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夏耳從門里出來,手揪著裙角,內心諸多猶豫,當著民警的面,還是生疏地喚了一聲:“……哥?!?/br> 陳歲聽見了,抬眼,視線飄落在她身上。 她本就不習慣被人注視,尤其這個人還是陳歲,她與他對視一瞬,眼睫輕輕一顫,很快垂下眼。 陳歲沒說什么,站直身子:“走吧?!?/br> 從派出所出來,夏耳與陳歲一前一后向回走。 自然是他在前,她在后。 她還記得程可魚的囑托,右拳暗暗握住拇指,鼓起勇氣喊他:“陳歲。” 陳歲雙手插兜,慢悠悠轉過身:“嗯?” 她不大敢看他的眼神,可低頭又不禮貌,視線虛虛落在空中,落在少年凸起的喉結上。 “那個……程可魚……不知道你還記得她嗎,她也在里面。她不太敢給她爸媽打電話,所以……可不可以麻煩你……”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要求有多非分,沒再敢說下去。 她偷偷覷了眼陳歲,后者頭顱微仰,打量路邊那棵抽了新枝的柳樹,也看不出他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 在沒等到他回答的時間里,她的心一點點懸起,吸進去的每口氣吐得都不太輕松。 料想他應當是沒有幫忙的意思,她垂下眼,艱澀地開口:“總之,謝謝你能過來,給你添麻煩了……” “所以——” 陳歲的視線從柳樹上收回來,重新落在她身上,懶懶散散地:“還是團伙作案?!?/br> “……?” 夏耳平時接觸的都是老實人,一時沒轉過彎兒。 陳歲見她懵懵懂懂的,雙手仍然在口袋中,慢悠悠走過來,到她身前站定,垂眼睨她。 “早戀。” “……” 他微微俯身,氣息也隨之撲過來:“還進了局子?!?/br> “…………” “行?!标悮q直起腰身,意味不明笑了聲,“我都沒進過?!?/br> “………………” 她本就覺得自己的處境像待在絞刑架上,而他每冒出一句話,都如同在絞刑架下添了一把柴,燒得她無地自容,臉頰冒火。 諸多解釋一股腦涌上嘴邊,她連忙擺手:“不是早戀,也不是進局子,不是那樣的?!?/br> 陳歲挑眉:“哦?那是哪樣?” 夏耳笨拙地解釋:“我……我不是壞學生?!?/br> 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話,也不知怎么戳中了陳歲的笑點,這更讓她覺得丟臉。 她的小臉憋得通紅,別扭地揪著衣角,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讓他相信自己。 陳歲一邊笑,一邊從兜里掏出一只手機,夏耳不經意掃到了,是諾基亞新出的一款全屏的智能機。 對他們這些學生來說,別說智能機,普通手機都很少見。 他修長手指在發(fā)光的屏幕上劃了劃,似乎撥通了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話時笑意未退:“到派出所這邊來一趟,嗯,自己來就行?!?/br> 說完,掛了電話,見夏耳在看她,跟她解釋:“小樂?!?/br> 她一聽,明白他是找人來撈程可魚的意思,她的心就如解開死結的氣球,一點點縮小、放松。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找了個靠邊兒的位置,在那等人過來。 夏耳跟過去等。 沒十分鐘,小樂來了,一并把程可魚撈了出來。 程可魚感動得快哭了,抱住夏耳一通胡言亂語,夏耳好容易才把程可魚從身上扯下來,說:“你應該謝陳歲啦。” 程可魚轉過身,開口要謝,陳歲隨口截了她的話:“不用?!?/br> 小樂上來摟過陳歲的肩:“勛哥他們張羅要擼串去,一起?。俊?/br> “行啊?!标悮q拿掉肩上那只手,又接了一句,“我請?!?/br> 小樂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爸爸就是爸爸,以后你就是我親爸。” “滾你的。”