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冷冽的聲音，像夏日的涼風(fēng)。

    但是他說的話，卻輕易就能點燃一個人的怒火。

    陳廣：“兔崽子，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拼了老命把你帶到安城去，讓你在那邊上學(xué)，讀最好的學(xué)校，你是怎么報答我的？你跟人打架，被學(xué)校開除，我起早貪黑的賺錢，被你一拳頭砸出去。賠錢？行，你是我兒子，我欠你的?，F(xiàn)在讓你轉(zhuǎn)回來，花錢送你進(jìn)重點高中，我為了什么？我賺錢是為了什么，為了讓你跟人打架的？”

    “哦?！标悮q的語氣輕飄飄的，“有什么要緊？不給我花，不也是給別人花？”

    “你——”

    “陳歲！”陳阿姨的聲音有些急，“你怎么能這么跟你爸說話，你爸那是為了跟人應(yīng)酬，也是為了這個家?！?/br>
    “行。”陳歲說，“我就當(dāng)他是為了這個家?！?/br>
    門內(nèi)的腳步聲漸近，夏耳意識到是有人要出來了，她突然有些局促，一時不知道是該出去避一避，還是應(yīng)該若無其事地跟里面出來的人打招呼。

    夏耳來不及作出選擇，房間門就已經(jīng)被拉開，穿著白色半袖的少年抬頭，猝不及防就跟她的視線撞上。

    少年頓了下。

    夏耳慌里慌張，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只是握緊了手里的筆記本。

    門內(nèi)，陳歲的爸媽也看到了門口的夏耳，方才的沉悶被迫打破，陳阿姨迎出一張笑臉來：“夏耳來了呀？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別在門口站著?！?/br>
    陳廣也笑瞇瞇地招呼她：“這么多年沒見，小耳朵都長這么大啦？”

    陳廣今年四十多，但是保養(yǎng)得宜，而且人到中年，看起來仍舊十分英俊，跟夏耳印象中的陳爸爸毫無區(qū)別，甚至該說，還要更帥一點。

    陳歲的長相，有七分是像了爸爸的。

    夏耳乖乖叫人：“叔叔好，阿姨好，我來找陳歲?！?/br>
    陳阿姨：“聽見沒有，陳歲，夏耳都來找你玩兒了，快帶她進(jìn)屋去。”

    夏耳擺手解釋：“不是的……我怕陳歲停學(xué)七天跟不上進(jìn)度，想把筆記給他抄一下。”

    “哎唷，看看我們小耳朵乖的！阿姨先替陳歲謝謝你?！标惏⒁虖谋澈筝p輕拍了下陳歲，低聲催促，“愣著干什么，不去看書，想惹你爸生氣？”

    “知道了?！?/br>
    陳歲應(yīng)了一聲，就要帶夏耳上樓。

    “……不用了。”夏耳溫聲拒絕，把筆記遞給他，“我就是……就是怕你跟不上進(jìn)度，才想把筆記借你，你看好記得還我，周一上學(xué)還要用?！?/br>
    “那你周末看什么？”

    “我上課的時候，把知識點都記住了，就用不到了，而且我們班的作業(yè)都是練習(xí)冊上的。”

    陳歲垂眼，看著她遞過來的筆記，上面還寫著她的名字，一筆一劃，字圓圓的，很可愛。

    他把筆記推回去：“這些內(nèi)容，我高一時已經(jīng)學(xué)過了，不會跟不上?！?/br>
    “……啊。”夏耳緩緩收回手，喃喃的，“這樣?！?/br>
    “上課的記憶不牢靠，回家還是要多復(fù)習(xí)，這筆記對我來說用不上，你自己用吧。”

    說完，陳歲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還是謝謝小耳朵。”

    夏耳的臉一下子火辣辣的，陷入了尷尬之中。

    她怕被看出來，仰頭對陳歲笑：“沒事，我也沒幫到你什么，那我就先回去啦。”

