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想到鄭西洲遠去西南遲遲不歸,姜萱心頭發(fā)慌,扔掉小鋤頭,頭也不回地跑下山。 “不行,我要回去,我去找他!” “哎,等等我啊,我讓柱子哥趕車送你!” 姜萱恍若做夢一般,呆滯地爬上驢車。 二妮兒懷孕不久,不能跟著一路顛簸,只能拉住她的手,低聲勸道:“姜萱jiejie,你別慌,說不定不是現(xiàn)在呢,你別忘了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間?!?/br> 那是1960年,現(xiàn)在是1958年,還有兩年的時間呢。 姜萱回過神,抓緊她衣袖,“哪個腿?” “左、左腿?!?/br> “二妮兒,如果鄭西洲沒事,我回來送你一個大禮!” 坐在驢車前面的大柱聽得迷迷糊糊,甩著鞭子,憨厚道:“那還走不走了?” 姜萱抹掉眼淚,急得催促:“走!我趕時間,能不能快點呀?” 她哭得不能自己,腦子里轟隆隆的響,幾乎沒法想象鄭西洲失去左腿的模樣。 他那么驕傲,強勢又霸道,教她俄語都要動不動拍腦袋,在床上也要欺負她,摁的結(jié)結(jié)實實不許動。 怎么能、怎么能接受這個事實? 驢車一路飛奔,大柱聽著她越來越大的哭聲,鞭子甩得更快了,“姜萱同志,你別哭了,俺已經(jīng)很努力趕車了?!?/br> “我急著回家……”姜萱嗚咽。 “快了快了,馬上就到城里了?!?/br> 好不容易到達城區(qū),大柱本想把她直接送到家門口,奈何路邊堆了不少“土高爐”,人群烏泱泱的,驢車走得比人還慢。 姜萱等不了,急得半路下車,拿出五角錢塞給他,“柱子哥,你收著,我趕時間,下回我再去村里找你們?!?/br> 說完轉(zhuǎn)身就跑。 大柱懵逼地攥緊手里的五角錢,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看著她急匆匆跑遠,撓頭道:“俺不能收這個錢啊?!?/br> 姜萱顧不上別的,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 中間碰到攔路的女學生,姜萱眼睛通紅,氣得罵道:“別擋路,我有急事!” “同志,為了支援煉鋼工作,咱們女同志也該出一份力!你不剪,我不剪,鋼鐵何時能煉成……” 女學生搖著快板,追著她努力做思想工作,儼然看中了姜萱一頭又黑又亮的頭發(fā)。 姜萱心急如焚,偏偏被她煩得要命,停下腳,指著前面的護城河,一字一句發(fā)狠道:“你再攔著我回家,我去跳護城河!” 女學生一哽,這才看清了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說: “同志,你沒事吧?” “我要回家!”姜萱怒吼。 這一聲歇斯底里的喊聲,成功逼退了女學生,讓姜萱暢通無阻回到大雜院。 回到家,姜萱翻箱倒柜,把鄭西洲前段時間拍的那份電報拿出來,認真查看電報右下角的發(fā)件人地址。 ——襄州市臨川縣縣委大院112號。 地址清清楚楚,在縣委大院,找過去打聽打聽,應(yīng)該能找到人。 姜萱急忙收拾行李,洗漱用具帶上,拿了兩件換洗衣裳,又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零食……糕點果脯白面包,統(tǒng)統(tǒng)塞進空間,最后是零碎的錢票,出門落鎖。 去火車站買票,還要和黃三提前說一聲。至于去郵電局請假,算了,臨時工的工作不重要,丟了就丟了,姜萱不在乎。 姜萱背著背包,臉色著急,在巷子里跑的飛快。 拐角不小心撞到人,姜萱頭也不抬,低頭道歉,“同志,對不起,我趕時間。” 說完又是急匆匆的跑,然而下一秒,高高扎起的丸子頭被人揪住,男人嗓音沙啞,“往哪兒跑呢?這麻花辮怎么變了——” 聽到這句,姜萱誤以為還是那幫滿大街剪頭發(fā)的女學生,故技重施道:“我不剪麻花辮,你再攔著我,我去跳護城河!” “……” “長本事了,還要去跳護城河呢?!编嵨髦逇獾门乃X袋。 姜萱:??? 姜萱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很熟悉,慢半拍的抬起頭,看見男人拎著一個大麻袋,劍眉星眸的一張臉,皮膚曬得有些黑,唇色蒼白,仿佛大病初愈。 姜萱驚喜,摸摸他胳膊,又焦急地拽起他褲腿,兩條大長腿完好無損,沒事,腿還沒缺呢! “干什么?大街上動手動腳……”鄭西洲揪住她耳朵。 “沒事,沒事,”姜萱破涕為笑,心中的大石轟然落地,“你怎么才回來?