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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家(作者:尤四姐)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這和流放有什么區(qū)別,頌銀落寞坐著,囁嚅道:“還能不能有別的法子?”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她是皇上翻過牌子的,誰敢要?要有法子,我不愿意她好?你別管她了,先照應(yīng)好自己要緊。容實那里有話沒有?你們倆的事情打算怎么料理?”

    她哦了聲,“他這陣且忙著,等過兩天約個時候,兩家人碰一回面?!?/br>
    “別過兩天了,他忙你不忙?這么拖下去,拖到多早晚?”老太太道,“明兒大老爺踅摸個地方包圓兒,約好了時候咱們上那兒相談。談得好還可走動,談得不好,免得踏我們家門頭了?!?/br>
    老太太是快刀斬亂麻的個性,不喜歡“改日”、“得了閑”。辦事就得痛痛快快,譬如兒女婚事,不鬧什么意見最好,要有上眼藥、穿小鞋的嫌疑,本來說什么都不能答應(yīng)。如今是瞧著兩個孩子好,沒法兒硬拆散他們。既然非得嫁,女家不能落下乘。論功勛誰也不輸誰,容家那個反復(fù)無常的老太婆,非得敲打敲打不可。

    ☆、第81章

    人家做親,都是婆家給新媳婦下馬威,換到他們這里不是。閨女即便不嫁,也絕不答應(yīng)任人欺負(fù)。老太太和容老太太自金墨許給容緒起就不對付,沒有具體的原因,純粹相看兩相厭。容老太太嫌他們老太太匪氣,他們老太太閑容老太太聒噪,因此到一起說不著三句話就要對掐。這回不得已親上加親,原該是上輩子結(jié)下的緣分,可在老太太看來是冤家路窄,不吵不服。

    述明往東指了指,“王府花園后頭有個茹園,前身是金貝勒買下養(yǎng)姨太太的地方。后來因犯了事,園子也丟了,一個江南客買下改建成園林,供京里達(dá)官顯貴們包圓兒會客。園里景致好,唱戲的,唱大鼓書的,都有。兒子先打發(fā)人去邀時間,看看哪天排著空,定下了來回老太太。”

    老太太點頭,“緊著點兒心辦,我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二妞的婚事,女人不管多有能耐,總得找個男人依靠。容實是好孩子,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女婿。虧得頌銀當(dāng)初沒答應(yīng)晉位,要不現(xiàn)在也和讓玉似的了。兩個孫女砸在里頭,我也活不成?!?/br>
    佟家是特別注重孝道的人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很能干,述明的阿瑪死得早,那時候述明剛進(jìn)內(nèi)務(wù)府當(dāng)差,兩眼一抹黑,是她整夜挑燈替他合賬,勉強把家業(yè)傳繼下去的。熬過了最艱難的關(guān)口,往后就順?biāo)炝?,現(xiàn)在佟家越來越昌盛,老太太是主心骨,說一不二。

    頌銀知道家里都為她著急,她心里也明白,先前難嫁不過是因為她女做男官。后來出了圈禁弘德殿的事兒,一傳十十傳百,畢竟名聲難聽。人家情愿取個小門小戶的姑娘,也不羨慕她身上積累的頭銜。還好有容實,不管經(jīng)歷多少挫折他都堅定不移。人家爺們兒是山,他是蒲草,有他那股韌如絲的嚼勁兒。

    老太太吩咐下來,家里就照著辦。阿瑪讓人上茹園問過了,東家一聽是佟容兩家要用,巴結(jié)都來不及,把別人的預(yù)定延后,先盡他們家。結(jié)親不光看家世門楣,還得看誠意。老太太定準(zhǔn)了后天,不管刮風(fēng)下雨,約定了非得來,不來就作罷。

