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捧著桃子的臉,和它碰了碰鼻子,“桃子,你怎么掉這么多毛,又可以做很多個你了。” 以往它掉的毛都是扔掉,后來諶嘉樹學(xué)會了怎么戳羊毛氈,就留了下來,第一次用它的毛戳了個小小的桃子頭,做成了掛件,被謝曉琳掛在手機上。 之后他又用桃子的毛做了不少小玩意,有圓球一樣的吊飾,也有各式各樣的小貓咪,時間多的時候,他還會花上好幾天,將貓毛整理好之后漂洗染色,然后做出更多不一樣的小貓來。 吃過晚飯之后,他搬出來工具箱,在客廳一邊戳著貓毛球,一邊同謝曉琳說話:“媽,我跟凌如意要了點東西,周一她拿給你,你先幫我拿著,我有空了去找你拿。” 謝曉琳端著水果盤哦了聲,問道:“是什么東西?” “她老公的簽名照?!?/br> “……你要簽名照做什么?賣錢?” 諶嘉樹被噎了一下,頓時哭笑不得,“是青枝想要,賣錢,虧你說得出口,我至于窮成這樣么?!?/br> 謝主任聞言立刻打了個哈哈,“開玩笑嘛,別當真?!?/br> 他哼了聲,繼續(xù)低頭戳著貓毛氈,毛發(fā)慢慢被他戳成了想要的形狀,然后拼接在一起,再裝上兩顆藍汪汪的眼睛,一個只有他一根手指高的歪著腦殼坐在那里的白色小貓就出現(xiàn)了。 姿態(tài)栩栩如生,和桃子像了個十成十。 桃子跑過來,好奇地看看,伸手推了一下,小貓向一旁倒去,它喵了聲,有點不解。 急忙扭頭去找人:“喵?” 諶嘉樹將做好的小貓咪和工具箱都收了起來,抱著它玩了一會兒,直到時間已經(jīng)十一點多,這才放開它,起身去洗漱。 第二天要值班,因為父母的住處離一附院遠,諶嘉樹只能比平時更早起床,起來時父母親的臥室門還關(guān)著,不用上班,老兩口會睡得晚些。 他輕手輕腳地去洗漱,收拾好東西以后出門去上班,來送他的只有小貓?zhí)易印?/br> 它乖巧的跟在他后面,送他到門口,直到看見門關(guān)上了,才甩著尾巴往回走,又在陽臺的躺椅上窩了起來。 “老諶來了,走,交班去?!?/br> “昨天沒什么事吧?” “有事兒啊,昨天收了三個消化道出血的,兩上一下,還有兩個腹痛待查的,其中一個初步診斷是胃癌,胃癌這個吧……” “怎么了?” “沒怎么,你看了就知道了?!?/br> 諶嘉樹和前一天班的同事一面說著昨天的新收,一面往病區(qū)里走,節(jié)假日的值班交接,經(jīng)常都是直接在床頭交接的,省事兒。 去到病房,沒什么異常的患者就隨便看看了,問問飲食和二便,沒什么問題就讓好好休息,主要是看新收的和告病危告病重的那些。 最后一個看的是診斷胃癌的那個患者,見到人的時候,諶嘉樹愣了愣。 “……何彬,怎么是你???” 這是本院后勤的一位同事,很多人都認得他,難怪剛才同事會這么欲言又止。 何彬點點頭,微微笑著道:“是啊,是我,要麻煩你們了。” 諶嘉樹問道:“你什么時候不舒服的?怎么不舒服沒立刻來看?” “有四五個月了,就是上腹部有點隱隱作痛,以前就有慢性胃炎,也沒在意,結(jié)果這兩周越來越不舒服,體重也掉了十斤,才覺得不對勁。” 說著他苦笑著搖搖頭,“都怪我自己不夠重視?!?/br> 諶嘉樹一時間不知道還說什么才好,最后只說了句好好休息,配合治療,就離開了病房。 出來之后才敢嘆氣,“你說這人怎么就能這么倒霉,真是胃癌?” 同事?lián)u搖頭,“初步診斷是胃癌,大便隱血陽性,有家族史,哥哥和父親都是食管癌去世的,他昨天中午來的,下午安排了x線鋇餐檢查,結(jié)果胃竇小彎側(cè)似有3cm大小的龕影,位于胃輪廓內(nèi),周圍黏膜僵硬粗糙?!?