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當(dāng)日，宮中傳得最厲害的，便是林氏有孕的事。林淑妃這么些日子，運(yùn)氣背到了一個地步，現(xiàn)在陡然傳出有孕在身，眾人皆知這人的好日子又要來了。

    林家太太自然而然就是最歡喜的人。要是林淑妃這回爭氣，生個大胖小子，林家便是皇子外家，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了，到時候別說忠靖侯府家的四姑娘，便是王府之中的閨女都能去試試了。

    不得不說，有些人腦回路實(shí)在簡單。

    那日，阿翎陪著皇后到了林氏寢宮之中，見林家太太還沒走，柴貴姬不知何時也到了。皇后微笑道：“本宮還說趕了早，貴姬竟然也來得這樣快。”

    柴貴姬笑道：“臣妾總是不比皇后的，也是閑來無事，便來看看淑妃jiejie。來年臣妾有孕，也好明白些。”

    一聽這話，林家太太首先皺起了眉，看著面前氣度渾然天成的皇后，還是行禮道：“皇后娘娘金安。”又瞥著其身邊的阿翎，咬著牙福禮，“元熙王姬金安?！?/br>
    對于林家太太這神情，阿翎一點(diǎn)也不放在心上，畢竟誰會懼怕一個外臣之妻？懶洋洋打了個呵欠，轉(zhuǎn)頭就見柴貴姬親親熱熱的拉著林淑妃問東問西，林氏兀自強(qiáng)忍著不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應(yīng)答，忽然就覺得實(shí)在好笑極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是什么閨蜜呢。實(shí)際上呢，都恨不能掐死對方了。

    柴貴姬匆匆看了一眼阿翎，臉上換上笑容來，上前伸手欲捏一把阿翎的小臉。見她長長的護(hù)甲，阿翎忙退了一步，含笑道：“我剛才來，難免帶著幾分寒氣，貴姬可別過了這寒氣，要生病的?！?/br>
    柴貴姬倒也是笑得煞有介事，收回手，對皇后笑道：“這樣一個可心的孩子養(yǎng)在膝下，皇后當(dāng)真有福?！?/br>
    “這孩子素來是這樣。”皇后淡淡回應(yīng)道，又轉(zhuǎn)頭看著林淑妃，“如今既然是有孕在身了，一切都該好好警醒著，來日生個小子，也算是大功一件。你育有莊和帝姬，想來也不需要本宮提醒什么的?！?/br>
    “臣妾知道?！笔珏幻婊卮鹨幻嫔焓謸嶂约焊吒呗∑鸬男「梗白匀粫煤灭B(yǎng)著的，絕不辜負(fù)了皇后娘娘的心意?！?/br>
    皇后一笑：“如今淑妃如此，宮中又是快年里了，本宮有些事總是忙不過來，貴姬便替本宮分憂吧?！?/br>
    林淑妃懷孕，倒是柴貴姬得了協(xié)理的便宜，實(shí)在叫淑妃很紅了眼，當(dāng)下那么狠狠的瞪著柴貴姬，后者連看也不看她，從容的謝了恩。

    皇后也不再說話，反倒是柴貴姬萬分親昵的模樣，看得林家太太坐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正當(dāng)此時，淑妃宮中的大宮女和柴貴姬身邊的侍女竹雨已然端了茶上來，挨著奉給了皇后等人。皇后一壁喝茶，一壁笑道：“你主子這么些日子便是金貴了，好好看顧著，本宮和皇上都是有賞賜的?！闭f罷，又看向柴貴姬，“meimei也是，好好將息著，來日生個好小子。”

    “未必是小子才是，就算是個帝姬，臣妾也會很歡喜的?！辈褓F姬一面說一面笑著，神色嬌羞之中真切萬分，看得阿翎雞皮疙瘩瞬間滿了全身，心中暗嘆這女子心機(jī)頗深。

    一個女人想要成為皇后，家世除外，子嗣這點(diǎn)也是重要，畢竟皇家開枝散葉方是根本。

    皇后與阿翎坐了不多時，便說要走了，林家太太也是過了出宮的時間，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女兒，便回家做皇子外祖的大夢了。柴貴姬則是親親熱熱的跟林淑妃坐在一處，后者渾身不自在。要說柴氏沒有一點(diǎn)心計，實(shí)在無法叫人信服。皇帝對于后宮又是不管不問放手任皇后管理，林氏不免咬緊了牙，在孩子出生前，一定要將自己的地位重新扳回來，不然到時候柴貴姬一旦發(fā)難，可是糟了！