    對于老太太的執(zhí)拗,頌銀拿她沒辦法。和容實說了,容實一拍胸脯,“別說下雨,下刀子也得去。咱們好不容易有今天,不能再錯過了?!?/br>
    頌銀低頭揉搓宮絳,遲遲道:“我就怕你們老太太和太太對我有成見,回頭叫你夾在里頭難做人?!?/br>
    他自發(fā)矮了三寸,“有了媳婦兒,我還在乎做不做人?”說著靦臉笑,“對付她們二位我有招兒,說什么都裝聽不見,她們拿我沒轍。眼下事雖忙,婚事不能耽擱,即刻就要籌備起來。豫王府那主兒還沒死呢,雖說等同圈禁,可他會跳墻,萬一又出幺蛾子怎么辦?所以我得快著點兒,娶回了家我就安生了。要不我也怕,你不進(jìn)我家門,到底還不歸我。”

    頌銀笑話他,“你就這點能耐,怕他來,不會放臉臉咬他?咱們臉臉再長半年就是大姑娘了,看家護(hù)院比狗強多了?!?/br>
    說起臉臉,她本來想留下自己養(yǎng)活的,可后來進(jìn)了宮,家里太太們又怕,只得讓小廝裝在籠子里給容實送去了。這回事畢出宮,頭一件事就是去看它,沒好意思進(jìn)容家門,等戈什哈牽出來放風(fēng)的時候見了一面。小豹子長得快,三四個月沒見,有叭兒狗大小了,看見她還認(rèn)識,撲上來就舔臉。她把它抱在懷里好一通揉搓,她小時候養(yǎng)過一只貓,后來誤食吃了砒/霜的耗子給毒死了,那回傷透了心,就再也沒碰過那些小玩意兒。臉臉不一樣,是容實救回來的,爹不親媽不愛的小可憐,又比貓狗稀罕,她很愿意伺候。它小得站不穩(wěn)的時候,她半夜里爬起來喂它喝羊奶,花的心思比對容實還多。

    他在那兒低頭掰手指頭,一二三四五,數(shù)得分外仔細(xì)。頌銀問:“你算什么呢?算要辦幾桌席?”

    他說不是,“我算算咱們孩子落地的時候臉臉有多大,等到會走路,還能讓臉臉背著上街,那可太威風(fēng)了?!?/br>
    頌銀怪不好意思的,“連個影兒都沒有,哪里來的孩子?你別整天瞎琢磨,叫人笑話?!?/br>
    “這有什么可笑話的,我就想著那夜……”他看了她一眼,“那什么,我也挺勤勉,怎么后來一點信兒也沒有呢?”他把兩手按在她肩上,彎下腰仔細(xì)打量她,“會不會已經(jīng)有了,你不知道?”

    頌銀聽他這么說,忙前后張望,唯恐叫人聽見。打了他一記,低聲道:“這都多長時候了,要有早顯懷了,你還盼著呢?”

    他頓時失望了,愁眉苦臉說:“我別不是不行吧?我八成是不行,當(dāng)初在粘桿處的時候,臘月結(jié)了那么厚的冰,拿鑿子鑿開了,一溜人站在水里練耐力,肯定是那時候凍壞了……”他越說越恐懼,“真要那樣那怎么辦?我們家千頃地一根苗,還指著我開枝散葉呢!”

    頌銀也惶惶起來,“泡在冰水里就能長本事?這是什么怪招兒?你別著急,興許那天沒籌備好,誰家也不是今兒成親明兒就懷孩子的?!?/br>
    他歪著脖子思量半天,舔了舔唇呲牙一笑,“也是,一回不成還有二回三回呢,成了親夜夜不落空就成了。”

    他那張臉瞧著就欠揍,爺們兒家人前了得,人后簡直提不起來。頌銀瞪了他一眼,“別瞎說,看叫人聽見!明兒茹園,請你們家長輩都來。還有那位舅老爺,當(dāng)初是他幫著過定的,露個面,請他說句話?!?/br>
    他說好,偷偷在她手上薅了一把,“我今兒夜里過去?!?/br>
    “不成?!彼f,“沒頭沒腦的,來干什么?”

