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⑧n.Yz 第十叁章沉霖,我恨你!
凈初睡得很沉。 她轉(zhuǎn)醒那會兒,下意識地抬手,瞧到手腕的珍珠表。 視線從模糊轉(zhuǎn)為清明,就著窗簾外透進的一絲暗光,她見表針指向八點二十分。 晚上?早上? 肚子上方暖暖的,放著樣東西。 她一摸,意識到那是一個用絨布裹著的橢圓形暖寶寶。 室內(nèi)開著適中的冷氣,不冷也不熱。 她慢慢坐起來,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胃比腦袋反應快,“咕咕”地叫響一聲。 她身體還使不上什么勁,上半身往后,靠住偏硬的床頭,她的手覆上熱乎乎又有些饑餓的肚子。 她身體虛軟,視線沒有定所。 “餓了?” 低沉的嗓音從身側(cè)傳進耳中。 凈初她猛抬頭,朝聲音過來的地方望去。 居然是他! 沉霖就在床邊不遠,雙手交叉于胸前,靜靜地坐著,目光在她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竟難得沒有抽煙。這是凈初下意識的念頭。 咳咳,伴隨著這個念頭一起到訪的,還有體內(nèi)一大股令人發(fā)慌的經(jīng)血。 黏黏稠稠,一波,接著一波,肆無忌憚地涌出來。 大腿內(nèi)側(cè)的邊緣,有濕漉漉的液體,從厚重的衛(wèi)生紙尿褲褲縫溢出來。 啊! 糟糕! 血太多太急,已經(jīng)流到臀下的床單上去了。 令她羞愧的濃烈味道溢至鼻端,凈初意識到這個不可挽回的慘狀,她身體崩起來,真要尷尬死了! 一時間無所適從,羞赧使得耳根爆紅。 男人起身靠近她,身形在黑暗中挺拔修長。 他低聲提醒她:“我開燈了,你先閉上眼睛?!苯又咧磷罱膲?,輕輕一聲摁開屋內(nèi)的燈。 凈初還處于各種震驚中,她微瞇起眼,適應光線。 兩條腿兒緊緊夾住,她似乎想通過這個動作,阻擋些什么。 可她又清楚,已經(jīng)無力回天。 她的手心緊緊捏著身下的被褥,目光匆匆撒去別處。 視線所至之處,幾乎全是暗色。暗色的家具、暗色的墻飾、暗色的地毯,每一樣東西質(zhì)感十足。 她從沒來過這個空間,但是根據(jù)布局和裝潢,她很快猜到自己這是在哪里。 她在沉霖的房間,坐在沉霖的床上。 她已經(jīng)沒辦法去思考更久遠的問題了,比如她究竟怎么進來的,她為什么睡在這兒。 她現(xiàn)在臉頰燥熱,身體麻麻熱熱,情緒很焦灼。 她的每個腦細胞擁擠著、sao亂著,通通在糾結(jié)同一個問題。 那就是——她她好像把他的床弄臟了,怎么辦? 這? 她真想挖個地洞鉆進去,再也不要出來了。 也太難以啟齒了吧! “怎么了,還不舒服?”沉霖朝床邊走過來,面色帶著關(guān)心。 “等、等等”凈初的臉已經(jīng)徹底紅透,小小的下巴低垂著。 沉霖聞言,不解地看向她。 “我”她細聲細氣地,像是只貓咪,帶著瑟縮。 “恩?” “我好像把你的床弄臟了” 她隨手把床頭另一個枕頭扯過來,抱進懷里,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視線只游移于他脖子以下,遲遲未與他正面接觸。 “要不你今晚睡我的床吧?我明天再給你洗” “不必。”沉霖聽了,忽然輕笑一聲,嗓音里滿是愉悅。 凈初難得聽到他笑,忘記了一直以來對他的畏懼,訝異地抬頭與他對視。 正是萬籟俱寂的夜晚。 對方的目光帶著笑意也正定定地攫住她。 那一刻,兩人的呼吸皆是一頓。 她渾身都被那抹幽深的目光圈住。 本不該的,不該這樣,他不該那樣看她,她亦不該如此呆呆地回視。 人的記憶其實挺奇怪,那些久久無人提起、本以為早應該遺忘的事情,有時候輕輕一扯,就如同打開閘門,水般的往事瞬間翻涌而出。 她額間冒出薄汗,脖子泛紅,再次想起那晚,那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灼熱的呼吸,溫暖的眉目,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腰肢,百般柔情地稱呼她為妖精。 她腦袋亂騰騰的,心跳砰砰砰,氣息不勻??梢磺心:?,遺忘的,都清晰起來。 