陳歲笑罵。 罵完,他回過頭,問夏耳:“晚上吃飯沒?” 夏耳似乎猜到了陳歲的意思,又不是很敢確定。 她抑著心思,與程可魚手挽手,細聲回:“還沒?!?/br> “那正好,跟你朋友一起來吧?!标悮q向她示意,“離這兒不遠?!?/br> 程可魚聽了這話,心中是一萬個高興,暗中捏著夏耳的手,勸她趕快答應。 夏耳料中了他的意思,心里頭也有點雀躍。 可她別扭地,不想讓他覺得,她對這件事是很期待的。 她柔聲拒絕了:“你們跟程可魚去吧?!?/br> “啊?我一個人去有什么意思?。 背炭婶~哀嚎一聲,“就一起去嘛。你家又沒人,回去了還不是要自己做飯。” “走吧,陳歲都請你了,你不給陳歲面子,也得給你樂哥一個面子吧。” 兩個人在她左右兩邊一起勸,一個說她回家也沒飯吃,另個說她不給面子,把她的退路全堵死。 她搖搖頭:“還是算啦。” 陳歲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了,他微微垂眼看她,問:“怎么了?” 本來沒怎么。 偏偏就是他這一問。 她不是不想去,可他已經對她有“看法”了,覺得她“早戀”又“上網”,是個壞女孩。 要是再隨便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隨便”? 她不想讓他這樣覺得,可是,又沒有辦法表達。 “沒怎么?!彼龕瀽灥模熬褪窍牖丶伊??!?/br> “這還沒怎么。” 陳歲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不是那種親昵的動作,就只是,同齡人之間再自然不過的玩鬧舉動。 “我跟你道個歉,不論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都別生我氣?!?/br> 從他回來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聽他用這么正經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微微抬眼,鼻子輕輕吸氣,情緒止住了一點。 “而且。”陳歲又哄她,“飯總是要按時吃的?!?/br> 程可魚見狀,也幫著說話:“是啊夏耳,有什么不高興的就說出來嘛,我早都餓了,就一起去吧。” 小樂也在勸她。 夏耳也不是一個特別愛使小性子的人。 本就是一時的小情緒,現(xiàn)在搞得這么多人都來哄她,反而顯得她不懂事了。 她抿著嘴角,輕輕點頭:“好的,一起去?!?/br> 陳歲這才笑了,對大家說:“快走吧?!?/br> 后面的話,飄散在夜空里,也不知落進了誰的耳中。 “別把我們小耳朵餓壞了?!?/br> - 到了地兒,是別人家的燒烤店。 這樣也好,她也不想當著父母的面兒,跟一群男生一起吃飯,太別扭了。 一起吃飯的,都是他們常玩兒的朋友。夏耳對這些人,有些只知道名字,剩下的完全不認識,她也不常跟家附近的同齡人來往。 這會兒一大桌上這么多男生,夏耳已經不自在極了,好在左邊陳歲,右邊程可魚,兩側都是熟人,勉強讓她心安。 他們坐包間,老板娘進來把有塑封膜的菜單放桌子上,拿著便簽本和圓珠筆等著記。 其他人也不看菜單,七嘴八舌的: “來三十串兒羊rou串?!?/br> “二十個雞胗?!?/br> “來份烤韭菜吧?!?/br> “這玩意可挺壯陽嗷,大軍你才這歲數(shù)就補上了?” “去你媽的!” “……” 夏耳很少跟異性打交道,這么直白粗暴的對話已經足夠令她臉紅,她低下頭,不自在地動了動。 陳歲本來在把玩玻璃杯,聞言,用杯底敲了敲玻璃桌面。 “亂說什么?!?/br> 其他人愣了下,隨后看到桌上的兩個女生,趕緊收斂態(tài)度。 “有女同志在呢,注意素質?!?/br> “就你一天天瞎幾把說話,嘴巴能不能干凈點兒。” “那啥,夏耳你別生氣嗷,我們平時鬧習慣了,見笑了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