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他是有機會的,想到這里,他心里就像是大夏天喝了一杯冰可樂似的,咕嘟咕嘟地冒著甜甜的氣泡。 “哎呀,你走快點啊,怎么這么磨蹭?”宋青枝走到門口,回頭一看,這人還在后邊老遠,忍不住喊了一句。 諶嘉樹聞聲立刻小跑著過來,“來了來了?!?/br> 從旅館大門走出去,沒一會兒就到了海邊,鄧濱他們已經(jīng)把炭都生起來了,旁邊的折疊桌子上放著他們帶來的那些食材,還有一個卡式爐和油鍋。 諶嘉樹之前就聽她說,要做燒烤和炸串兩種,于是問道:“是一起做,還是先吃一樣再做一樣?” “一起吧,反正也不多?!彼吻嘀戳艘幌聳|西,一面應,一面開始調(diào)燒烤料。 太陽漸漸沉入到海平面以下,月光慢慢放出耀眼光華,天上的星星亮起來,夜幕下的海水還有淡淡波光。 但說實話,沒幾個人注意到這份美景,節(jié)假日的海灘,是游人的天堂,除了宋青枝他們之外,還有別人也在燒烤,偌大的海灘,隔一段路就能看見白煙裊裊。 濃重的燒烤煙味裹挾著碳烤的香味,油炸串在煙熏火燎里散發(fā)著不一樣的風情,宋青枝一手舉著一根油炸火腿腸,一手翻動著烤爐上的烤韭菜。 油炸的火腿腸外表酥脆,切著花刀,裹上辣椒面,咬下去發(fā)出細細的咔嚓聲,“可以了,火腿腸炸得夠久了,酥皮超香,你們快試試。” 守著油炸鍋看火的張瑩瑩二話不說先搶了一根,一口下去之后眼睛一亮,“哇哦,我記得小學門口賣的炸火腿腸就是這個味道!童年回憶?。 ?/br> 她這話得到了大家的贊同,“對,我也覺得,有內(nèi)味兒了?!?/br> “我想吃五花rou,五花rou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給?!?/br> “??!五花rou也好吃!” “我喜歡吃烤的五花rou,要烤得干一點,油脂都出來了的那種,超級香!” 這話簡直就是特地說給宋青枝聽的,誰讓她才是今晚的大廚呢,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要求不要這么多,你行你來啊?!?/br> “別別別,我們閉嘴,我們閉嘴?!?/br> 諶嘉樹聽了忍不住笑了聲,又低頭繼續(xù)折著手里的紙條,宋青枝看他一眼,問道:“諶醫(yī)生怎么不吃?吃完再疊嘛。” 諶嘉樹抬頭看她一眼,“我馬上就折好了?!?/br> 要將長方形的彩紙分成十六等分,再折出對角線來,然后反方向疊起來,再拉一下,就成了個螺旋模型。 他遞給宋青枝看,“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宋青枝一看就笑了,“dna螺旋結構?” “是?!彼χc了一下頭,“送你,要么?” 她聞言抬眼對上他的,看見沙灘夜晚談不上明亮的燈光倒映在他的眼底,若隱若現(xiàn),一會兒亮起來,一會兒黑沉下去。 心尖忽然就被撥動了一下。 她的眼睛一眨,笑著應了聲:“好啊,你幫我……放我口袋里?” 她穿了一件衛(wèi)衣,有個大口袋。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他臉上有笑容倏地綻放開來,猶如夜晚的禮花,明亮又耀眼。 他小心地將折紙放進她衣服口袋,然后一臉滿足地去摁速消液洗手,然后拿起一根油炸火腿腸。 宋青枝看著他,心里有點無奈地笑起來。 第四十六章 你手背上那道疤,是那個時…… 沙灘燒烤party一直到午夜才散,每個人都喝了酒,借著酒意談天說地,看起來完全不像才認識。 宋青枝和諶嘉樹站在烤爐邊,靠著桌子,一邊碰碰手里的啤酒,一邊看向一旁沙灘墊上坐著的幾個小伙伴。 徐吉安拍著鄧濱的肩膀,跟他哥倆好,“說實話,我覺得你們的工作太有意思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我以前小的時候,夢想是當個貨車司機……” 宋青枝聽了,忍不住哇了一聲,扭頭對諶嘉樹道:“徐醫(yī)生的夢想這么酷的嗎?” 要不是出行必須,她恐怕連自行車和小轎車都學不會,更別提大貨車了。 諶嘉樹笑笑,“那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 宋青枝愣了愣,然后搖搖頭,“……好像沒有,后來跟奶奶學廚,才想到要做廚師,不過現(xiàn)在我更想拍很多好的視頻?!?/br> 話音剛落,就聽見那邊幾個人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然后是張瑩瑩的怒斥:“不許笑!夢想不分大小!” 聽到這句話,宋青枝忍不住樂出聲來,告訴諶嘉樹,肯定是張瑩瑩喝多了嘴上沒把門,告訴大家她小時候就想取代公廁門口收費老奶奶的事了。 諶嘉樹聽到她的解釋,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接著就聽鄧濱大著舌頭道:“我……我我我也羨慕你們啊……起碼你們旱澇、保、保收,我們要、要擔心的太多啦……” 體制就像一道圍墻,墻里的人羨慕墻外的自由,墻外的人羨慕墻里的穩(wěn)定。 宋青枝搖搖頭,忽然扭頭問了諶嘉樹一句:“你呢,諶醫(yī)生,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當醫(yī)生?” 諶嘉樹轉了轉手腕,手里的啤酒瓶動了動,神色略微沉吟。 “或許不能算夢想,是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應該做什么?!彼穆曇舻土艘稽c,帶著點回憶的色彩,“以前寫作文,長大以后要成為什么樣的人,我都是寫要成為一名外科醫(yī)生,像我爸那樣?!?/br> 宋青枝看著他,有點驚訝,“那你怎么現(xiàn)在是內(nèi)科醫(yī)生?” 這個問題她以前問過一次,那時候他怎么回答的來著? 對,是說不是很想做手術,覺得外科太忙了,這說法,可不像一個打小就要做外科醫(yī)生的人能說出來的。 他騙了她?