擔(dān)心了。你說說,這些年他往家里帶過一個女孩兒嗎?在我們面前有提過一個女孩兒嗎?偶爾有女孩子來家里坐坐,我只不過單純地給他介紹介紹,他連應(yīng)付都懶得應(yīng)付?!?/br> 顏夕越說越覺得奇怪,越說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半晌后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她怎么也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嘴巴吃驚地張成了“0”字型。兒子確實很少提到什么女孩子,最親近的異性就是自家芯芯,而他平時只和楊柯他們玩在一起,難道說…… 顏夕想到這種可能性,當(dāng)即癟了嘴,苦著臉試探道:“兒子,難道你喜歡……男人?” “媽……”葉森遠頭疼。 兒子一臉無語的表情在顏夕看來是一種無奈、是一種被人戳穿事實的尷尬,她冷靜了幾秒,安慰道:“兒子,不要緊,性取向不同而已,這又不是什么錯事……” 可是,她的胖孫子要怎么辦…… 顏夕再怎么試圖心理安慰、心理建設(shè)也終究說服不了自己,于是丟下兒子找自家丈夫去了,要怎么告訴丈夫,他們的兒子居然喜歡男人tat。 葉森遠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瞥向一旁笑瘋了的小嬸嬸,很是無語。 他沉聲道:“我的性取向很正常?!?/br> “我又沒說什么?!睏盍湛攘丝?,收斂了放肆的笑意。無論過去多少年,她大嫂還是一如既往的傻白甜,太逗了。 “不過……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兒?” 楊琳沒有她大嫂那么豐富的想象力和曲解能力,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侄子的性取向,但真的好奇他究竟喜歡哪種女孩兒。26歲還沒有談過戀愛的男人確實少,更何況還是怎么看怎么都優(yōu)質(zhì)的男人。 本以為葉森遠會冷冷丟下一句“無聊”就閃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嘴角一牽,不知是看向什么方向,柔聲道:“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 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這完全是楊琳沒料想到的答案,她以為至少會具體化到外貌、性格、身材等等,他卻說喜歡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 帶笑…… 楊琳忽然就想到,“我公司恰好就有一個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說完她就打開手機的相冊,試圖找出上周末部門郊外會餐的照片。 葉森遠只是想起了某些事便隨口一說,見她這么認真,反而無奈地笑了,“又不是任何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我都喜歡。” “我找張她的照片給你看看?!?/br> 楊琳聽不懂他的彎彎繞繞,就以為只要是名字里帶個“笑”字的女孩兒,他至少都會有點興趣,反正彼此都是單身,見個面認識一下也沒什么不好。 葉森遠見小嬸嬸當(dāng)了真,正了正色,正想閃人,就聽她指著照片說…… “喏,這女孩兒叫江笑,名字里帶笑?!?/br> 江笑,這兩個字成功將葉森遠的腳步和思緒定住,又勾起了他方才還聯(lián)想到的那段青澀的回憶。那瞬間,一種令人心跳驟然靜止的巧合感涌了上來,他放空的視線移到了小嬸嬸的手機屏幕上,那照片里淺笑著的人,那個名字里帶笑的人,正是江笑。 “小嬸嬸,麻煩你了?!?/br> “什么?” “我想和她見一面?!?/br> 這情況轉(zhuǎn)變的太快,楊琳倒是一時之間轉(zhuǎn)換不過來,怎么大嫂介紹的那些名媛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卻主動向她拋出橄欖枝?江笑有什么特別的嗎? “你還真喜歡名字里帶笑的女孩兒?”她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 “是啊?!?/br> 前提是,她是江笑。 ****** 下班回到公寓,江笑沒什么食欲也就沒做晚餐。 明明平時也同樣是一個人待在家里,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卻忽然感覺有些孤單,有一種很想做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的空虛感、無力感,并且非常強烈。 她換了身休閑運動服,下樓跑步。 江笑居住的公寓是兩棟聯(lián)立式的35層高的大廈,大廈樓下就是s市的護城河,她偶爾在晚餐后會來這里散步,就當(dāng)散散心,也能打發(fā)些個人空余時間。 一個人走路的時候,她習(xí)慣了插著耳機聽音樂。 曾在某篇文章看到,這類人一般孤單感比較強,也缺乏安全感,倒也不是他們非要聽音樂不可,也不代表他們本身就非常喜歡聽音樂,而是把它當(dāng)做顯示自己并不寂寞的證據(jù)。試問,如果有人陪在身邊,誰還會戴著耳機沉浸在虛擬的世界中? 護城河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散步,這個城市的節(jié)奏在夜晚顯得特別緩慢又舒心。 幾年前,因為想與過去切斷聯(lián)系,她無法待在n市。想要避開親戚異樣的眼光,她無法待在w市。最后,她選擇了這座寧靜優(yōu)雅的城市——s市。 起初,對于她來說,這不過是一座陌生又冰冷的城市,是她逃避往事的避風(fēng)港,本沒有懷著什么特殊的感情,然而幾年下來,她早已習(xí)慣了這里,并且喜歡上了這座城市。 s市,以江南風(fēng)景為最,隨處可見一片綠色,隨手一拍都是一副別致的圖畫。這里不比n市的繁華與繚繞,卻讓人無比舒適與滿足,那是種溫馨的歸屬感。 原來,愛上一座城,并不需要有一個人。 