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爸爸……”小女孩自己抱著玩偶在巨大的雙人床上睡覺,午睡被打攪原本還有些委屈的,可是看到鐘祥,委屈一下就變成了小心翼翼,“爸爸你回來啦?姨姨回來了嗎?” 她記得小姨是mama的meimei,對她很好的,買了好多東西送給她,她睡覺抱著的這個玩具熊就是小姨送的。 然而鐘祥卻十分冷淡的說了聲“死了”,便不再跟她談?wù)撚嘘P(guān)尹文墨的事情,還把玩具熊從她懷中拿走,嚴(yán)厲地看著小女孩的眼睛:“尹家這一輩兩個女的都死了,現(xiàn)在他們就剩下你了,我現(xiàn)在帶你過去,你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去討好他們,爭取讓他們把你認(rèn)回去,聽到?jīng)]有?” 小女孩被搶走了玩具也不敢吭聲,怯怯的點了點頭。 鐘祥這才換上平日里溫和的表情,抱起小女孩去洗了把臉,熟練的給她梳好頭發(fā)、穿上小裙子,然后才帶她回到起居室。 小女孩趴在鐘祥的肩膀上,幼小的她還不懂爸爸為什么要自己做好多她不會的事情,但爸爸的肩膀很寬闊很溫暖,還會給她買小裙子,幫她扎好看的辮子,她愿意幫爸爸的忙。 mama說了,懂事的小孩子都愛幫助人。 她緊緊抱著爸爸的脖子,在上面聞到一點mama喜歡的洗衣液的味道,忍不住蹭了蹭。 mama什么時候才來接他們回去呀? 正想著,大腿上忽然挨了一巴掌,有點疼,她想起爸爸說過的話,嘴巴一癟,就哇哇大哭起來。 “我要小姨……我要小姨!” 此時鐘祥已經(jīng)抱著她回到了起居室,見眾人都因為哭聲望過來,忙不好意思的道歉:“小雅醒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夢,哭著喊著要見小姨。我實在勸不住,只好抱她過來了……要是嫌吵的話,我?guī)鋈マD(zhuǎn)轉(zhuǎn)。” 他說著就要往外走,但卻被尹家老二叫住了。 老二瞧著他懷中淚眼滂沱的小女孩,嘆了口氣,說:“讓她待著吧??蓱z見的,才沒了mama,小姨也跟著……唉?!?/br>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黯淡。 不過看到小女孩的臉,老大和老三的神情有點恍惚。 好多女孩子生下來都長得比較像父親,但鐘祥和尹竹萱的孩子卻不一樣,長得更像母親,模樣簡直跟尹竹萱小的時候一模一樣。而尹竹萱和尹文墨從小關(guān)系就最好,又是出了名的長得最像的堂姐妹,一時間兩個痛失愛女的父親看著鐘小雅,都仿佛看見了自己女兒小時候的樣子。 他們當(dāng)初結(jié)婚生育的時候,正好趕上計劃生育,只要了一個孩子,現(xiàn)在二胎開放,妻子卻已經(jīng)過了最佳生育年齡,他們也不敢讓妻子冒險再生一個,兩個女兒一死,幾乎是絕了后。 算起來鐘小雅是尹竹萱的女兒,也是尹家的血脈。 這時候兩家的妻子已經(jīng)把鐘小雅抱了過來,輪番安慰她,可鐘小雅卻牢記父親對她說過的話,一刻不停的大哭,最后還是尹三夫人問了句:“小雅做了什么噩夢,告訴外婆好不好?” 鐘小雅頓了頓,哭紅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小聲地說:“我夢見……夢見小姨要出遠(yuǎn)門,不回來了……她還叫我聽話,幫小姨照顧外婆外公們……三外婆,小姨去哪里啦?” 眾人聽見這天真的話語,都是一震,隨即眼眶濕潤,喉頭哽咽。 讓鐘小雅認(rèn)祖歸宗的念想,前所未有的強烈的起來。 其實之前老爺子對鐘祥和鐘小雅父女的態(tài)度就有點松動,只不過顧念著老大的心情,才遲遲沒有提出將他們認(rèn)回尹家,現(xiàn)在老大和老三都同意了,事情自然是進展十分順利。 