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她一把抓住劍身,任由纖手被劍刃割得四分五裂,脖子前伸,咬向聞玉英的臉頰。她蒼白的唇落到聞玉英臉頰上,便像是被膠沾住了一樣怎么也甩不脫,唇瓣漸漸融合到粉腮上,接下來是挺翹的鼻尖、人中、眨眼間小半張臉就融進(jìn)了聞玉英臉上。 聞玉英不停慘叫著,長劍在空中亂劃,伸手去推羅萍,然而手陷入對方的身體里就像那張臉一樣融合成了一體。這場景恐怖到了極點(diǎn),趙初鳴曾見過不少殺人場面,卻仍是被這一幕震憾得喉頭發(fā)緊,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然而他并沒有逃跑,而是握緊手里那枚寶光燦爛的鏡頭,瞄準(zhǔn)羅萍用力一扔。 寶石落到她似真似幻的身體上,頓時發(fā)出一道明亮的金光,照得她厲聲慘叫,被打到的地方像是燒著了似的泛起一道青煙,發(fā)出令人惡心的尸臭。 那道金光散開形成一道光幕,漸漸顯出一個頎長秀挺的身影,金光散盡,那人也露出了本來面目:眉眼秀美如畫,膚色冷若霜雪,寬肩窄腰,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白色直裰,肩上停著一只精靈的金色烏鴉,分明就是隨著羅莊主離開的應(yīng)清光。 趙初鳴驚喜地叫道:“應(yīng)公子,快救救聞姑娘!” 縱然聞玉英已經(jīng)痛苦到快要失魂,看到他出現(xiàn),心里還是涌出一股希望,滿懷渴盼地看著他,求他救救自己。 清景輕輕頷首,又從腰間摸出了那卷龍皮古書,翻開最前端,接著那句“元年春王正月”之后念道:“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 眾人眼中的世界再度割裂,狹小的屋宇化作一座古樸寬闊的廳堂,廳中陳列著青銅禮器,一名戴著九旒平天冠的王公正和另一名帶皮弁的公子行禮。兩人的身影從虛幻漸轉(zhuǎn)為真實,直起身來,看向膠著在一起的聞玉英和羅萍。 那個帶冠冕的向著那他們招了招手,帶皮弁的朝著她們虛推了一下,幾乎融合成一體的人鬼便同時感覺像是身陷沼澤中,卻被人用力拔了出來。 聞玉英歡喜得大哭了起來,羅萍卻恐懼得尖叫著,充滿怨恨地看著清景,厲聲質(zhì)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拆開我和聞姊姊!你明明也不是人,為什么要替這些人強(qiáng)出頭——” 帶王冠的男子右手向下一壓,便將羅萍的頭按到地上,堵住了她的慘呼。上個元會的時光與眼前的時間同時流動,虛幻的會盟大殿帶著女鬼一同被收回《春秋》里,在那句話下面又多添了一條注釋:“隱公擒羅萍于內(nèi)室?!?/br> 清景依舊擺足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收起書卷,回頭朝兩人笑了笑,和藹地問道:“我身為劍修,卻誦讀文華宗的《春秋》寶卷退敵,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嗎?” 聞玉英捂著被融合過的臉頰,那里仿佛還留著被鬼怪侵入的惡心感覺。這回她再也不敢因為清景不是人而懷疑他,拼命搖頭,感激涕零地說:“我只知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別的都不用知道?!?/br> 趙初鳴將劍撂在桌上,也朝他深深行了一禮:“公子兩次救了我們,我若還懷疑公子用心,蒼天也不容我了!” 被人當(dāng)英雄捧著的感覺,不論經(jīng)歷多少次都這么爽!清景深吸一口氣,悄悄把身子拔高了一點(diǎn),后背挺得筆直,右手彈亮燈火,好讓他們看清自己仙風(fēng)道骨的形象和胸有成竹的笑容。 