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座位上已經(jīng)備了水和零食,還準(zhǔn)備了一個小毯子,大概是怕她路上會困。 夏耳坐下,把那個毯子蓋在腿上,暖意將她籠罩,心中不禁想起上一次她來新疆,陳歲放在她房間的加濕器。 他總是這么細(xì)心的。 一直都是。 到了動保局,局內(nèi)的同事對她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大家也算熟了,彼此都沒有那么拘謹(jǐn)。 回到局里已經(jīng)快傍晚了,她先到住處放了東西,到局里跟大家等著下班,一起為她接風(fēng)洗塵。 這一次完全是私人的接風(fēng)洗塵。 席間,大家跟夏耳說起這次公益,在社會上引起了不錯的反響,大家捐助的善款分別用在了什么地方,包括接下來的救助計劃,等等。 “單靠我們的力量是不夠的,野生動物保護(hù)是全民的事情,我們決定讓牧民也參與進(jìn)來,和我們一起完成河貍救助?!?/br> 因為寫作需要,夏耳對這些工作有著很濃厚的興趣,也因此,跟大家多聊了幾句。 這頓飯吃完,新疆的天已經(jīng)黑了。 因為緯度關(guān)系,這邊的日出日落時間比內(nèi)陸要晚很多,夜里還是冷的,從吃飯的地方出來,大家坐車回宿舍休息。 夏耳有些困了,在車上忍不住打起了盹兒。 回到住處,由于這邊的風(fēng)景都是原生態(tài),所以并沒有什么路燈,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下車時,開車的人打開遠(yuǎn)光燈,把院子照得很亮。大家借著這股光上樓,不必?fù)?dān)心看不清了。 夏耳又困又累,回去之后把東西收拾好,換掉睡衣,趕忙去打水洗臉。 洗了臉回來,忽然想起下飛機(jī)之后機(jī)票跟身份證一直著口袋里還沒收,就去外套里摸身份證。 這一摸,發(fā)現(xiàn)兩個口袋里全都沒有。 夏耳心里一驚,又去包里翻,也沒翻到。 褲兜里也是沒有的。 怎么會這樣? 夏耳慌張地站在原地,仔細(xì)回憶上飛機(jī)后到剛才的每個細(xì)節(jié),是落在了飛機(jī)上,還是下飛機(jī)后的面包車…… 面包車。 對。 她在車上掏了手機(jī)的,會不會是哪次掏手機(jī)的時候,一并帶了出來? 越想越有可能,就算沒可能,也要下去找一找。 夏耳拿上外套,穿在睡衣外面,帶上手機(jī),就這么穿拖鞋下去了。 面包車平時不鎖,鎖的都是院子。車上也沒什么貴重物品,就算車也不是什么昂貴的車,更沒有鎖的必要。 從樓里出來,院子里又黑又靜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遠(yuǎn)離城市喧囂,沒有燈火高樓,只有無邊無際的夜空,皎皎明月。 夏耳臉上的水沒擦干,這會兒風(fēng)吹過來,更冷了幾分。她打著手電筒走到車邊,輕輕拉開車門,貓著身子鉆進(jìn)車?yán)?,手電筒掃過座位,沒有,又俯身往座位底下看,身份證上的長城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著光。 夏耳提著的那口氣倏地一松,伸手去撿地上的身份證,突然有人從背后拍了她一下,夏耳條件反射地坐起來,猛地轉(zhuǎn)身去看。 車外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一手撐著車門,另只手揣在口袋里,像一堵墻,擋住了她下車的去路。 她剛才嚇一跳,手機(jī)沒拿穩(wěn),直接掉在了地上。 這會兒黑燈瞎火的,一點光都沒有,她撐著座駕的靠椅,害怕地收緊手指,小心地問:“誰???” 聽見她的聲音,來人的右手緩緩從口袋里抽出來。 夏耳隱約看見他的動作,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很多有的沒的片段。比如他會不會掏出一條白毛巾捂住她的口鼻,然后把她迷暈?或者有什么麻醉藥劑直接注射到她身體里,等她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廢棄的工廠…… 啪嗒。 打火石受力摩擦,火星點燃棉芯,一簇小火苗倏地在二人中間點燃,他們居然靠得很近。 火光散落著她臉上,她像只驚慌的兔子,怯怯看著他,臉上的水跡未干,小臉嫩白清透,耳朵周圍還有可愛的絨毛。 嘴唇紅得誘人。 四目相對,他漆黑眼眸里,映著幽微的火光。 輪廓半明半暗。 像是狩獵已久的獵人。 他們靜靜看著彼此,誰都沒有說話。 好像隔著的那些歲月和過往,那些生疏和客套言語,統(tǒng)統(tǒng)在這一眼中變得不值一提了。 火光逐漸變得曖昧,黑暗將他們包裹,只有打火機(jī)點燃的方寸空間將這黑色撕裂,火光不規(guī)則的邊際將他們與外界分割開來。 而這一刻,火光遍及之處,世界只有他們兩個。 只有陳歲知道。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 他在寒夜之中,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第37章 不知過了多久。 