    “我再試試我行不行……”

    他說得太直白,被她一腳跺在腳趾頭上,嗷地一嗓子嚎起來,再抬頭,她袍角翩翩,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次日茹園里擺宴席,佟家陣仗頗大,家里人口多,聚起來有小半個牛錄1。反觀容家,只有四五人,但輸人不輸陣,容老太太談笑風(fēng)生,很是悠然自得。

    女眷們在花廳里閑坐喝茶,窗外是玲瓏的假山和九曲回廊,風(fēng)吹過時敲響了窗口垂掛的竹制風(fēng)鈴,托托的聲響,古樸又纏綿。

    東拉西扯了半天,最終還是不耐煩。不過老太太是個極有風(fēng)度的人,不管背后怎么不待見,當(dāng)面絕對笑臉相迎,這是滿人的禮數(shù)。

    老太太說:“今兒請您來,是為了商談兩個孩子的事兒?!?/br>
    容老太太哦了聲,“是說容緒和大姐兒?金墨的陰壽快到了,我和容實他娘都籌備好了,從紅螺寺里請女師傅回來做法事,放焰口超度超度,兩個孩子在底下不知道好不好?!?/br>
    老太太原還帶著笑,聽容老太太這么一答,頓時就不痛快了。金墨和容緒雖也是自己家的孩子,到底死了好幾年了,他們有點什么事兒,犯得著外頭包園子說話?可見這容家老太太是揣著明白當(dāng)糊涂,有意的觸人霉頭。

    老太太放下了臉,“孩子都是爹媽的心頭rou,提起總舍不得的。不過死了的人再大的牽掛,也不能和活著的比。您瞧這園子里景致還好?”

    容老太太說好,“到這兒我就想起蘇州老家來了,一樣的山水布局。我們有三十多年沒回去過了,在這兒能解思鄉(xiāng)愁。”

    誰有空聽她談老家!老太太撇了下唇角,“好山好水,咱們應(yīng)該聊點兒喜興的。我說的兩個孩子是容實和頌銀,親家老太太,這事兒按理原不該我們著急的,也怪我性子哏,不愛拐彎抹角。上回實哥兒從熱河回來,托了舅老爺給家送聘禮,指天誓日說要娶我們頌銀。后來遇著點坎坷,兩個孩子心連著心,頌銀要退婚,容實也不答應(yīng),可見他們倆感情之深。你們漢人說話文縐縐的,不像咱們滿人直來直去。我就想問一問親家老太太,這事還算不算數(shù)?要算數(shù),就早早置辦起來,免得夜長夢多;要不算數(shù),東西還給您家還回來,咱們兩不相欠?!?/br>
    容老太太和容蘊藻夫人交換了下眼色,遲遲道:“原來是為這個,其實壓著不提也不是事兒,您知道的,我們喜歡二姑娘,那會子和容實還沒定的時候我們就疼她,拿她當(dāng)自己閨女看待。后來他們倆處上了,我得了消息不知怎么高興呢!在我們眼里,滿北京城沒有一個姑娘比得上她,我們哥兒能娶頌銀,是他的造化??珊髞怼彼櫫税櫭?,“事情一樁接一樁,都不是好事兒。我們?nèi)菁沂潜痉秩思?,不敢招惹勛貴,加上遜帝時期二姑娘進(jìn)了后宮,所以您瞧……婚宴辦是得辦,我們的意思是暫緩一緩,等過程子事情涼了,大伙兒都忘了那茬,再過門不急。”