兩人都快給他跪下了,清景卻還不只滿足于展現(xiàn)一下如云端仙人般的身姿,而是運(yùn)用真氣,將自己的聲音廣傳到了整個山莊:“我已經(jīng)兩次靠讀《春秋》誅滅鬼魂,接下來還有一次□□會,再之后就要用回我的劍修手段了!我的劍是由自身神魂煉成,鬼魂沾之就會化作塵埃,而被收到《春秋》里,或許還能有機(jī)會進(jìn)入輪回,所以接下來……” 他抬手打破房頂,腳下生云,帶著如探照燈般光明燦爛的沈老師升到空中,朝下方淡然說道:“我只給一個鬼重入輪回的機(jī)會,看誰能搶到被《春秋》收的機(jī)會。剩下的敢再作孽,唯有——” “魂!飛!魄!散!” 字字如黃鐘大呂震蕩人心,打斷了正要剜出封竹生心臟的水閣婦人;嚇退了等著呂思入彀的老人;蕩開了抓向孟氏夫婦的羅莊主;更震得覬覦陸平原的羅漠心驚膽戰(zhàn)。 這場獵殺在更高等級獵人的掌控下悄然變了個方向,這群合作獵殺人類的鬼魅變成了競爭者,競爭失敗的結(jié)果就是被這片絕境的新掌控者打得神魂俱喪。 ☆、第104章 空中明月在水波中摔成無數(shù)碎光,寒風(fēng)吹送來一片水腥味,夾雜其中的啜泣聲時斷時續(xù),引誘人前往一探。封竹生右手倒提長劍,運(yùn)起真力護(hù)住周身,緩緩步向那座水閣。 閣中燃著昏黃的燈光,燭光搖曳,照應(yīng)出一道nongnong的影子,寶髻高聳,纖腰束素,似乎是一名婦人。 他也不敢因為對方是女子就放松,握著劍朝門上輕敲兩下,喝問道:“閣中之人是誰?” 閣中的聲音忽然斷掉,過了一會兒,那女子的影子便趴到門口,從里面用力敲著門,高呼道:“救我!救救我,我是熒惑山莊莊主夫人,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必有厚報!” “這倒奇了?!狈庵裆丝跓?,半倚在門上,用劍柄頂著門,左手摸著一枚寬厚的銅鎖,懷疑地問道:“你若真是這座山莊的女主人,誰又能把你鎖在這里?難不成你要說這座山莊進(jìn)了賊,你們一家子都被人害了,這莊子也給人占作了賊窟?” 那女子在房里嗚咽道:“鎖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我丈夫羅羅於工!老先生不知,老賊自從要鑄星皇劍,人就如瘋了一般,和我夫妻反目,又害了我一雙兒女,還騙人來給他做人祭!我一個弱女子和他爭執(zhí)不得,只能日夜哭泣,老先生定是江湖中的前輩大能,求先生放我出去,我?guī)闳タ茨氰T劍的地方,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封竹聲問道:“你說他騙人祭劍,是什么意思?” 羅夫人悲泣道:“那老賊說什么星屑有靈,只要有人跳進(jìn)爐里,星屑便會閃動光芒,肯定是能煉化。這些日子他發(fā)落星帖請來的,都被他騙去殉劍了!” “不可能!”封竹聲寒從心頭起,牙關(guān)輕顫,想起江湖中最近傳得轟轟烈烈的觀星品劍之約。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幾十名各派高手到了這山莊,幾乎都是武功絕高,劍法臻至化境之人,羅於工羅莊主武功再高,總殺不了那么多高手! 除非他……能驅(qū)使鬼魂! 封竹聲想起徐方禮,腮下須髯微顫,沉聲問道:“那枚星屑可是有役使鬼神之能?” 羅夫人說道:“我不知道,那老賊害了我一雙兒女之后,就把我囚在這里,也不知過了多久。若非我不懂武功,他嫌我祭劍無用,怕是早就把我也投進(jìn)劍爐里了!” 為了煉成神劍,竟失了為人之心……封竹聲心里默默長嘆,右手挽了個劍花,把那道銅鎖削斷,推開了房門。 房間雖小,卻收拾得清清靜靜,整整齊齊。當(dāng)中有一道八幅木屏隔開內(nèi)外,外間博山爐里燃著清香,雪白墻壁上掛著名家字畫,百寶閣中都是文玩古器,還有一支黑色高頸瓶,插著幾枝半含苞的玫瑰。 熒惑山莊的女主人便站在房中,朝他福身道謝。這位羅夫人外表看來只有三十余歲,比丈夫年輕豐潤得多,看得出身上全無真氣,不是武林中人出身。 