出乎意料的是,在問到鐘祥的意見的時候,大概是覺得老丈人還沒有完全承認(rèn)自己,不想讓他衛(wèi)南,鐘祥主動提出了只讓女兒回歸尹家,只要她還認(rèn)自己這個父親,他做不做尹家的女婿都無所謂。 因為鐘祥,老大一家跟愛女闊別多年,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要說心里一點隔閡都沒有,那是假的。只是看在小外孫女的面子上,不得不把鐘祥捎帶上而已。 鐘祥肯主動放棄加入尹家,老大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氣。 對這個自己原本不太滿意的女婿,他心中的隔閡也不由得消散了一些。 或許,真的是他以前看走了眼? 鐘小雅認(rèn)祖歸宗的事情提上了日程,但首先要處理的,還是尹竹萱和尹文墨姐妹倆的喪事。 短短幾天時間,鐘祥已經(jīng)從人見人厭的外姓人,逐漸獲得了尹家人的信任,由于幾家長輩都心力交瘁,小輩又死的死傷的傷,他反倒成了主持尹竹萱和尹文墨喪事的主力。 在談到尹文墨死后葬在哪里的時候,他也第一次主動對尹家的事務(wù)提出了建議:“竹萱生前最惦念的,除了父母之外,就是這個堂妹。她們兩個也算是同命相連,前后出了意外……正好我覺得竹萱自己一個人,住在我給她建的那幢樓里有些寂寞,不如把文墨的骨灰也一起放進去?” 尹家人對他已經(jīng)放下了不少防備,聞言雖然覺得有些不合常理,倒是沒有過多猜測,只是看向了尹文墨的父母。 尹文墨是他們的女兒,死后的歸宿,也得看他們的意見。 老三一家的年紀(jì)最小,在三對父母當(dāng)中,一直是最開明、最能接受新鮮事物的一對,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竟然真的點了頭。 “文墨生前也一直很想竹萱,聽說她的死訊,還很懊悔當(dāng)初沒有私下偷偷去找她過。既然鐘祥有這份心,那就給她們姐妹兩個一個地下團聚的機會吧?!?/br> 老三也點頭:“之前是我們做長輩的太嚴(yán)厲,生生讓她們姐妹兩個分開了這么多年,生前不能見面,死后能住在一幢樓里,也不錯?!?/br> 連鐘祥都沒有預(yù)料到,他們能同意得這么快,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對,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么我看她們出殯的時間要不然就定在同一天好了?先后出殯的話……” 誰知這個時候,尹文墨的父母卻打斷了他的話頭。 “出殯這個不急。正好過兩天,我們一個懂算命的朋友回來,讓他幫忙算一算,我們女兒的八字和你那樓的風(fēng)水合不合。”尹文墨的父親說,“我們也是怕文墨在下面過得不安生,你看怎么樣?” 他旁邊的妻子直接堵上了鐘祥的退路:“鐘祥這么為我們家著想,肯定不會拒絕吧?” 鐘祥笑容一頓,臉色有些僵硬。 第63章 自己的女兒有什么好怕的…… 合情合理的要求, 鐘祥只能同意。 但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這么順利。雖然鐘祥同意了等人回來看完風(fēng)水再出殯,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當(dāng)天夜里, 擺放尸體的靈堂就出了事情。 夜里老大和老三分別為自家閨女守靈,兩個人在短短幾天內(nèi)經(jīng)歷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極端轉(zhuǎn)變,身心俱疲,本來早就該困到去睡覺了,卻意外的精神十足, 在靈堂一待就是一晚上。 前半夜兄弟兩個人聊了很多女兒們小時候的事情, 聊著聊著又說起尹竹萱結(jié)婚的時候, 老大話語中難掩傷痛。 “早知道我連她最后一面都見不著,當(dāng)初就隨她的性子, 讓她嫁給那個鐘祥好了,也不至于這么多年,一句話都說不上……”尹文墨的大伯嘆了口氣,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就算鐘祥對她不好, 我也能替她撐腰, 大不了離了, 我養(yǎng)她一輩子。我當(dāng)時一定是腦子進了水,才把她越逼越遠(yuǎn),現(xiàn)在連她怎么沒的, 都得讓一個外人告訴我。” 老三也跟著嘆氣:“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當(dāng)時誰也沒想到會有今天, 大哥你別想太多了,放寬心。嫂子還得靠你照顧呢?!?/br> 知道尹竹萱的死訊后,尹家老大的妻子就病倒了, 成天做噩夢,說夢見女兒坐在自己床前哭,卻什么都不肯說,急得她每天醒來都是一枕頭淚。 她現(xiàn)在每天晚上睡不著覺,整個人都憔悴了很多。 老大點點頭,稍微振作了點精神,反過來安慰老三:“我和你嫂子年紀(jì)大了,沒辦法了,現(xiàn)在就指望著小雅長大。你和弟妹還年輕,趁早去檢查檢查身體,有機會的話,再要一個吧?!?/br> 他說這話完全是為了老三家以后不至于后悔。雖說就算他們不要孩子,等自己外孫女長大了,也不介意讓外孫女贍養(yǎng)他們,但畢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他怕老三家以后心里有隔閡。 誰知道老三卻含糊兩句搪塞過去,反倒關(guān)心起他家的舊事來。 “哥,你之前一直不同意竹萱跟鐘祥在一起,到底是為什么?我看鐘祥工作挺上進,對竹萱和孩子也一直挺好的呀?” 提起往事,老大又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開了口:“其實我當(dāng)時是懷疑,鐘祥是有家室的人?!?/br> 說起來,當(dāng)初鐘祥還在尹家的公司工作的時候,公司高層還是挺看重這個工作能力強,情商也不錯的小伙子的。 更別說他還跟尹竹萱談了戀愛。 尹家老爺子當(dāng)時身體還不錯,沒有從董事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三個兒子也就只是在公司內(nèi)部擔(dān)任高管。鐘祥在公司里打拼了幾年,很快就混到了尹家老大管理的部門里工作,并憑借優(yōu)秀的業(yè)績,迅速博得了他的賞識。 其實跟尹文墨聽說的版本不太一樣,最初老大并沒有非常反對這門婚事,門當(dāng)戶對的想法雖然有,但在他看來,還是女兒的幸福更重要。只是一個窮小子,光憑愛情可不能給他女兒幸福。 于是老大的想法是,如果鐘祥這小子爭氣的話,自己不介意扶他一把,讓他在公司內(nèi)部積攢夠經(jīng)驗之后,自己掏錢給他在外面開家公司,等個兩三年,鐘祥的家底起來了,再把女兒嫁給他。 本來就是自己看重的年輕人,還肩負(fù)著女兒的幸福,老大其實給了鐘祥很多機會。 有一次他出去談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就沒帶原本親近的下屬,而是帶了鐘祥。 這本來是給鐘祥的一次考驗,如果他協(xié)助自己成功談成了合作,尹文墨的大伯就準(zhǔn)備讓他破例晉升,成為公司內(nèi)部最年輕的小主管。 老大始終記得那天出差,前一天晚上他正好在鐘祥住處附近談生意,談到第二天凌晨,想著馬上就要出差,就干脆去鐘祥的住處接他。結(jié)果打了半天電話,鐘祥一個沒接。 以為鐘祥是睡得太死了沒聽見,他也沒在意,讓助理接著打電話,一邊找出鐘祥前一天給他發(fā)的地址,上樓找過去。 他們到的時候是五點多,一直打了十幾分鐘,都沒有人接聽。 助理說可能是關(guān)了靜音:“他平時都這樣的,前一天晚上加班到多晚都行,但是第二天早上六點前,誰也找不到他。