    眼看著眾人全都走了，林氏看柴貴姬的眼神也有幾分不善起來：“meimei不如也回去吧，何必在這里杵著？擾了我，也擾了你?！?/br>
    “jiejie倒是巴不得我走了?！辈褓F姬溫溫一笑，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難得，本以為，jiejie再不能有孕了，如今又懷上了孩子，果真是頂好。”

    她說得溫和，卻叫林氏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雙手捧住小腹，警惕的看著柴氏：“meimei可別亂來，若是我出了事，你也沒有好果子吃了?！?/br>
    “jiejie多慮了?！辈褓F姬展眉微笑，“沒有好處的事，傻子都不會干的。更不用說，百害而無一利?！闭f罷，轉(zhuǎn)身出去，“jiejie好生將息吧?！?/br>
    剛走出宮室，一股子冷風(fēng)拂面，吹拂著柴貴姬的大氅微微浮動，身邊竹雨快步行到其身邊：“姑娘，已然辦妥了?！?/br>
    “她未曾起疑？”低聲問罷，又看了一眼其中，“你怎么做的？”

    “方才姑娘讓我與那宮女一起去，趁她不備，我從她腰間順的。”竹雨說得萬分輕松，臉上掛著一抹笑容，“沒叫她察覺?！?/br>
    “沒有就好?！辈褓F姬迅速說完，讓竹雨扶了自己，慢慢下了玉階，笑得溫婉，“但愿，林家jiejie曉得了，腹中孩子還能保住呢?！?/br>
    那頭阿翎隨了皇后回鳳棲宮，例行公事的背了書，便縮在皇后身邊：“舅母，清晏哥哥他……”

    “舍不得是不是？”也不待她說完，皇后啟唇笑道，“若是真的那樣舍不得，隨他去了吧如何？”

    “那敢情好。”阿翎笑道，“只是娘親只怕不干……那登徒子，騙我說他再也不回來了，可氣得我。”她噘著嘴，一臉氣惱的模樣，看得皇后輕笑，“然后，你就什么都招了，愿意舍了你爹娘跟他去是不是？”

    知道皇后什么都曉得了，阿翎臉上一紅，忸怩的絞著自己的衣角。這舉動落在皇后眼中，忽然就叫皇后笑起來，見這兩個小時候，阿翎還百般不喜蕭清晏，現(xiàn)在，倒是離不開了。兒女都是債，皇后養(yǎng)了阿翎這樣久，早早就將她當(dāng)做親閨女了，自然希望能如同沈婉兮一樣，得覓良人。

    “你那些子小心思，舅母還不清楚？”皇后說著，忽然擱下了手中的繡品，抬眼望著屋外的天空，低聲嘆道：“我看，快要變天了?！?/br>
    “變天了？”阿翎重復(fù)一聲，忽然冷笑起來，，“柴氏那心機(jī)深不可測，如今淑妃有了身孕，只怕是欲除之而后快了?！?/br>
    “且看吧。”皇后淡淡一語，打斷了阿翎的話，也不待阿翎相問，便低聲道，“你也切莫去招惹那兩個，叫她們自個兒翻浪就是。”

    “好?！卑Ⅳ犷h首。柴貴姬裝了一肚壞水，只要別扯到身邊人身上來，究竟是把那一肚子壞水往誰身上潑，阿翎還真不在乎。

    到了第二日，蕭清晏隨皇帝一道來鳳棲宮，帝后便坐在一旁說話，而這對未婚夫妻則是坐到檐下去了。

    昨夜風(fēng)雪之后，天倒是放晴了。檐下冰柱在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光，水滴也一滴滴的順著落下。想到蕭清晏一去八年這件事，阿翎還是高興不起來。她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八年呢，蕭清晏一走就是八年，八年之中還不準(zhǔn)回來！在心里默默埋怨了自家舅舅狠毒，一向睡得比誰都香甜的阿翎在昨夜，終于光榮失眠了。

    看著自己的小丫頭一臉菜色，蕭清晏不免心疼，還是很不厚道的調(diào)笑道：“昨夜偷牛去了？怎成了這模樣？”

    “要不是你，我?guī)讜r會成這般？”阿翎還是覺得心中泛酸，輕輕拉住蕭清晏的手，“還有多少日子你便走了？”

    “還有幾日，總是要過完年的?！笔捛尻绦闹形⑽⑺岢揲L的手指捏著阿翎的小臉，笑道，“好生將息，等你長大了，我就回來娶你?！?/br>
    “你不回來娶我也不打緊，我難道嫁不出去？”說是這么說，但這京中才俊的家長們，再喜歡自己，一聽自家親戚說，是跟嘉國公家的小子有婚約的，忙打了退堂鼓。