    老太太聽了不稱意,當(dāng)即就發(fā)作了,手里茶盞砰地往桌上一撂,幾個陪同來的媳婦兒惶惶站了起來。

    滿屋戳腳子,容太太左右看了看,坐著不是,站著也不是,只聽佟家老太太寒聲道:“這叫什么話?我們姑娘丟你們?nèi)菁业哪樍耍克贿d帝圈禁,不是她的錯。她又不是面搓的人兒,別人想怎么就怎么,清清白白,說得響嘴。你們?nèi)菁沂菚汩T第,怎么心思那么齷齪?緩一緩?好啊,咱們不急,只怕你們哥兒急。”

    容老太太也放下了臉,“這回是擺鴻門宴?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我聽著怎么股子子興師問罪的味兒?你們姐兒叫遜帝圈禁是事實,清白不清白的,咱們自己知道,外頭人不知道。您也說漢人文縐縐的了,漢人臉面要緊。況且兩個爺們兒都在朝里做官,叫人背后議論,折了他們的官威。您心疼二姑娘我知道,可您也得替我們想想。要是換個個兒,您處在我這位置上,能一點兒不思量?”

    老太太哼哼一笑,“我還真不思量,有什么可思量的,家里兩個一品大員是不假,再娶這么個位比公侯的媳婦兒,臉上有光。你們?nèi)菁伊瞬坏?,輔政大臣,我們家姑奶奶還是皇上干媽呢,誰也不輸誰。再說了,您這不是難為咱們……”邊說邊朝外瞧了一眼,兩個孩子坐在涼亭里,頌銀低頭盤弄著什么,容實給她打扇子,滿臉的溺愛之色。老太太舒了口氣,轉(zhuǎn)頭冷笑,“是難為你們哥兒。孩子好,你硬作梗,萬一出了變故,你們家只這一根獨苗兒了,您可得想明白?!?/br>
    容老太太一時弄得騎虎難下,心里恨容實有了媳婦忘了爹媽,又恨佟老太太這咄咄逼人的口氣。雖然她說的都是實情,可自她嘴里蹦出來就叫人難受。她沉了嘴角,“這么的,家里要籌備,怕來不及,等到明年開春,擇個好日子叫他們完婚?!?/br>
    老太太別開臉哂笑,“明年開春,黃花菜都涼了。你們家來不及,我們家來得及呀,不就是場婚宴嗎,三天之內(nèi)佟家就能辦好。您要舍得,全由我們家承辦,招上門女婿。不瞞您說,我早有這個意思了,就怕您家不答應(yīng),一直沒好開口?!?/br>
    這下子容老太太急了,“您說笑話呢,這么著可有點無理取鬧,誰家獨子當(dāng)上門女婿,又不是窮家子沒飯吃?!闭f著霍然站起來,“話到了這份上,沒什么可說的了。”

    佟老太太也站了起來,拂袖道:“我也正有此意呢,既這么,回頭把東西給您家送回去,我們也不稀圖您那一點半點兒?!?/br>
    兩路人馬不歡而散,從花廳出來分道揚鑣。容實和頌銀見了忙招人來問,一問之下束手無策,頌銀哭喪著臉說:“怎么辦呢,就這么散了?”

    容實拉上她就往外,“咱們進(jìn)宮,找說得上話的人?!?/br>
    那個人自然是太后。

    后宮外男不得擅入,頌銀獨自進(jìn)了儲秀宮,委委屈屈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太后,太后聽了義憤填膺,“夏天等到明年開春,開了春呢,還有沒有旁的說法?年紀(jì)都不小了,是該成家了,我還比你小兩歲呢,兒子都有了。這容家老太太倒是個慢性子,不著急抱重孫子。說到根兒上,就是不愿意結(jié)這門親?!毕肓讼胝f別著急,“我發(fā)道懿旨,給你掙面子??芍木懦钦遥豕F族里頭隨意挑,瞧上誰我給保媒,我看那容老太太還有什么話說?!?/br>
    太后是真說到做到了,懿旨一出驚動了整個京城,好姐妹情深,太后為皇干媽的婚事著急了,要保媒,給皇干媽找如意郎君。

    其實人心都一樣,雖然佟頌銀的名聲有損,畢竟地位和家世在那兒。沒結(jié)親的酸溜溜說閑話,真落到自己頭上,高興還來不及。畢竟這么了得的媳婦難找,借此平步青云,至少少奮斗五十年,誰不愿意?