她訥訥地問:“那你的床單……” “傻瓜。小事一樁,臟就臟了,明天叫春姨丟了,有什么好洗的?!?/br> 沉霖依舊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始終不曾消失,語氣神色帶著寵溺。 如此輕描淡寫,如此不值一提,不過是床被單罷了,何須大費周章去洗,扔了就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凈初表情驟冷。 這話讓她聯(lián)想到高蕊。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可不正如當年對待高蕊的姿態(tài)? 高蕊一往情深至死亦戀戀不忘,他卻一個轉(zhuǎn)身便忘奔赴她人的溫柔鄉(xiāng),只因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她的凄涼便活該對應他的涼薄。 高蕊,一塊用過的床單而已。 她沉凈初,也是同樣,一塊床單而已。 這個清醒的認知使得凈初亂跳的心早已涼卻,她沉默。 “好了,小初,下去吃點東西?!背亮販\笑,語調(diào)溫和,轉(zhuǎn)身準備先出去。 “爸爸?!眱舫醣飷炛嗄昀鄯e的憤怒,語氣不善地叫住他。 “嗯?”沉霖回頭。 凈初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一雙眼睛里各種情緒夾雜,犀利地與他對視:“用過就丟掉,像對待我mama一樣嗎?”” “你說什么?”男人罕見的笑容消失,他的目光還有余熱,帶著探究深深地看她。 “對您來說,女人如過江之鯽,從來不缺,所以一個私自為您生下孩子的妓女只不過是您人生里臟兮兮的丑聞,對嗎?”凈初的臉上是冷的,像冰棱,語氣尖銳而咄咄逼人,這是一個陌生的沉凈初。 “我問您,丟掉之后,有回頭看過一眼嗎?”她不折不撓,意有所指,憤怒地討伐他。 “小初,你誤會了,我指的并不是你理解的這個意思?!背亮匮壑袧u漸洶涌起情緒,他握拳又松開,輕嘆一口氣,靠近她,抬手去撫摸她的發(fā),卻被她偏向一邊躲開。 凈初嗤笑一聲,語調(diào)逐漸高亢:“您不是這個意思,那您的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嗎?我mama她都要死了,她得的癌癥,她馬上就要死了,她不圖您錢財不圖當您太太,您為什么不愿意去看她一眼,為什么?!” “小初?!背亮乇砬樽兊脟烂C,“我很抱歉,可你應該明白,我和你mama只是幾次生意關(guān)系?!?/br> “哈哈?!眱舫跣Ρ瓤捱€難看,因著剛才的激動,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呼吸變得急促。 沉霖不愿再刺激她的情緒,拿捏著措辭:“你母親應該跟你說過,我和她,在生活里從來就沒有過開始過?!?/br> 凈初眸中有淚一下子掉了下去,她崩潰地掄起一個枕頭向他砸過去,火冒叁丈地嘶吼道:“可是為什么有了我!!既然是是生意,你為什么不帶套,你們這些混蛋,為什么要來害我??!”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劍,狠狠刺進沉霖胸口最柔軟的地方,沉甸甸的鈍痛。 “沉霖你這個王八蛋,都是你害的,我恨你,我恨你!?。 眱舫跣沟桌锏卮蠼?,瘋狂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沉霖臉色一變,擋住她的動作,迅速將她扯進懷中,制止她傷害自己。 “你毀了她,你也毀了我!!”凈初嘶吼著劇烈地掙扎,沉霖任憑她像小獸一樣撕咬他,兩只手被抓咬得傷痕累累,卻依舊如鐵箍一樣,他怎么也不放手。 男女力氣到底懸殊,凈初虛脫得不行,一身的汗,一會兒就不動了,絕望地伏在沉霖胸口,嗚嗚地哭。 “對不起,小初……”沉霖百口莫辯,被她淚打濕的胸口一陣密密麻麻的絞痛。 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凈初,他唯一的女兒,沉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