估計是習(xí)慣吧?!?/br> 他們平時上班也沒有六點就要人過去的,倒是也沒人因為這個苛責(zé)鐘祥什么。 老大聽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心想既然鐘祥六點起,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們就等著好了。 果不其然,六點整的時候,助理再撥視頻通話過去,對面秒接。 “尹、尹總監(jiān)!”鐘祥顯然沒想到頂頭上司會這么早找自己,臉色有些慌亂,身后的背景也在瘋狂晃動,明顯是在起床了,“您已經(jīng)到我樓下了?稍等我一下,我洗把臉,馬上就好!” 說完便客氣的掛斷了視頻。 屏幕在他掛斷的瞬間卡了一下,而就是這一下,老大原本輕松的臉色驟然變了。 原因無他,而是鐘祥卡住的時候,背景里出現(xiàn)了一樣他曾經(jīng)很熟悉的東西—— 嬰兒尿布! 鐘祥都有孩子了,還來招惹他女兒? 對鐘祥的印象一瞬間跌入了谷底,雖然后來查證的過程中,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鐘祥有孩子的跡象,但是他始終無法釋懷那天看到的尿布,恰好女兒又不知道為什么,十分著急的想要嫁給鐘祥,他越想越覺得不靠譜,擔(dān)心女兒上當(dāng)受騙,便告訴女兒鐘祥可能結(jié)過婚。 可女兒壓根不相信,還覺得他是想棒打鴛鴦,跟他吵了好大一架,好多天沒理他。 自己女兒的脾氣,自己清楚,他沒太放在心上,直接讓人加緊去查鐘祥的底細(xì),一定要把那個孩子找出來,不管是不是鐘祥的孩子,都要給他女兒看到證據(jù),有個交代。 誰知道后來,鐘祥的孩子沒查出來,他女兒倒是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直接拿著一個月的零花錢,跟鐘祥私奔了。 老大是個愛面子的人,自己女兒做出這種事情,他氣都?xì)馑懒?,雖說私下還有關(guān)注,但明面上卻是對那邊不聞不問,導(dǎo)致父女關(guān)系越來越緊張,竟然真的七年多都沒再見一面。 最后陰陽兩隔,才終于重逢。 老大說完全部,自責(zé)地抹了抹眼淚,老三也覺得他當(dāng)初未免太果斷了一點,忙問:“哥,你確定看到的是尿布?” 老大抹了把臉,“你大嫂從生了孩子就沒碰過那東西,我給竹萱換了那么久尿布,還能認(rèn)錯?” 他怕冤枉了鐘祥,還特意讓人跟蹤過他,發(fā)現(xiàn)他確實會定期買尿布和嬰兒玩具回去,才那么激動的。 他又不是傻子! 可底下人每次找借口去鐘祥家里,卻根本沒有見到什么嬰兒。 這下老三也迷惑了,撓撓頭,只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說不定是他親戚家的孩子什么的呢?” “查過了,他家親戚不孕不育,就指著他一個人傳宗接代。” “……”這下老三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了。 總不能他天天九九六,還能有時間給人當(dāng)保姆帶孩子吧? 光是加班那些時間,孩子早就餓死了。 “你怎么一直在問我?”老大被他問了這么多問題,有點奇怪,不過沒想太多,“你還是趕緊回去陪陪弟妹吧,這邊我來守著。別跟我爭,到時候出殯那天我們兩個都倒下了,你讓她們怎么扛?” 老三聞言猶豫了一會兒,看著老大疲憊的模樣,正要開口,靈堂上的蠟燭忽然滅了一根。 雖說開著燈,但這一下還挺嚇人的,老三表情明顯空白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驚出了一頭冷汗。 老大倒是不怎么害怕,自己的女兒要是真回來了,高興還來不及,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