    皇干媽的選擇還是如此,就認(rèn)準(zhǔn)容家兒子了。于是太后召佟容兩家女眷進(jìn)宮,當(dāng)著面撮合,即便再不情愿,太后的面子總要讓的。

    太后眼看事成了,笑道:“我讓欽天監(jiān)看過,說下月初六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橫豎兩家早就過定了,請期做個樣子,就把事辦了吧!他們倆不容易,兩位老太太瞧在眼里,心疼心疼他們。世上最難得的就是這一片深情,別為一點兒不痛快耽擱他們一輩子,您二位說呢?”

    當(dāng)然無話可說,都諾諾答應(yīng)下來,開始盤算剩余的時間——還有二十來天,緊著點兒辦,應(yīng)該能趕上。

    ☆、第82章

    所以官大一級壓死人,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頌銀的婚事至此算是塵埃落定了,兩邊府第開始籌備,一場婚宴到底不單是訂幾桌酒席就完事的,有無數(shù)的禮儀和流程。里頭最繁雜的一項就是寫喜帖,遠(yuǎn)近親朋和朝中同僚,一個都不能落下。落下了結(jié)怨,將來見了面臉上不好看。

    述明為了周到,把家里的族譜都翻出來了,一支一支理脈絡(luò),比合賬還要仔細(xì)。太太在邊上絮叨:“閨女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你一點兒都不難受?”

    他唔了聲:“難受什么呀,不是早說好了兩邊呆的嘛,不是白送個閨女,是給我掙回半個兒子來了。往后容實就是咱們家的孩子,能信得過,能對他有重托,這小子好,我瞧得真真的。不像那容蘊藻,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鬼胎?!?/br>
    太太白了他一眼,“別這么說親家,傳到人家耳朵里好聽來著?”轉(zhuǎn)身上玫瑰椅里坐著,看見香幾邊角上有灰,揚聲叫丫頭來擦,一面道:“要緊一宗,銀子進(jìn)了容家門,老太太、太太輕輕調(diào)理,這是容太太一早答應(yīng)的。就憑這一點,我覺得這戶人家可嫁。你不知道,婆婆刁難起來多叫人累心。瞧見上房南窗底下那排磚了嗎,都塌了,這是咱們立了二十多年的規(guī)矩留下的,你們爺們兒知道什么!當(dāng)初我進(jìn)你們家,老太太可真厲害,小到洗臉漱口,大到陪客伺候,哪樣不要我在場?一天下來小腿肚都水腫了,一摁一個窩。”

    述明沒抬頭,只說:“我怎么不知道,我不還給你揉過兩回呢嗎。婆婆調(diào)理媳婦,多少年的老規(guī)矩了,家家都這樣的。咱們銀子能幸免,是個好開端。底下還有個桐卿,也算是給meimei做了榜樣,往后婆家再了得,瞧瞧頌銀,他們也不敢欺負(fù)四兒?!?/br>
    “就是我那讓玉,可怎么辦呢!”太太抽帕子哭起來,“我那玉兒,多活泛的人,進(jìn)了宮就傻了,被個太監(jiān)弄得神魂顛倒。頌銀說讓她死遁,她不愿意,打算在宮里孤獨終老。她是瘋了啊,才多大年紀(jì),為誰守寡?太后善性,放她走,她不開竅,愁死我了?!?/br>
    提起讓玉述明就惱火,“真應(yīng)了那句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姐兒四個她最會抖機靈,心眼兒也最活泛,我原以為她萬事想得開,不要大人cao心的,誰知道眼下成了這樣!你別管,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愛在宮里呆著由她,先讓她冷靜冷靜,等琢磨明白了再想法子弄她出來?!?/br>
    事到如今也沒有旁的路可走,只有這樣。太太垂頭喪氣出去,站在梧桐樹底下發(fā)呆。過了會兒見頌銀從老太太房里出來,手里掂著一個玉把件。走過來托給額涅看,那玉雕成螭龍,龍嘴上一顆珠子正好留了紅皮子,十分的鮮潔可愛。