    “脾氣又壞，又貪食，除了我不嫌棄，誰肯要你？”毫不客氣的又一次傷害了阿翎幼小的心靈，后者果然惱了，背過身去：“你要走便走，我要是念著你一下，我便是小狗。你最好一輩子莫要回來，我繼續(xù)在京中，想干嘛干嘛?！?/br>
    “好大的脾氣?！彼Γ紫律碜訄笃鸢Ⅳ?，“軟乎乎的，跟小時候一個樣。當(dāng)年你這小東西，竟然踹在了我臉上。”

    就是，沒給你踹毀容都是腳下留情了！阿翎一面想著，一面心道：要是當(dāng)年真一腳叫他毀容了，夏侯家和蕭家非得成仇人不可。又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扳開，“誰許你抱我了？”

    蕭清晏還沒說話，便見一個身影一路從宮門到了玉階上，最后一步還被雪水滑倒，來了個狗吃屎。

    阿翎嘴角抖了抖，要知道這宮中誰不是行止有度，這種情景實(shí)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那小太監(jiān)向門口的兩人行了禮，忙道：“求王姬替奴才通傳皇后娘娘一聲，就說，出了大事。”

    的確是出了大事，林淑妃宮里的宮女兒與侍衛(wèi)私相授受，連定情的香囊都送了出去，自然是大事。闔宮上下的人，除了皇帝的老媽還有這些帝姬或是養(yǎng)在宮中的宗室之女外，只要是個母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实鄣呐烁腥怂较嗍谑堋实劾蟽侯^上都綠得發(fā)亮了，能不是大事么？

    那小太監(jiān)火急火燎的進(jìn)了鳳棲宮，見皇帝也在，腦門上冷汗當(dāng)場就下來了，還是強(qiáng)忍著懼怕，說了事情起因經(jīng)過，而后唯唯諾諾的退到一邊去了。

    帝后臉色同時一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沒有說話?；实酆突屎蟪苫槎嗄辏跏?，雙雙起身道：“柴貴姬呢？”

    “貴姬娘娘在東宸宮前跪著呢，說是自己替皇后分憂不成，竟然還出了這樣的禍?zhǔn)隆！蹦切√O(jiān)急急說罷，料想依著皇帝對柴貴姬的熱乎勁兒，這事也就揭過不提了，畢竟又不是柴貴姬惹出來的。誰知皇帝只是“嗯”了一聲，便再不提柴貴姬，慌得小太監(jiān)問也不敢問，只能埋著腦袋等著話。

    “此事淑妃可知道？”皇帝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目光頓時陰狠起來。柴雨霏從進(jìn)宮以來，小把戲不斷，先是沈婉兮，現(xiàn)在又是林氏腹中的孩子。若不是太/祖許諾過，非滅族之罪，不誅柴家后，皇帝非得叫柴氏為做的腌臜事付出代價。

    思忖到還要借用世家的力量，以免秦王沈珩余孽卷土重來，皇帝還是忍住了。只是大事動不了，小懲大誡一番，卻不無不可。見小太監(jiān)搖頭，當(dāng)下淡淡道：“貴姬還算是聰慧。淑妃的胎雖是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但終究不甚穩(wěn)妥。且叫她好好跪著，此事成了這模樣，倒是她有理了？”

    “倒是臣妾的不是?！被屎髧@道，“竟然叫后宮中這樣不太平?！毙睦镉l(fā)恨柴雨霏了，這樣的事出多了，御史一旦彈劾說是皇后不得天所佑，事兒可糟！

    “你不必自責(zé)?！被实鄣愿溃瞩酒鹈?，“傳下去，誰敢在淑妃面前提起此事，傷了淑妃腹中胎兒，便按律例，夷滅三族。”

    一聽這話，小太監(jiān)頓時抖了抖，忙點(diǎn)頭稱是。復(fù)又聽皇帝道：“傳旨下去，林氏孕育皇嗣有功，復(fù)林氏為貴妃。”

    阿翎被蕭清晏抱在懷里，忽然就冷笑起來。柴貴姬這回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要用宮中侍女和侍衛(wèi)私相授受的事來打擊林氏，到時候只要皇帝斥責(zé)，林氏腹中胎兒岌岌可危。只是現(xiàn)在林氏非但沒有被她所害不說，還因禍得福，重回了貴妃之位。