    陳歲mama要留她吃飯，她擺手拒絕，說mama已經(jīng)給她做好了，然后直接離開了陳家。

    回家的路上，她雙臂抱著筆記本，頭低低垂著，盡量不讓自己回想剛才的事。

    可是。

    她覺得自己好丟臉。

    好丟臉好丟臉。

    夏耳加快自己的腳步，起先是快步走，然后改成小跑，好像她跑得快一點，就能徹底甩掉剛才的尷尬。

    -

    等陳歲復(fù)學(xué)，這學(xué)期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

    夏耳忙著學(xué)習(xí)，加上她平時也不怎么出去跟同齡人玩兒，就減少了跟陳歲見面的機(jī)會。

    明明是前后院，卻好像隔了老遠(yuǎn)。

    期末結(jié)束，暑假如期迎來，夏耳拿了班級第五名的好名次回家，夏耳的父母開心，獎勵給她五百塊錢。

    夏耳不喜歡亂花錢，就把錢存了起來。

    到了暑假，也是店里很忙的時候，她暫時不用學(xué)習(xí)，所以沒事就會去自家店幫忙。

    每天過得十分充實。

    這天晚上，她忙過高峰期，一個人騎車先回家休息。

    從車上下來時，她掏出鑰匙，正準(zhǔn)備開門，突然發(fā)現(xiàn)大門旁邊站著一個黑影。

    夏耳嚇了一跳，剛要后退，那人影從暗處出來，走入到光影里，輪廓清瘦，高而帥氣，正是陳歲。

    她松了口氣，隨后軟聲道：“你怎么躲在那兒啊?！?/br>
    語氣帶著不自覺的輕嗔。

    “那我站得累了，想靠一會兒行不行？”

    陳歲一邊笑一邊走近。

    夏耳聽見他這么說，心輕了一下，問：“你……等了很久嗎？”

    “是啊。”

    陳歲懶洋洋地：“不知道你每天多久回來，只好早點等?！?/br>
    “……對不起，我家店太忙了，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如果知道，我一定早點回——”

    她揪著身上的包，慌里慌張地道歉，陳歲阻止了她：“行了，心里有愧就好，我等你，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的。”

    “……那。”夏耳站在原地，問他，“你等我是……”

    “過兩天，我生日?！标悮q說，“有幾個以前的同學(xué)，從安城過來找我，想問你有沒有時間，陪我過個生日？”

    世界好像靜了一瞬。

    夏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么還不理人。”陳歲似乎不滿極了，又用手指彈她腦門兒，“等你回話呢。”

    夏耳吃痛，抬手去揉，說：“沒有不理你?！?/br>
    陳歲見她這樣，就笑：“小傻子，不知道躲。”

    夏耳沒接這句，而是問：“人很多么？”

    “不多?！标悮q思索了下，“就幾個?！?/br>
    “好的。”夏耳點頭，“我陪你。”

    “行，到時我接你?！?/br>
    “嗯?！?/br>
    陳歲擺擺手，走了。夏耳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他方才站在她家門口，為了等她回來，一個人站了那么久。

    她忽然在想，會不會在他等待某個時刻，他們有過瞬間的重合。

    當(dāng)我思念你時，你也恰好在想我。

    第9章 穿這么漂亮?！?/br>
    陳歲的生日在八月五號，距離五號還有好幾天。到家后，夏耳拿起桌上的臺歷，特意把五號圈起來，用來提醒自己。

    她又走到衣柜前，拉開柜門仔細(xì)翻，思考五號那天應(yīng)該穿什么。

    短褲，連衣裙，長褲，背心……那些平常在穿的衣服，好像，都不夠好看，也都是去年的舊衣服了。

    夏耳不死心，又向下面翻了翻，最后把柜子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一件滿意的。

    為什么衣服總是不夠穿呢。

    夏耳把衣服重新疊好，收整到柜子里，想了又想，她打開自己的儲錢罐，把里面所有紙幣都挖了出來。

    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六百多塊。

    她把這些錢裝進(jìn)常背的小包里，打算這幾天找時間，跟程可魚一起上街買新衣服。

    以及。

    給陳歲買生日禮物。

    -

    “生日禮物??？是有點不好送。”

    奶茶店里，程可魚雙手捧著奶茶，深沉地思索：“而且我聽說吧，給男孩子買禮物，你千萬不要送他們喜歡的東西。”

    “為什么？”

    “因為你送的東西，絕對沒有他們自己給自己買的貴?！?/br>
    “……”

    好像也是。

    陳歲家還是蠻有錢的，他會喜歡的東西，輪不到她來送。

    可是送其他的，萬一他不喜歡怎么辦？

    夏耳身子前傾，問：“那你有什么建議嗎？”

    “我想想。”

    程可魚大口嘬奶茶，想了半天，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吧，無非是皮帶，錢包，領(lǐng)帶，打火機(jī)這些……不對，打火機(jī)不行，不能隨便送?！?/br>
    夏耳聽著，有些不理解：“為什么？”

    “？”程可魚用那種“你不是吧”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嗎？女生送男生打火機(jī)，是有特殊含義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