    “老太太給我的,說是傳家的東西?!?/br>
    太太點了點頭,“給你你就好好收著,這東西寶貴,千萬別丟了。先頭說成了親兩邊走動的,新院子已經(jīng)打發(fā)人布置了,你天天上值也沒空過問,我給你盯著呢。再有三五天也差不多了,到時候你再去瞧。還有喜服托了內(nèi)造處的人,明兒就送來了……”

    太太喋喋不休,臉上卻毫無喜色。她叫了聲額涅,“您不高興嗎?我要嫁人了,您怕往后我和您不親了?”

    太太頓下來,輕輕嘆了口氣,“可不,你大jiejie死了,三兒在宮里守寡,眼下你又要嫁人,我能不難過嗎!所以世人都愛生兒子,兒子是往家娶,閨女是往外嫁。生兒子添人口,生閨女難免傷情,接下來還得牽腸掛肚,擔(dān)心在婆家過得不自在?!?/br>
    頌銀寬慰她,“我這也不算嫁,自己家里要照應(yīng),且又在宮里當(dāng)差,名頭上說嫁罷了。您別傷心,我在家的時候多點兒,多陪著您。”

    太太聽了臉上方緩和,在她手上拍了拍道:“也不能常在家,畢竟出了閣,是人家的人了,沒的惹婆婆不高興。你別管我,我難過一陣子就過去了,當(dāng)媽的都這樣。只盼你們小夫妻和睦,不生嫌隙,我們當(dāng)大人的就高興了?!?/br>
    頌銀笑了笑,“我和容實算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有今天來之不易。我們都知道惜福,不會胡亂吵架的。他對我好,事事依著我,請額涅放心。”

    太太笑著點頭,“這樣就好,你呢,在家不能像在內(nèi)務(wù)府似的,人要謙和,少拿主意多請示下。咱們家的姑娘是有分寸懂規(guī)矩的,在外能耐大,在家不顯擺,善于藏拙是婆媳相處之道,記著了?”

    這套mama經(jīng)是她做了一輩子媳婦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之談,頌銀忙說記住了,“我在自己家也夾著尾巴做人,萬事不都聽老太太的嘛!”

    太太抿唇一笑,“還有十來天,就是你的喜日子,你阿瑪喜帖也寫得差不多了,回頭就打發(fā)門房送出去。你自己想想,短什么沒有,現(xiàn)在添置還來得及。”

    她搖頭說沒有,“又不是單過,還和平常一樣的,什么都不缺?!?/br>
    母女兩個正說話,聽見門上有吆喝聲傳來,三老爺指派著四個小廝搬一駕大物件進(jìn)來,大呼小叫著:“留神,磕了一塊漆,爺把你們的猴兒皮剝下來填補。”

    頌銀問:“三叔,這是什么?”

    三老爺?shù)靡庋笱笳f瞧,揭開上面罩的紅綢,是一架琉璃八寶屏風(fēng)。他屈指在上頭彈了一下,“真正的好料,上萬銀子買不來的,底下還有一個烏木底座。”

    太太道:“這么貴重的玩意兒,哪里弄來的?”

