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江知府被人擁著進來,見眾人如此熱絡(luò),不免洋洋得意,與商戶們說了一陣子話,便問起那有名的華陽春:“我原先是在云州做知州,早兩年就聽說華陽有茗茶喚作華陽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產(chǎn)業(yè)?” 眾人笑道:“駱小姐今日未來,估計是有事情去了?!?/br> 江知府吃了一驚,這華陽春的東家是位姑娘?由此便留了意,等及細細查訪,方才知道那位駱小姐竟然是個今年才滿十四的小姑娘。 這怎么可能?江知府有些不敢相信,紓尊降貴去了翠葉茶莊一趟,想去見見這位神秘的駱小姐。那日剛剛好相宜在,便讓翠芝引著江知府去茶室:“大紅袍奉上?!?/br> 江知府聽著“大紅袍”三個字,不由得心里抖了一抖,這茶葉的金貴他是知道的,饒是他做知州有十來年了,可也還沒喝過這大紅袍。望了望坐在條幾后邊的相宜,穿了一件輕軟的狐皮裘衣,白色的絨毛襯得她的肌膚更是光潔如玉,額頭圓潤飽滿,一雙柳葉眉下邊有著一雙黑幽幽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這模樣瞧著青澀,可那神情態(tài)度卻老成得像是個成年人,江知府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好家教,這么年紀小小的姑娘就被培養(yǎng)出來做大事了。與相宜交談了幾句,江知府更是驚疑,這小姑娘談吐得體,應(yīng)對的言語捉不出一絲錯處來,八面玲瓏。 江知府回府以后百思不得其解,這華陽沒有姓駱的大戶,周圍州郡里邊,廣陵有倒是有家姓駱的,可也早已式微,如何能養(yǎng)出這樣的女兒出來?他喊了師爺進來打聽,師爺說這位駱小姐就是廣陵駱家的,只是已經(jīng)自清出族,一個人在華陽住了有六年。 “自清出族?”江知府驚得嘴巴都合不攏:“她獨自住了六年,難道就沒一個幫手不成?” 師爺點了點頭道:“據(jù)說廣陵楊家的楊老夫人就是她背后那個人,早些年還特地到了她茶園里幫她種過茶樹呢。我是沒福氣親眼見得,但鳳凰山那邊有不少人見過楊老夫人的馬車,只說是豪奢得不像話哪!” “廣陵楊家的楊老夫人?”江知府仔細想了想,這才明白楊老夫人究竟是誰,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我知曉了,你退下。” “大人,前邊的劉知府就是得罪了駱小姐才會被調(diào)走的?!睅煚斪咧罢Z重心長的說了一句:“還驚動了齊總督呢?!?/br> 江知府默默的坐了一陣子,端了茶一連喝了好幾盞,最后抹了抹嘴站了起來,暗暗下了決心,自己在華陽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駱小姐。以后駱小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一定要不遺余力的幫忙。 由此,江知府對翠葉茶莊的駱小姐便格外留心,只希望她有什么事情可以讓自己幫忙,那么也可以間接來討好楊老夫人了。 這日正坐在府中看知事送過來的華陽賦稅表,就聽外邊有人喧嘩,抬起頭來一看,就見一個衙役氣喘吁吁的奔了進來:“大人,大人,翠葉茶莊的……” 江知府立刻來了精神,一雙眼睛放出了光來,等了兩個多月,都不見翠葉茶莊有什么事兒,現(xiàn)在終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他挺直了脊背:“快些開堂!”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站在駱小姐這邊就好,即便她礙了理,自己也要給她找出理由來!江知府整了整衣冠,邁著八字步兒慢慢的往公堂那邊走了過去,心中不住的打著腹稿,要怎么說話才能不露痕跡的站在駱小姐這邊。 公堂上站著好幾個人,其中有一個被人揪著跪在那里,江知府定睛一看,沒見相宜,心中正在犯嘀咕,這時堂下的方嫂開口說話了:“江大人,我乃是翠葉茶莊的管事,姓方。地上這人是華陽城的一個無賴,名叫盧成,與他姑母勾結(jié),竟然想設(shè)計壞了我們家姑娘的名聲,好讓她下嫁于他,幸得被我們家姑娘識破,將他拿住,現(xiàn)在送到知府衙門來,還請大人處置?!?/br> 江知府聽了這番控訴,火從心中起怒向膽邊生,一拍驚堂木:“你這廝如此狠毒,竟然想來算計翠葉茶莊的駱小姐?還不從實招來!”他看了看那盧成,一副無賴樣子,賊眉鼠眼,一看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居然也想去染指駱小姐,真真是癩□□想吃天鵝rou。 盧成也只是在街頭橫行霸道而已,在公堂上哪里還能有那無賴樣子?他耷拉著腦袋,將錢盧氏的主意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都是我姑母慫恿的,否則我如何會有這樣的心思?她說駱小姐家財萬貫,娶了她我這一輩子就不愁吃穿了,而且她向我保證,一定會讓我得手,得手之后,我給她兩間鋪面算是謝儀?!?/br> 方嫂將包好的熏香遞了上去:“江大人,這是房間香爐里搜到的證物,這熏香上頭肯定抹了什么東西,我聞著那香味就有些不對,還請派個有經(jīng)驗的師傅過來瞧瞧?!?