    皇后只是看著皇帝，忽然就笑起來?；实壑皇强聪蚧屎?，薄唇抿出一抹笑容：“貴妃有身子，有什么交際也不用了，便好好養(yǎng)著就是了。若是有人要見貴妃，無朕或皇后的旨意，一概不準(zhǔn)相見。”唇邊的笑意忽然變得冷冽，“至于那宮女兒和侍衛(wèi)，杖斃了吧?！?/br>
    皇帝不著喜怒，像是在說著一件極為輕松的事，只是兩條性命便要因這句話而死。

    阿翎愣了愣，還是笑出來，這就是皇家，無心無情。

    僅此而已。

    日子轉(zhuǎn)轉(zhuǎn)兜兜到了正月，不過初五，蕭清晏便動身去了定州?？粗麧u行漸遠(yuǎn)，阿翎鼻尖一酸，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八年呵……

    ☆、第57章

    秋高氣爽，也是很難見到這樣澄澈蔚藍(lán)的天空的，抬頭望去，雁影略過碧空，好像是鏡湖清影。

    “是是是，我總是不如你的。”花園之中重重疊疊擺滿了菊，層層花影之后，涼亭中坐了兩個少女，都是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

    一身綠裙的顧熹微撥弄著自己的芊芊玉指，俏麗的小臉上滿是好笑：“說你幾句就動怒，往日沒見你這樣大的脾氣。”

    “我?guī)讜r動怒了？女紅什么的，我本就不擅長?！?/br>
    七年過去，當(dāng)年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團(tuán)子如今也是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人。顧熹微本來就絕色，柳眉大眼，瑤鼻小嘴，眉眼間透露出來的風(fēng)度更是跟皇后頗有幾分相似，現(xiàn)在靠在石桌上，一股子弱柳扶風(fēng)的美感。至于阿翎，則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像她娘”，一張臉跟純儀年輕時相差無幾。一雙眸子好比春水，含笑間仿佛醇酒般叫人沉醉，依著皇帝的說法，則是越來越像長樂了。

    對于阿翎的辯駁，從小就早熟的顧熹微哼了哼，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的做著手中的繡活。阿翎則是放了東西，百無聊賴。

    對于今日自己的壞脾氣，阿翎是很坦然的。可不嘛，誰大姨媽來了還能心平氣和的。何況是去做本來就不擅長的東西？

    被阿翎看得不太舒服，顧熹微終于肯停止自己的炫耀外加打擊閨蜜的行為，笑瞇瞇的看著她：“你家那口子，明年就回來了吧？你都不好好練練？到時候一個香囊送出去，可就是美死他?！?/br>
    聽她說“那口子”，阿翎頓時想到了七年未曾見過的蕭清晏來，一時心中也是悵惘，雖說七年來兩人書信一直未曾斷過。但是有些東西就像是沙漠里的一口甘泉，意猶未盡，反倒更是想念了。

    拍拍自己的臉，阿翎很有骨氣的抬起頭：“我才不呢。”何況，她本來就遺傳了純儀的手工白癡屬性，那叫個純天然，無雜質(zhì)。

    “我聽說，轅哥兒過不了許久也要回來了？”顧熹微歪著腦袋，看著正神游天外的阿翎，見她似乎沒聽，忙晃了她兩下，“你這樣很不禮貌曉得么？”

    沒少被她訓(xùn)的阿翎猛然回神，尷尬一笑：“這不走神了么？你繼續(xù)，你繼續(xù)?！鳖欖湮]好氣的瞅她一眼：“得了吧你，想情郎想瘋了，哪里還顧得上我？”

    “我想情郎又如何？總歸我還有個想的，你爹娘只怕也要給你物色夫婿了吧？”見顧熹微臉色頓時紅了，笑得好比偷腥的貓，“唉，微姐兒總算是要嫁了?！?/br>
    作為一個大家閨秀，給人白眼是個很不對的行為。顧熹微深諳此事，也就干笑道：“有些人就是不害臊?！庇职淹嬷种械牟璞拔覍に贾?，阿轅回來了，有些人只怕要被欺負(fù)了呢?！?/br>
    見阿翎頓時僵了僵，顧熹微終于嘚嘚瑟瑟的笑了。

    七年之中，倒也是發(fā)生了不少事。林貴妃和柴貴姬的火拼已經(jīng)上升到了一個地步，當(dāng)林貴妃生了孩子，知道了自己大宮女八成是被柴貴姬陷害，頓時炸毛了。兩個都是慣于陰柔的，說話之間都恨不得酸死對方。你來我往了七年，林貴妃被柴氏吃得死死的，唯獨(dú)在子嗣上勝了柴氏很多，雖是兩個女兒，但總好過柴氏進(jìn)宮七年一無所出的好。