風(fēng)穿過車門與他之間的縫隙, 吹了進(jìn)來,夏耳打了個冷顫,一下子回過神來。 夏耳錯開他的眼神, 換了個輕松的語氣, 說:“你怎么出來了?!?/br> “里面信號不好?!标悮q說,“出來回個消息。” “哦?!彼讯叺念^發(fā)別到耳后, 視線從他臉上落下來,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打火機(jī)。 即使光線昏暗, 她也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這是她送他的打火機(jī)。 在他十七歲生日的時候。 怎么會忘呢?當(dāng)時她身上只有幾百塊, 在柜臺前邊因為囊中羞澀, 緊張得不行, 看中的幾款對她來說都是天價。 只有這一款,又符合心意, 價錢又在她承受的范圍。 她還記得當(dāng)時送給他的心情。得知他其實并不喜歡自己,她沒有辦法再把這個自作多情的禮物送出去,所以送的并沒有那么鄭重其事, 讓他隨便收著就好。 她以為他早就丟了,扔了, 畢竟對他而言, 一個打火機(jī)而已, 又有多貴重?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會在這么多年后的某一天, 再次從陳歲手里見到這枚打火機(jī)。 她心池中波瀾微起, 指了指他手里還燃著的磨砂火機(jī), 故作不經(jīng)意地:“你這個,好眼熟啊?!?/br> 陳歲垂眼,手里翻弄兩下, 火苗隨著他的動作輕晃:“嗯,仙女送的。” 夏耳耳根一熱,哪兒好意思接他這樣的話,就說:“哪有仙女專門給人送這個啊。” “怎么沒有?!标悮q微微歪頭,彎唇,“我眼前不就有一個?” 火苗在二人中間跳動著,一如夏耳此時的心,她沒再回應(yīng)這個,而是向他身后的車外面看道:“走啦,我要回去了,車?yán)镞€挺冷的?!?/br> “嗯?!?/br> 陳歲讓開來,夏耳回身撿起自己的手機(jī),還有掉落的身份證,她的手電筒還亮著,陳歲就給打火機(jī)熄了火,她轉(zhuǎn)身要下車,陳歲站在車門外面,朝她伸出一只手。 夏耳看著這只手,一頓,又抬眼看看陳歲,他淡然站在門外,擋住一部分風(fēng),耐心等她下來。 像是靜候公主走下王座的騎士。 這算牽手嗎,她忍不住想,年少時那么想光明正大牽住的人,這會兒終于有了機(jī)會,可還是不大光彩。 她輕輕搭住他的手,他用力握住,異樣的感覺順著指尖傳來,心里頭麻麻的,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就不見了。 男人的手要比女人的寬大些,包裹住她,一點風(fēng)都感受不到了。 她俯身下車,在她站穩(wěn)后,他松開她的手,把車門關(guān)好,對她說:“走吧?!?/br> “哦。” 夏耳應(yīng)了一聲,見他把手揣回了口袋里,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動了動,沒有他牽她,她一時有些發(fā)空。 “這次過來,準(zhǔn)備待多久?”他問。 “啊,還沒想好?!彼洳欢∫婚_口,夏耳回答得很迅速,用以掩飾剛才一瞬間的走神,“不過,因為一些事,可能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br> “這樣。” 陳歲點點頭,沒說什么,夏耳低下頭,跟著他往樓上走。 路過他房間時,陳歲回頭說了句“你等我一下”,推門就進(jìn)去了。不一會兒出來,手里拿著那個眼熟的加濕器。 “給你?!标悮q把橘色的加濕器遞到她面前,上面還纏繞著白色的充電線。 夏耳沒接,問:“那你呢?你怎么辦?!?/br> “什么怎么辦?!标悮q說話的口吻帶著笑意,“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回頭再買一個就是?!?/br> 夏耳想想也是,就安心收下了。 陳歲倚在門邊,朝走廊里面揚了揚下巴:“回去吧,早點睡?!?/br> 像是應(yīng)了他的話,走廊的感應(yīng)燈剛好就暗了,他的身影在黑暗里朦朧,正注視著他,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剛才在車上的那一幕。 她受驚回過頭,看到車門處的他,方寸距離中,他擦亮打火機(jī),火苗在他臉上投下光影。 她的心倏地就動了一下。 像是有雨水澆入大地,有什么念頭在土壤下蠢蠢欲動,想要破土而出。 她咳了一聲,感應(yīng)燈重新亮起,她收回眼,說:“你也早點休息,晚安?!?/br> 夏耳的身影消失,陳歲關(guān)上門,脫掉外衣掛好,把煙跟打火機(jī)扔到桌子上,打開電腦忙工作。 象征性地忙了一會兒,卻怎么都看不進(jìn),陳歲啪一聲合上電腦,剛要起身,桌上手機(jī)突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