封竹聲心里最后一點(diǎn)擔(dān)憂落下,向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請夫人為我引路,去劍廬走一遭。” 羅夫人施了一禮,低著頭往門外走,封竹聲往里退了幾步,讓出門口好讓她先出去。然而這一下方位變化,屏風(fēng)后似乎有個什么東西從他視線中掠過,又隱沒于另一個柜子后。 他“咦”了一聲,想要倒回去再看一眼那是什么,身后的羅夫人卻尖著嗓子催促道:“去劍廬才是正事,前輩快隨妾身走吧!” 封竹聲本也無心看人閨房,只是被她一催促,反倒生出一絲警惕來,悄然掃視屏風(fēng)后面。他這個角度看不到剛才那件東西,可是把這房間重看了一遍,卻覺出了幾分不對。 水閣中關(guān)了一個人,據(jù)這位夫人說還關(guān)了不短時間,怎么會這么清凈爽潔? 一個兒女皆亡,被丈夫囚禁起來的女子竟還有心思點(diǎn)香插花?她被囚禁在這閣里,恐怕窗子也常開,怎么桌上看不到吃喝之物?這花根本不是應(yīng)季能有的花卉,又實在太新鮮,這么深更半夜地怎么還像剛摘下來時一樣含苞待放…… 封竹聲越想越不對,右手長劍在身前橫掃一圈,銳利的劍氣割斷屏風(fēng),露出了里面那半個房間。 屏風(fēng)內(nèi)外簡直是兩個世界,那半個房間完全籠罩在陰影中,燭光都照不進(jìn)去,灰沉沉地像是許久沒人住過。地上有一片打爛的盤子,盤里滾出來些不知什么菜飯,都已經(jīng)干成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米飯上鋪了一層白毛,還有細(xì)小的黑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 一股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刺激得老劍客的眼淚都從眼窩里滾出來了。他眨了眨眼,又朝剛才看到異物的地方看了一下—— 那里掛著一個臟兮兮的、枯瘦伶仃的……人。 一個女人。 她的臉大半兒已經(jīng)掉到地上,粘在骨頭上的血rou枯皺糾結(jié),黑得發(fā)綠的rou上粘著臟黑的血,眼窩只剩兩個黑洞,從里面爬出一條細(xì)長的rou蟲。 屏風(fēng)倒地,恰好拍到了那具尸體,拍得它來回?fù)u晃了起來。頂上拴的繩子風(fēng)干了幾個月,已經(jīng)有些枯朽,晃了幾下便從中間斷開,那具干尸咣當(dāng)一聲落到地上,砸起一地污穢惡臭的塵地。 封竹生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往后退去,耳后卻吹來了一道細(xì)細(xì)的寒風(fēng),那位莊主夫人的聲音也幽幽響起。 “我本來不想這么早就收了你的性命,老劍客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非要看到妾身這副枯朽之身?既然你看到了,就留下來陪我吧……”更銳利的陰風(fēng)從背后襲來,封竹生及時打了個旋身,避開那迅捷無比的一擊,眼前卻對上了一具和地上干尸一樣恐怖的骷髏。。鮮 中、文。論。。壇 “你!你也是鬼!”封竹聲倒退兩步,腳心忽然踩到一片黏糊柔軟的東西,另一只腳卻被略高的骨架磕了一下,想退都退不開。 羅夫人那張鬼面逼到他面前,幽怨地說道:“其他人都是被活生生投入劍爐里的,尸身燒成了灰,死后面目也和生前沒有區(qū)別,唯有妾身變成了這副模樣,又被鎖在閣中出不去,只能日夜號哭。” 她的聲音凄厲,令人聞之心酸,那張臉卻猙獰恐怖到了極點(diǎn),站在整潔明麗的房間里,相形之下越發(fā)詭異可怖。 封竹生汗毛直豎,拼力運(yùn)起內(nèi)力,蒼老的身體里猛地爆發(fā)出比年輕人還強(qiáng)的力道,一劍劈向眼前的羅夫人。同時他以左腳為軸向門外轉(zhuǎn)了半圈,縱輕功奔向敞開的房門,打算先逃出這房間。 