/br> “今天抽血驗一下腫瘤標志物,周一讓他做個胃鏡取個病理,胃癌的可能性很大,合并有上消化道出血?!?/br> 諶嘉樹聽完之后又嘆了口氣,他們這個科室,其實不少見熟人,但每次見到,都會覺得命運無常。 同事說完之后,沒有繼續(xù)討論這位病人的情況,進了辦公室之后,轉(zhuǎn)而問起他:“你吃早飯沒有?” 諶嘉樹搖搖頭,“昨晚回我爸媽那邊了,離得遠,起得早,沒來得及吃?!?/br> “那正好,我多點了一份,你幫我吃了吧?!?/br> “怎么多點了一份?” “我老是記著我?guī)Я藘蓚€學(xué)生,忘了有個女同學(xué)回去睡的,順手就點了三份?!?/br> 第五十三章 對自己人的態(tài)度。 等吃完早飯,前一天值班的同事下夜班離開,辦公室里立刻安靜下來。 杜銘在一旁翻書,給幾個實習(xí)和規(guī)培的師弟師妹講著胰腺炎的病因病機和治療方法。 諶嘉樹在另一邊開醫(yī)囑,有些病人的情況要及時處理,還有的病人藥吃沒了,得趕緊開了讓護士去拿回來。 忙完醫(yī)囑的事情之后,他又要忙著出卷子,六月份是考試月,諶嘉樹之前承擔了《內(nèi)科學(xué)》和《西醫(yī)內(nèi)科學(xué)》的部分教學(xué)工作,此時也要參與到試卷出題當中。 麻煩的是,這兩本教材分別對應(yīng)臨床專業(yè)的學(xué)生和中醫(yī)學(xué)專業(yè)的學(xué)生,他得出兩份卷子。 而這兩份,并不是本學(xué)期這兩門課程的全部試卷,“每一門都要出七套卷子,我們以前考試就只有abc卷三套?!?/br> 李立聽了直笑,“從這個就聽出樹哥你跟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了,我大三大四那會兒,就已經(jīng)有f卷了?!?/br> 諶嘉樹搖搖頭,嘆了口氣,“真是累死教書先生,回頭還得給他們劃重點?!?/br> 讀書的時候,害怕考試不及格,自己得掛科,工作了以后,還是害怕考試不及格,那樣學(xué)生得掛科。 總之就是慘。 李立和杜銘聞言就笑:“不是整本書都是重點嗎?” “那也得劃啊,不然他們連背哪里估計都搞不清楚。”諶嘉樹苦笑,嘆口氣。 李立接著說起一件陳年舊事來,“我記得我大一那會兒,考解剖學(xué),老師不給劃重點,說是教研室規(guī)定不給劃,要是哪個老師劃了重點被知道了,要挨批評的,給我們氣的,嘖嘖嘖。” “對對對,我們也是!”杜銘連連點頭附和。 連幾個更年輕一點的學(xué)生也說是,還有人說:“我們打聽過,說是某屆有個師兄還是師姐,覺得劃重點對其他認真學(xué)習(xí)的同學(xué)不公平,于是把老師給舉報了,從那以后解剖就不劃重點了。” “臥槽!這不是坑人么?!” 這可真是害了不少人??! 諶嘉樹聽了之后耳朵動了一下,哦了聲,“舉報的那個男生,我隔壁班的?!?/br> 所有人:“?。?!” 這位師兄是不是有什么腦疾??? 更加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只舉報了解剖一門課,其他科不也劃重點?” 諶嘉樹皮笑rou不笑地扯扯嘴角,“因為只有解剖教研室當真了。” 所有人:“???” 一時間不知道還怎么吐槽才好。 諶嘉樹在幾千道題的題庫里挑選著,將他覺得適合的題目挑出來,拼湊成一份卷子。 剛忙了沒多久,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諶嘉樹微微起身,伸手拿起聽筒,一聽,是急診打來的。 “消化科嗎,這邊有個阿婆,82歲,吃多了油膩東西后感覺腹痛,伴惡心、嘔吐2天,血淀粉酶851,診斷是急性胰腺炎,你們有沒有床?” “患者基礎(chǔ)情況怎么樣?” “就是腹痛伴惡心嘔吐,其他沒什么不舒服,有高血壓,口服拜新同控制,其他沒什么病史,看起來還行。” “那你讓她上來吧?!?/br> 放下話筒沒過多久,聽見護士在外頭喊人的聲音:“醫(yī)生,值班醫(yī)生,收病人!” 諶嘉樹將出好題目的文檔保存了一下,指揮兩個學(xué)生,“小楊,小王,你們先去收病人?!?/br> 倆學(xué)生先出去了,諶嘉樹將東西都保存好,這才起身往外走。 去到護士站,看見用平車送上來的病人,八十二歲的老太太,頭發(fā)全都白了,蜷縮在平車上,抱著膝蓋,勾著腰,應(yīng)該是這樣的姿勢能讓她舒服點。 他上前去,詢問患者哪里不舒服,老太太按著上腹部,聲音緊繃,“這兒,這兒疼……疼得厲害……” “是怎么樣疼,一陣一陣的,還是一直都疼?” “……一直、一直疼……哼……” “針扎一樣,還是像絞痛?” “絞痛,哎喲……我肩膀也疼,后背也疼,到處都疼……” “剛才那樣蜷著會舒服點,對不對?” “……嗯?!?/br> 這是上腹持續(xù)性絞痛,向腰背部放射,彎腰抱膝位時自覺疼痛減輕,諶嘉樹點點頭,又問了些別的癥狀,比如頭暈不暈,嘔吐物是什么之類的。 問完之后體格檢查,除了有全腹壓痛之外,并沒有其他癥狀,他將目光落到了患者家屬帶上來的急診病歷本和各種檢查結(jié)果上。 快速翻閱一遍之后,他讓護士先把人送去病房,自己則轉(zhuǎn)身回去開醫(yī)囑,交代兩個學(xué)生去找患者家屬簽字,還有開檢查單。 剛開始工作,護士就來說:“諶醫(yī)生,剛才那個16床,隨機血糖12.6?!?/br> “好,我知道了?!?/br> 那些在急診還沒有做的檢查項目,這會兒都要開上,一邊開醫(yī)囑,一邊他還問小楊:“剛才杜銘師兄給你們講了胰腺炎的治療方法,現(xiàn)在咱們這個新收就是胰腺炎,結(jié)合患者病情,你覺得要怎么處理?” 小楊被問得稍稍一愣,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禁、禁飲食,抑酸,抗感染,補液,還有控制血壓?!?/br> 諶嘉樹點點頭,說了聲好,又問:“還有別的嗎?再想想?!?/br> 小楊這下真的愣住,好一會兒沒吭聲,諶嘉樹等了等,他還是沒想起來,只得提醒他道:“患者空腹血糖13.1mmol/l,剛才護士也來說了入院隨機血糖,你不記得了?” 這個是來醫(yī)院之后急診科測得的數(shù)據(jù),剛才護士又給扎了一個隨機血糖,還來說了一句。 患者之前只有高血壓病史,而沒有糖尿病病史,可能是沒有發(fā)現(xiàn)。 其實這一天值班沒什么很特殊的病人,來來去去都是消化科常見的那幾個病種,午后腎內(nèi)科請會診,諶嘉樹過去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值班醫(yī)生恰好是之前管過霍恒的那位。 他便隨口問了句:“之前你管的那個叫霍恒的病人,后來做動靜脈瘺了嗎?” 霍恒這個病人是腎內(nèi)科近幾個月以來比較特殊的一個病人,他很年輕,才三十歲就得了腎衰竭,那種人生還沒完全開始就已經(jīng)近乎關(guān)閉的絕望,實在是太慘了,慘到?jīng)]有人能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