/br> 江知府點了點頭,讓衙役去香料行找個老師傅過來,然后從筒子里拿出一根竹簽,寫上錢盧氏的名字:“快些去錢府,將那錢盧氏拿來過堂。” 相宜在錢府與錢盧氏拉拉扯扯,究竟沒有能將她扯動,錢府的丫鬟婆子都在,如何能讓她將主子給拉了去知府衙門?周圍的夫人們都勸著相宜道:“駱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怎么說錢老夫人也是你的外祖母,你一個做小輩的,自然要尊著她些?!?/br> “她是長輩就能算計我?若是你們的女兒被算計了,你們會不會就這樣草草了事?”相宜望著周圍一張張看似慈眉善目的臉,心中實在是有氣,這一群夫人們表面上和善不過,好像一心是為了她好,可出了錢府這扇大門,還不知道會將話傳成什么樣?前世廣陵城里流言四起,全城的人都說她瘸腿、臉上全是麻子、花癡,還不都是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兒干的夫人們傳出來的? 現(xiàn)兒她受了算計,還不讓她去尋這算計的主兒的禍事,真將她駱相宜當一塊軟泥巴捏來捏去的了?相宜冷笑了一聲:“你們只管勸,只不過我是個不聽勸的?!蓖艘谎蹚娧b鎮(zhèn)定的錢盧氏,相宜點了點頭:“咱們公堂上見?!?/br> 錢盧氏心中一慌,趕緊喝著下人道:“快些將她攔?。 ?/br> 站在錢盧氏身后的幾個婆子趕著就往相宜這邊來,賀氏慌了神,趕忙攔在相宜身前,笑著對錢盧氏道:“母親,你就大人大量別跟相宜計較,她還年紀小,少年氣盛……” 相宜朝連翹眨了下眼睛,連翹會意,點了點頭,從一旁沖了出來,趁著錢盧氏沒注意,一步躥到她的面前,猛的抓住了她的脖頸,一只手從發(fā)髻里摸出一根簪子抵住錢盧氏的喉嚨口:“你敢對我們家姑娘無禮,我首先將你扎死再說,我不過一個奴婢,死了就死了,一命抵一命又如何!反正不管怎么樣,就是不能讓我們家姑娘吃虧?!?/br> 錢盧氏被連翹扼著脖子,實在心驚膽顫,兩只手不住的劃動著:“別別別,別動粗。” 相宜笑了笑,從賀氏身后繞了過來:“錢盧氏,你說不動粗我們就不動粗了?你想要連翹放開你也簡單,你送著我們到大門口,讓你那些下人退下,別跟著我們來?!?/br> 錢盧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應(yīng)下來,連翹一只手扭著她的胳膊,一只手依舊拿了簪子抵住她的喉嚨往前邊推著走,一群目瞪口呆的夫人們跟著相宜往前邊走了去,個個搖頭不已:“這位駱小姐實在也太強勢了,難怪自請出族,就是個烈貨!以后誰家敢娶這樣的媳婦,保不定連婆婆都敢收拾!” 相宜走在前邊,聽著后邊的人竊竊私語,也懶得回話,只是往前邊走著去,連翹聽了就忍不住,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那群碎嘴的夫人們憤憤道:“各位夫人放心,你們拿份家底兒,你們那些少爺,我們家姑娘還看不上!” 80|不要臉沒 一行人慢慢走到了錢府大門口,錢盧氏見著外邊的街道,扭了扭脖子,顫著聲音道:“你可以放手了罷?” 連翹望了相宜一眼:“姑娘,怎么樣?要不要將她拖去公堂?” 相宜走到錢盧氏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她也還有些rou,你拖著走怕有些累,不如讓華陽府的官差來拿她,免得費力氣。” 錢盧氏只巴望著那簪子快些從喉嚨邊撤走,聲嘶力竭道:“放手,快些放開我!” “這是在作甚?”府門口來了幾個衙役,手里拿著一支簽子朝那目瞪口呆的門房晃了晃:“你們府上的主母可是叫錢盧氏?” 相宜見著衙役過來,心里知道是方嫂已經(jīng)將盧成押到公堂上邊去了,這才放下心來,朝幾個衙役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錢盧氏:“她便是了。” 連翹將錢盧氏往幾個衙役身邊一推:“你們可是來拿她的?趕緊捉了去華陽府衙?!?/br> 幾個衙役趕忙伸出手來將錢盧氏叉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你是錢盧氏?” 錢盧氏點了點頭,嚎哭了起來:“各位官爺,你們可要替我伸冤哪!方才你們也親眼見著了,這個奴婢拿了簪子扎著我的喉嚨,差點就要了我的命!” 衙役將一條鐵索掛上錢盧氏的脖子:“你先別亂叫,知府老爺吩咐我們來拿你!” 錢盧氏脖子上掛了一條鐵索,驚駭?shù)每煺f不出話來,好半日才指著相宜與連翹道:“她、她、她們兩人在我們府里行兇,各位官爺親眼所見,為何不鎖她,反而鎖我?” 相宜笑了笑:“你放心,我會跟你去公堂的?!?/br> 錢雅芝也從夫人堆里擠了出來,拉住相宜的手道:“我也去,那盞茶還在我丫鬟手里呢?!?/br> 錢盧氏臉色雪白,登時沒有話說。 江知府審案十分神速,請來的香料行師傅聞過那熏香,又舔了下茶水的味道,當下便知里邊放了別樣的東西:“熏香上邊是抹了醉紅藥,這是青樓里拿了催情之用,這茶水里下了些蒙汗藥,喝了能讓人頭暈嗜睡。” 這邊盧成早就將錢盧氏招供了出來,錢盧氏卻抵死不認,只說侄子污蔑自己,江知府命人將錢盧氏的幾個貼身婆子都拘了過來,一頓板子打了下去,那些婆子如何能禁得住?一個個都開口作證是錢盧氏設(shè)下這計謀,外出買藥的是賈婆子,領(lǐng)相宜去小院歇息的是黃婆子,引著盧成去那邊的是王婆子。 錢盧氏見下人們指證自己,頓時啞口無言,癱坐在那里,神色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