然而他的劍劈到骷髏頭上,卻像劈進(jìn)泥里一樣順暢地滑了下去,被胸骨緊緊夾住。腳下踩的那踩柔軟爛rou像膠一樣粘住他的鞋子,蠕動著裹上來纏住他的腳踝。 老劍客身子一下失衡,左膝狠狠跪到地上,劍也脫了手。 他右手支地,正要將上半身拔起,一只枯黃臟污的骨爪便抓住了他的兩腮,微一用力,便抓破皮rou。傷口卻沒有血滴落,流出一絲便被那鬼身吸收一絲,羅夫人的臉也漸漸生出了點(diǎn)好rou。 她抓著封竹生站起來,呵呵冷笑:“我本想讓你幫我的身體搬到劍廬燒了,現(xiàn)在看來倒不用,吃了你的血rou,我就能恢復(fù)不少了?!?/br> 她黑黢黢的兩人排牙齒張開,頜骨上還纏著未爛盡的血rou,右手五根長長的手指岔開,搭在封竹生心口,指尖稍一用力就捅破了皮rou。 封竹生心口一陣冰冷,腦中走馬燈一般閃過這輩子起起落落的無數(shù)畫面,最后咧嘴一笑:“你莊里就算都是鬼,至多也就殺我一個老頭子,那位應(yīng)公子算無遺策……” 才說到應(yīng)公子,空中就傳來一道宏大清良的聲音,正是清景在給全莊的鬼講他的植入廣告注意事項,要他們爭取最后一個無期機(jī)會,自恃爭不到的就老老實實中止犯罪,不然他就要?dú)⒐砑绖α恕?/br> 封竹聲朗聲大笑,對著羅夫人那張算不得臉的臉狠狠啐了一口:“聽到了嗎?有應(yīng)公子在,我等生人就不會被你們這群鬼魅殘害!你有本事殺了我,自己也難逃一死!” 他也有幾分見識,知道清景肯定是用什么秘法傳音,并不是真的在近處說話,這聲音雖然傳到耳朵里,人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過來。 但從這段話里能聽出來,除了徐方禮之外,他又除了一鬼,而且有余力將整個山莊里的鬼魅斬盡殺絕。如此一來,就算他這個老頭子死了,知道同來的那些少年人能有活路,他也死而無憾了。 羅夫人卻沒有這見識,以為自己死而復(fù)生就已經(jīng)是世上最神奇的事,那個聲音的主人不過是空口說白話。她對著封老張開頜骨,陰慘慘地笑道:“什么硬公子軟公子的,他就算有點(diǎn)本事,還能比得過佛道兩派那些高人?老劍客還是莫再掙扎了,乖乖地助我恢復(fù)身體,好去找羅於工那老賊算帳!” 她五指一發(fā)力,指尖枯骨就深深陷進(jìn)了封竹生的胸膛里,那跳動著折新鮮心臟就在她指尖,再往前伸一點(diǎn)就能摳出。她享受地抽取著胸中精血,指尖正要再加一點(diǎn)力道,那道剛剛響起過一回的,如金石相擊般動聽的聲音便響起在她耳邊。 “恭喜這位夫人抽到了最后一次□□會,剩下的鬼們?nèi)绻煌J?,就要面臨我的飛劍追殺了?!?/br> 一股清冷的陰風(fēng)從門外吹來,帶著點(diǎn)冷血動物特有的腥氣,灌入了羅夫人已沒有血rou的鼻腔里。她全身上下都像被什么壓制住一樣,魂體化成的骨頭寸寸被壓彎了下去,艱難而緩慢地轉(zhuǎn)過頭。 門外黑沉夜色中,站著一名如玉像般俊秀的年輕人,他肩頭金光閃動,伏著一只形似烏鴉的金色大鳥,鳥眼中燃著兩道火光,正冷冷覷著她。 羅夫人喉頭咯咯作響,在那撲面而來的沉重威壓下,竟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屋子,可是右手被老不客的肌rou鎖著,那身血rou已經(jīng)長到了她身上,哪還有那么容易□□? 颯颯秋風(fēng)隨著門外白衣人的腳步拂到她身上,夾著她許久未能感覺的濕氣,讓她在一瞬間似乎活了過來??苫钪母杏X也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因為只有活著的人才會死,只有活著才能體會到死神一步步接近的恐怖。 就如她吊死時嘗到的,不論怎么用力也吸不到一口空氣,只能感著自己的身體在那繩子上搖晃著,搖晃到頸骨折斷,心臟停止跳動。 她下意識捂住咽喉,死死盯著來人。