    三老爺說:“這東西來歷可不小,當(dāng)初陳鼎打金川時,從頭人那兒剿回來的,后來曲里拐彎進(jìn)了豫親王府。遜帝登基前拿它換了一把劍,它就流落在外叫人轉(zhuǎn)了幾回手,前陣子才落進(jìn)高鶴年手里。高鶴年頌銀知道的,皇商,給宮里送酒醋糧食。聽說府里要辦喜事,專門叫人送來的?!?/br>
    皇上和內(nèi)務(wù)府有這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每年給佟家送的冰敬炭敬不少,為的是鋪路子,將來買賣更好做。原本送個屏風(fēng),雖貴重,算私人交情,也沒什么妨礙。可東西是從豫親王府出來的,這讓頌銀多少有點忌諱。

    三老爺卻說:“這有什么要緊,咱們只認(rèn)東西不認(rèn)人。豫親王不過是諸多主子中的一個,后來還不是脫了手。你就使著,喜歡就用,不喜歡放庫里,是你的東西,歸你。”

    頌銀也沒想辯論,說留下就留下吧。只不過想起了豫親王,心里有點惆悵罷了。也許成親前該去看他一回,他如今被圈在了豫親王府,那里是他出發(fā)的地方,卻不料沒走多遠(yuǎn),終究還是回來了。其實他對她算是手下留情的,大概是真的愛她吧,弘德殿里兩個月沒有動她,現(xiàn)在想來簡直不可思議。其實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去表達(dá)自己的感情,喜歡就要千方百計得到,這是他生來就不可一世的性格決定的。他打壓內(nèi)閣,扶植軍機章京,先帝時期的元老重臣對他不滿,這是他太性急,政治上出現(xiàn)的重大失誤。但他對她,不致于罪大惡極。風(fēng)波平息后她的怨恨基本已經(jīng)沒有了,再去看他一眼,算是給彼此做個了斷吧!

    她沒有自作主張,問了容實的意思,請他陪著一塊兒去。

    容實挺大方的,站在勝利者的立場上豪邁一揮手,“人家愛慕你一場,去吧。我不見他,遠(yuǎn)遠(yuǎn)兒給你護(hù)駕。他這會兒恨不得活吃了我,我顧全他的面子,就不去刺激他了。你和他好好說兩句道別話,意味深長點兒,別人的東西讓他甭惦記,當(dāng)初要不是他非得給小鞋穿,先帝的遺愿放下就放下了,我也不會聯(lián)合那幾位王爺扳倒他。好些事兒都是種善因得善果,他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我是為求自保,他不能怪我?,F(xiàn)在事情過去了,勸他看開點兒,人生還長著呢。他過了回皇帝癮,也該足了,再揪著不放,除了自尋煩惱沒別的。問問他缺不缺什么,雜書小戲子,只要他張嘴我就給他踅摸。”

    頌銀去時當(dāng)然不能真說這些,傷筋動骨的話繞開,人家已經(jīng)跌了大跟斗,雪上加霜不是英雄所為。

    豫親王府還是原來的樣子,寂靜、森然、府門緊閉。敲了老半天才出來個門房,上下打量他們一眼,因為認(rèn)識,又知道主子栽了的全過程,臉上不甚痛快,又不敢發(fā)作。打了一千兒道:“我們爺抱恙,不見客。”

    容實一把推開了他,“他躺哪兒了?咱們上他炕前,說兩句話就走?!?/br>
    既然進(jìn)了門,轟不出去,管事的上來引路,到垂花門前請他們稍待,自己入園子通傳。

    頌銀掖手在門前站著,穿堂里有風(fēng)吹過來,秋涼漸起,有些寒浸浸的??催@四周景象,還和上年一樣,仿佛這半年的榮耀從來沒有光臨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不多時管事太監(jiān)出來回話:“王爺有請?!?/br>
    容實陪同她一道入園子,豫親王人在湖心書齋里,他到臨水的地方站定了,早在進(jìn)門之前就塞了把匕首給她,萬一那人有異動,好用來防身。

    “我就在不遠(yuǎn),有事兒大聲叫我,我即刻就到。”他目送她上回廊,“時候不宜過長,略說幾句就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