走了大概十來分鐘,亭子前面是乘坐游覽船的地點,看到這么熟悉的場景,江笑的記憶一下子就跳回到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想去惠河邊走走嗎?” “暈船嗎?”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票?!?/br> “冷了就捂手,渴了就喝?!?/br> n市的惠河邊上,葉森遠說過的每一句話不期然地在她耳畔響起。 沒由來得感覺到一陣?yán)湟猓Υ炅舜晔中?。她又在胡思亂想了,沒什么特別的,一個人無事可做的時候本來就會想很多不該想到的事情,搖搖頭甩掉腦中那些畫面,她由散步改成了跑步。 她在小跑,風(fēng)在身后,只是越是不去想,那些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不斷充斥著她的耳膜。在n市發(fā)生的一切,此刻鮮活得跳躍在她的記憶中,大抵是因為她近期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只剩下這段值得記住。 腳步漸漸停了下來,江笑站在河邊望著眼前略顯平靜的湖面,眼神漸漸放空,失去了焦距。她現(xiàn)在的生活偏離了她原本的預(yù)期太多,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孤獨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無論做什么都是一個人。 是因為溫暖的感覺距離她太遙遠,所以最近才越來越迫切的懷念了嗎? ****** 晚上八點半,江笑洗完澡出來便躺在床上看電視。正在熱播一檔真人秀綜藝,依舊是那種彌漫溫馨的感覺,互相關(guān)懷、互相照顧、互相理解,還不失曖昧的小粉紅。 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震動了下,江笑拿起來看。 “在做什么?”是葉森遠發(fā)來的短信。 “在看綜藝。” 仔細想想,江笑的生活就像是社交絕緣體。除了工作以外,她很少會和別人聊天,就連林藍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私交并不深厚,所以對于短信一來一往的閑聊日常,她其實是生疏了的。 “好看嗎?” “好看,很溫馨?!?/br> “這檔綜藝?yán)锩娌簧偎嚾硕际氰矈蕵菲煜碌模绻心阆胍姷拿餍?,我可以帶你見見本人。?/br> “哈哈哈哈那豈不是又要麻煩楊柯了?” “不麻煩,我在璀璨娛樂也有點股份?!?/br> 如果是對你正在聊天的對象有點在意的人,一般都會希望她能夠秒回你的信息,否則你會擔(dān)心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讓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甚至惹惱了她導(dǎo)致聊天終止,或許她在忙別的事情沒有及時回復(fù)。 葉森遠此時就處在這種糾結(jié)的邊緣。距離剛剛發(fā)出去的那句話已經(jīng)十幾分鐘了,江笑沒有任何回復(fù)。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只是想要告訴她,她其實不欠楊柯任何人情,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并且是心甘情愿的。 他猜不到江笑看到這條短信會不會產(chǎn)生什么誤解,十幾分鐘的沉默對于他來說無疑是各種焦躁與不安。 而此時的江笑,不是他猜測中的任何一種,而是正在洗手間里,嘔吐。 這種犯惡心的感覺從她躺在床上開始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只是沒想到剛才某個瞬間會那么難受,難受到快要迸發(fā)。她剛丟下手機跑向了洗手間,竟然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開始嘔吐。 江笑時常暈車,所以對這種感覺并不陌生,她又是屬于吐出來就會好受很多的體質(zhì)。但現(xiàn)在似乎又不太一樣,應(yīng)該說比起以往的每一次嘔吐都來得更難受、更劇烈。異物流出的同時,眼淚也隨著一并流下,竟然很長時間都止不住。 胃里泛酸、胸口發(fā)悶,她抬頭的瞬間從洗漱臺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說不出的狼狽嚇人,滿臉掛著淚水,兩頰通紅如火燒云,只是那瞬間的一瞥,根本什么都顧不得,就又低下了頭繼續(xù)嘔吐。 等到情況終于好轉(zhuǎn),已是將近二十分鐘以后的事情。江笑只覺得很難受得不行,直到看到葉森遠最后一條短信的時間,才恍然竟然二十分鐘過去了。 她喝了口溫水,平復(fù)了心情,故作輕松地回應(yīng):“那以后flying5的內(nèi)場前區(qū)門票就靠你啦!” 江笑顯然低估了葉森遠對她的了解,或許是過于想要掩飾自己此刻的不舒服,所以在刻意的掩飾之下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她從來就沒有對他用過這種語氣。 江笑沒想到葉森遠會撥電話過來,以為他有什么急事便立刻接了起來。 “喂?”嘔吐過后,她的聲音還很低沉、沙啞、虛弱,很容易就能聽出來。 “剛剛二十分鐘的時間,你在做什么?” “?。俊苯]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我……我……” “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有啊。”她下意識否認。 或許是那份關(guān)心的意圖太明顯,或許是這種被關(guān)心的感覺太久違,在他問出這句話之后,剛才那種淚腺崩潰的感覺又回來了,讓江笑猝不及防,她竟然止不住眼淚,又怕他聽見聲音,便將手機拿遠了些,又伸手去夠床頭的抽紙,卻不小心打翻了床頭柜上的水杯。 一切都在這一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