那人衣袂飄飄,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手里拿著卷不知什么皮鞣制的古書,右手捻著最前端緩緩展開,動作優(yōu)美得堪描入畫。 他的臉在屋內(nèi)燭光映照下染上了一層暖黃色,仿佛有光華流轉(zhuǎn),烏黑的雙眸微垂,看向手中卷軸,緩緩啟唇。 “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br> 小小的水閣被她看不到的力量撕裂,她恍忽覺著自己成了穿皮弁的武士,而她對面的老人化作了俊秀的年輕公侯,握著自己伸入他胸口的手輕輕一拉,那只手就被拉了出來,帶著鮮紅滑膩的血垂落下去。 老人的威儀忽然強(qiáng)盛到她難以忍受的地步,整個神魂都要被壓散了,仿佛若是不跑就一定會死在這里。羅夫人艱難地邁步轉(zhuǎn)身,目光望向敞開的房門,那個如粹玉凝雪般的身影卻不知何時到了她面前,正微垂著頭看她。 看她,也不是看她,在那雙眼里毫無感情。沒有一般人見到她驚恐或厭惡,也沒有好奇,就像看著一片地磚,一枚落葉,那種空蕩蕩毫無感情的目光反而比封竹聲威嚴(yán)的瞪視更可怕。 似乎有無數(shù)無形的斧鉞加到她頸上,壓得她不得不跪下,將枯槁的頭骨頂?shù)降卮u上。 她的世界就此凝固。 時間長河另一頭的景致被收入書卷,只留下一行注釋:“鄭伯伏羅陳氏?!?/br> 清景收起書卷,從法寶囊里找出一枚藥丸塞進(jìn)封竹生的嘴里,笑道:“老劍客受驚了,幸得我借了文華宗道寶《春秋》一卷在手,不然真要放那女鬼逃遁了。” 封竹生這一晚受盡驚嚇,還差點(diǎn)被人掏了心,已經(jīng)聽不到他說什么了,捂著胸口只情道謝。他一錯眼看到了地上那具枯骨,心里又是一陣亂跳,想起羅夫人說的話,連忙跪倒哀求清景:“這座山莊里的人都是鬼,莊主是個用活人祭劍的怪物,應(yīng)公子,老夫看得出來,你不是一般的人物,求你救救莊里這些人!” 清景一翻掌,便有一股力道托著老劍客站了起來,裹著他走出那間水閣。他呆呆地站在外面,就看到清景從掌心抽出寶劍,眼含淺笑,將那劍化作一把比房柱還粗的巨劍,朝下輕輕一揮。 那把劍也沒有碰到任何東西,但那座水閣就像被大錘砸了無數(shù)遍,眨眼間化作一地殘磚碎瓦,掩埋了那具腐爛枯槁的尸身,那間遍地蠅蟲的藏尸室,更埋掉了另半邊用來招引受害者的整麗廳堂。 他肩頭的金烏一回首,吐出枚燭火大小的暖黃色火苗,落到那堆碎屑上,霎時間將那里燒成白地。 封竹生震驚得像根木頭般杵在那里,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叫著:“應(yīng)、應(yīng)公子,難道你是神、神仙……” 清景微微一笑,將巨劍劍柄像玩具一樣在掌心轉(zhuǎn)了幾圈,溫聲說道:“神仙又有什么了不起?不過是學(xué)得比常人多,走得比凡人遠(yuǎn)些罷了。你若也想學(xué)做神仙,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將來有人到這世、這里兜售《元泱蒼華》,你只消買一份,就能體驗真正的神仙生活?!?/br> 咚!咚!咚! 強(qiáng)力的跳動聲從封竹生不再年輕的心臟中傳出來,他牢牢記下了這個名字,也給自己風(fēng)燭殘年的人生推開了另一扇通往更廣大世界的大門。 ☆、第105章 羅漠待陸平原十分客氣,進(jìn)門就讓侍女泡茶,把他引到了正廳客座左手,自己卻也不坐堂上,而是撿了右手第一副座頭,與他對坐說話。 這位少莊主滿臉悲傷,手托著茶盞不停摩挲,嘆了一聲又一聲。陸平原一來惦記著不知是不是還在睡著的徒兒,二來也惦念徒兒的爹,就不那么照顧少莊主的情緒,端起茶盞問道:“不知羅管家會將應(yīng)公子帶去何處?怎么我只一個轉(zhuǎn)身的工夫,他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