我都被嚇死了?!?/br> “在西南忙了一點事,耽擱了幾天?!?/br> 鄭西洲不打算多說,看著她明顯哭過的通紅眼睛,愣了下,“怎么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姜萱搖搖頭,低頭看著他的腿,沒忍住,又抬腳狠狠踢了兩下。 鄭西洲:…… 鄭西洲眼角微抽,小腿肚被她踢的生疼生疼,沒好氣地拍她后腦勺,半點也不肯慣著人。 “好端端的踢我干什么?我又哪里招惹你了?” “誰讓你回來這么晚的?”短短一天又驚又嚇,姜萱這會心臟還在慌得咚咚跳呢。 姜萱氣憤:“這個婚不結(jié)了!” 第51章 受傷 鄭西洲掏掏耳朵:“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 這個婚不結(jié)了!”姜萱悲憤。 鄭西洲氣笑了,揪住她耳朵,“走, 回家拿戶口本,咱們現(xiàn)在去民政局?!?/br> “疼疼疼,”姜萱捂著耳朵哀嚎,“你松手。” “走不走?”他問。 “……走?!?/br> 姜萱被迫跟在男人后頭,腳步慢吞吞的, 臉色哀怨。 兩人回到家, 鄭西洲把帶回來的包裹扔進房里, 從箱子里翻出戶口本和上交礦區(qū)的結(jié)婚申請,又拉開抽屜拿喜糖, 結(jié)果撲了一個空。 “糖呢?”男人納悶。 “那個,在里屋,我給你拿?!苯鎿屜纫徊阶哌M里屋, 打開抽屜, 連忙把藏進空間的兩包喜糖拿出來, 然后交給鄭西洲。 “都在這了, 我沒偷吃!”姜萱舉手發(fā)誓。 鄭西洲又是氣又是想笑, 抓了一把牛奶糖,又收拾了兩個包裹,“走了, 去領(lǐng)證!” 姜萱:…… 姜萱扭捏:“我剛才和你說了,不想結(jié)婚了!” 臨到要結(jié)婚, 卻出門這么久,把她一個人扔在江東市,回來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姜萱才不想繼續(xù)慣著他呢。 鄭西洲權(quán)當她沒說話,拍拍她腦袋,聲線低沉危險,“你走不走?” “……” 碰到一個不想哄人只會威脅恐嚇的狗男人,姜萱無奈屈服,哀怨地跟在他后頭,前往民政局。 這會已經(jīng)到了下午,太陽還沒落山,天邊飄著紅色的晚霞。 街上熱火朝天,人群聚集忙碌,穿過一條街就能看見一個土高爐。爐內(nèi)冒著火光,煙霧繚繞,發(fā)出刺鼻的硫磺味道。 姜萱裹著頭巾,躲到鄭西洲身后,從頭到尾都不敢抬起腦袋,一路走得膽戰(zhàn)心驚。 沒多久,果然倒霉地碰到了攔路的學生。 只是鄭西洲個頭高,又陰著臉,渾身上下風塵仆仆,擺明了一副不好惹的混混模樣,想上前拉著姜萱剪頭發(fā)的女學生猶豫了一下。 趁著這一下猶豫的功夫,姜萱急忙拽著鄭西洲跑遠。 “跑什么?”鄭西洲還沒弄明白。 “不早點跑了,那些女學生都得圍著我做思想工作,我的麻花辮遲早要被咔嚓一聲剪了……” 姜萱很苦逼,又和他低聲解釋了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鄭西洲聞言,轉(zhuǎn)過身,望見了滿大街冒著火光的“土高爐”,站在高臺上小心翼翼往爐口傾倒廢鐵和燃料的男人們,初中生敲鑼擊鼓,女學生搖著快板加油打氣……亂糟糟的。 “我才離開了半個多月,城里怎么搞得烏煙瘴氣?”他不禁皺眉。 姜萱驚訝:“你不知道大煉鋼鐵的事兒嗎?西南那邊也該搞起來了吧?!?/br> “有是有,但沒這么嚴重,那邊有好幾個領(lǐng)導坐鎮(zhèn)呢。” 說好了去領(lǐng)證,鄭西洲不想cao心無關(guān)緊要的事兒,拉著姜萱前往民政局。 民政局幾乎沒人,辦公室坐著兩個婦女,磕著瓜子聊天。 見鄭西洲和姜萱一同進來,前面的婦女站起身,看向兩人緊緊相牽的手,了然道:“兩位同志,恭喜恭喜?!?/br> 話還沒說完,四五顆牛奶糖遞過來,婦女笑得嘴都歪了。 戶口本交上去,又填了兩張調(diào)查家庭資歷的資料表,姜萱拿著筆愣了半天,說到家庭資歷,她在這個年代沒有一個親戚,能填什么? 迫不得已,只能空了一大片。 鄭西洲瞥了一眼,“拿來,我給你填。” 到最后,姜萱的家庭成分寫了軍屬,父母資歷統(tǒng)統(tǒng)填了鄭西洲的家庭背景。 在信息框的備用欄中,鄭西洲額外寫了一句話:特殊情況,特此填寫。 姜萱納悶:“寫這句干什么?” 鄭西洲神色自然,拍拍兩人填的表格,內(nèi)容幾乎一模一樣,解釋道:“特殊情況,只能這么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