    六年前，林貴妃有孕，差點(diǎn)難產(chǎn)，生了個嬌弱的女兒，自小身子骨就不好，比起同母jiejie的背后捅刀子，她根本就是個從骨子里柔弱到外的小美人，皇帝也是格外憐惜，賜號長安來保佑這苦逼的小女兒。

    見阿翎僵了身子，顧熹微才輕笑：“如今林貴妃家的那位已然及笄了，只怕呆不了許久了，想來要不了許久，林貴妃便要物色著自己女婿了?！?/br>
    “物色女婿？”阿翎笑道，“倒也是，那位那性子，說好聽些是溫婉可人，難聽些一看就是個小婦養(yǎng)出來的，動不動就跟她娘一樣，那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落?？刹粫缘檬悄奈贿@樣倒霉得娶她?！?/br>
    對于阿翎的毒舌，顧熹微倒也是不放在心上，何況她本就不喜莊和，自然更是無關(guān)痛癢，笑瞇瞇的轉(zhuǎn)過手上的針線：“我瞧著，這京中有幾個人最是危險了?！?/br>
    “我二姨母家的遠(yuǎn)哥哥，嘉國公府的二小子，無非就是這兩個，是不？”阿翎萬分了然。想到佟明遠(yuǎn)，心中還是一酸。因著中毒的事，佟明遠(yuǎn)身子不大好了，雖說本是男兒，但太醫(yī)千叮嚀萬囑咐，定是要好好養(yǎng)著，萬不可過早娶妻。這一來二去，都拖到了二十二歲了，好容易等到太醫(yī)松口了，淑寧忙不迭的就要為自家的獨(dú)苗找媳婦了。

    “還有你家二哥哥呢。”顧熹微取了銀剪剪斷絲線，修長的手指打了個結(jié)，似乎說著與自己不相關(guān)的話題，“總歸你二哥哥要回來了不是？那可是安定侯，來日掙些功名，倒也配得上帝姬?！?/br>
    “你說我二哥哥？”阿翎失笑，先不說林貴妃和純儀之間的齟齬，就是夏侯轅對于這個表姐也是心里煩得很。依著小時候夏侯轅那性子，知道自己要被綁去跟莊和拜堂成親，估計當(dāng)場就得給你翻墻逃竄，“一門三帝姬？我們家還沒那樣好的心性兒，敢在尚個帝姬回去?！?/br>
    “林氏也未必肯?！鳖欖湮⑿αT了，看一眼手中的繡品，覺得很滿意，也就收了東西，攜了阿翎回了鳳棲宮。

    等兩人走馬觀花般回了鳳棲宮，才見林貴妃攜了長安帝姬和柴貴姬分坐皇后兩側(cè)，似乎正在議事。長安如今才六歲，模樣生得乖巧，叫人看一眼心都化了，又是個瘦弱的主兒，此時見了阿翎回來，消瘦的小臉上頓時笑開了，小跑著撲進(jìn)阿翎懷里：“元熙表姐。”

    “平安。”長安自小體弱，生怕她哪日沒了，便起了個好兆頭的名兒，“你倒是長高了些?！?/br>
    長安雖說是養(yǎng)在林貴妃膝下，但總算是沒有養(yǎng)成林貴妃那樣，怯生生的模樣惹人憐愛。兼之自己親姐并不是那樣喜歡自己，長安愈發(fā)不與莊和親近，倒是愈來愈喜歡阿翎了。

    對于女兒撒丫子就往阿翎懷里撲這件事，林貴妃咬碎了牙，但還是不會怪到女兒身上，只恨這小蹄子勾得皇帝喜歡，連自己女兒都向著她。

    只是抬眼對上柴貴姬略含了一份慈愛笑意的眸子，林貴妃還是和血吞牙，尋思著不能叫人看扁了，當(dāng)下笑得一派慈母狀：“平安總是這樣喜歡王姬，連方才還念叨著呢?！?/br>
    “能得meimei喜歡，也是阿翎的福氣?！北еF(tuán)子，阿翎還是向兩人行了禮，這才跟見禮后立在一旁的顧熹微慢慢回了皇后身邊。

    皇后順勢從阿翎懷中接了長安，笑道：“這孩子壓手了。”又正色，“戈雅使臣過不了許久便要上京朝賀，本宮倒也是漸漸忙碌起來。總有些事顧及不到宮中，還盼著兩位meimei為本宮多多周旋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