為什么? 她探究的目光在他臉上劃過,停在他顫巍巍的眼睫毛上。 他低垂著眼,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笑來,“后來實習的時候發(fā)生了意外,就改考內(nèi)科方向的研究生了?!?/br> 宋青枝一怔,下意識問道:“意外?什么意外?” 說完之后她頓了頓,連忙又道:“當然,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的,抱歉?!?/br> “沒什么不能說的?!彼麚u搖頭,“在帶教老師的診室遇到醫(yī)鬧,被扎了手,其實不影響什么,不過那一段時間手多少有點不利索,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完全康復,就放棄了外科,后來證考下來后注冊的是內(nèi)科,再想轉外科去會比較麻煩,干脆不轉了?!?/br> 說著他又笑笑,輕輕嘆口氣,“其實現(xiàn)在看來,當時讀外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是不敢賭罷了。” 宋青枝聽了他的解釋,忍不住眼睛睜大起來,方才隱約的酒意霎時間蕩然無存,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她沒想到真實的原因竟然會是這樣,“……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問這個的?!?/br> 諶嘉樹笑了聲,抬眼望見她眼里的關切和歉疚,臉上的笑意登時便變成了哭笑不得。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然后立刻收回手,“怎么,怕勾起我的傷心事?可我現(xiàn)在做內(nèi)鏡做得很穩(wěn)當,完全沒有受到影響?!?/br> 宋青枝抿著唇,抬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在觀察他有沒有再次騙他一樣。 諶嘉樹不由得有些心虛,甚至不等她開口,就先不打自招,“真的,這次絕對不是假話?!?/br> 宋青枝望了他半晌,眼睛輕輕眨了一下,睫毛像蝶翼一般,問道:“你手背上那道疤,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諶嘉樹點點頭。 她接著又問:“那你怎么不去整容科把它去掉?” “……為什么要去掉?”諶嘉樹有點不明白,“它既不痛又不癢,更不影響生活,管它做什么?” 他臉上的疑惑格外真實,是真的不明白這道疤有什么不好的。 宋青枝抿抿唇,“……你不覺得不好看么?” 明明手這么好看,偏偏多了一道疤,就像上好的瓷器多了一道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瑕疵。 諶嘉樹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沒有啊,我覺得沒問題,或者……你可以把它當作是我的勛章?” 宋青枝:“……” 她努努嘴,示意他看那邊幾個醉鬼,干脆換了話題,問要不要把他們先弄回去。 諶嘉樹剛說了可以,就聽見徐吉安忽然指著這邊大聲說了句:“嗨呀!老諶,你和宋小姐這樣……看起來就像、就像帶孩子出來玩的爸爸mama呀……” 宋青枝:“???” 諶嘉樹頓了頓,轉頭對著宋青枝,十分認真地說道:“我覺得不用管也可以,還能認出人,估計沒醉,我們打擾反倒不好,不如讓他們喝夠了自己回去吧?!?/br> 宋青枝:“……” 說是不管,但到底最后收拾完烤爐這些殘局之后,倆人還是趕著他們回了旅館,等將醉鬼們都安置妥當,已經(jīng)是半夜。 宋青枝坐在床上,抓了抓頭發(fā),剛要往下躺,忽然間又好奇心起,赤著腳跑到陽臺去,看隔壁房間還亮不亮燈。 恰好看見諶嘉樹穿著睡衣,脖子上搭著毛巾,正在打電話。 看見她出來,他立刻就掛了電話,看過來,笑著問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馬上就睡了,晚安?!彼龖寺?,然后轉身就要走。 諶嘉樹的那聲“晚安”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人就已經(jīng)不見了,忍不住搖頭笑笑,也轉身回房。 隨著時間向夏至靠攏,晝夜的分割越來越偏向晝長夜短,宋青枝感覺自己剛睡下沒多久,再醒過來,感覺天已經(jīng)快要亮了。 她忽然間想看看海上的日出。 于是便掀開被子立刻起來,照舊是赤著腳,小心地打開陽臺門,鉆了出去。 “青枝?” 還沒站穩(wěn),就聽見有人低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立刻轉頭去看,看見諶嘉樹正端著個水杯,有點驚訝地看過來。 宋青枝心里浮上一抹欣喜,“你也這么早起看日出么?” “也?”諶嘉樹笑起來,點點頭,“看來咱們不謀而合,早知道我發(fā)信息給你,叫你起來了。” 宋青枝笑了一下,他又問:“你要不要喝咖啡或者熱茶?” “……不了不了,我還沒刷牙,還想睡回籠覺?!彼吻嘀u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諶嘉樹被拒絕了也沒有不高興,笑吟吟地轉頭繼續(xù)看向遠方霧蒙蒙的海面。 他們住在旅館的十一樓,視野開闊,可以遠眺到很遠的海,此時看過去,只見海天相接之處一片白茫茫的云霧。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看見天邊出現(xiàn)了一點紅色,浪潮從小變大,嘩啦啦地拍打著礁石,濺起高高的浪花,一陣風吹來,宋青枝聞到了海水的腥味。 她伸手壓了壓自己的頭發(fā),微微瞇著眼看向遠處一點一點亮起來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