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現(xiàn)在,只怕駱老夫人積心處慮的要將自己弄死才好吧?就只是為了母親留下的那一點點嫁妝。相宜的心中發(fā)冷,駱老夫人真是好手段,她把駱大奶奶的死栽贓到自己身上,到時候便能一石二鳥,得了兩筆嫁妝了。 素日里,駱老夫人佛珠不離手,每日還要在佛像前邊燒香念經(jīng),看來是在替她自己洗清罪孽罷?相宜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子,心中有些發(fā)冷,母親,是不是也是駱老夫人害死的?為了母親的一筆嫁妝,也為了能讓帶著大宗嫁妝的駱大奶奶進(jìn)府,將自己的母親弄死,這才是最好的法子。 “你就是駱府的大小姐?”那官差拿著簽子朝相宜指了指:“是不是叫駱相宜的?” 方嫂舉手就將那官差的手撥開,怒罵道:“誰叫你直呼我們家姑娘的名諱?” 那官差斜著眼睛看了方嫂一眼,嬉皮笑臉道:“小娘皮還真是會護(hù)著你那主子,她現(xiàn)在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大小姐,有人把她告了,她是犯人了,怎么不能喊她名字?” 方嫂一把將那簽子奪了過來:“犯人是已經(jīng)定罪了的人,我們家姑娘連知府衙門都還沒去過,什么時候就變成犯人了?說話當(dāng)心點兒!”說完這話,竹簽子抽了過去,那官差的臉頃刻間腫了一邊,他捂著臉驚恐的望著方嫂:“小娘皮,你、你、你……” “你什么你?”方嫂將竹簽?zāi)迷谑掷铮芭九尽钡牧杩粘榱藘上拢骸昂拔覀兗夜媚锶ミ^堂,這本沒什么事情,可若是要到我們姑娘面前神氣,可別怪我不客氣!” 幾個官差頓時沒了氣焰,站在走廊下邊面面相覷,余mama笑著道:“方嫂,這可是官差,你莫要太強橫了?!?/br> 相宜瞥了余mama一眼,小臉繃得緊緊:“mama,不用你來說,方嫂做事情很有分寸?!?/br> “駱大小姐,那……還請高臺貴腳,跟我們回知府衙門走一趟罷。”挨打的那個官差學(xué)了乖,捧著一張臉孔,那聲音雖然有些含混不清,可還是能讓人聽清楚,相宜鎮(zhèn)靜的點了點頭:“我跟你們一道去便是?!?/br> 方嫂拿著簽子跟了上來:“姑娘,我跟你一道去衙門里邊。” 都說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jìn)來,大家都傳言廣陵知府是個糊涂人,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審出什么糊涂案子出來。方嫂是楊老夫人身邊的得力人,自然早將那官場上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絕不可能放了相宜一個人去知府衙門,肯定是要跟上的。 秦mama看著一群人往外走,推了推連翹:“你趕緊跟上去,出了府門就去給楊三少爺報個信?!?/br> 連翹本來呆呆的站在那里,聽著秦mama的話,頓時醒悟過來,飛奔著跟了過去:“姑娘,你等等我?!?/br> 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剛剛出府門,連翹就躲到了石頭獅子的后邊,她身子小巧,藏在里邊看不出來,那幾個官差的心思都在相宜與方嫂上邊,也沒怎么注意她,等著走了好一陣子,領(lǐng)頭的那個官差才回過神來:“不是剛剛還有個小丫頭一道跟著出來的?人呢?” 幾個官差都停住了身子往后邊看了看,沒見著連翹,正在納悶,方嫂冷冷道:“小姑娘腿短,又愛貪玩看街道兩旁的鋪子,沒跟上來也正常,等著到了知府衙門里,她自然也會跟來了?!?/br> “走吧走吧,別耽擱了正事,那小丫頭又不是大人要抓的人,駱大小姐在便行了。”被方嫂打過臉的官差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咱們可沒必要在這里停著等她,在府里呆久了,好不容易出來放風(fēng),誰知道她鉆到哪邊玩耍去了。” 其余幾個聽著有理,也不再問,抓著相宜繼續(xù)往前走,不多時便見著了知府衙門那道院墻,上邊金黃色的琉璃瓦被陽光照著閃閃的發(fā)亮。 高老夫人已經(jīng)在公堂上頭等著了,高家兩個婆子見著相宜走進(jìn)來,兩人撲到跟前呢就要動手,卻被方嫂一人抓住了一只手:“公堂上邊是知府大人的地盤,還容得你們放肆?” 那兩個婆子在高府里做的是執(zhí)行家法的事情,身強力壯,本以為對付一個小姑娘,將她的臉打腫不是一件什么難事,可萬萬沒想到兩人還沒挨到相宜一片衣角,卻被方嫂捏住手腕,動彈不得。 高老夫人見著自己的下人這般沒用,氣得紅了臉,拿著帕子不住的拭著眼淚。旁邊幾個仆婦模樣的人殷殷勸她:“老夫人,怎么樣也要替咱們?nèi)〗阌懟毓?,你現(xiàn)在可千萬別傷心,等著知府大人出來審案便是。” 高夫人用帕子捧了臉,眼淚流了個不住,她將最小的女兒嫁進(jìn)駱府,滿以為她攀了一門好親事,十分得意,今年聽著女兒說,女婿可能要外放去做縣令,更是洋洋得意,想著女兒不久以后便要成縣太爺?shù)姆蛉肆?,縣里頭任憑是誰見著她少不得要曲意奉承。 還正在替女兒高興,女婿加官進(jìn)爵,女兒又喜添貴子,可是沒想到晴天里一聲霹靂,女兒竟然撒手走了! 高老夫人原以為女兒是產(chǎn)后血崩死的,只是覺得傷心難過,命下人準(zhǔn)備好祭奠的東西送到駱府,自己在府里歇了口氣,由婆子扶著正要往駱府來,沒想到那張穩(wěn)婆走了過來,向她揭發(fā)了一件事情。 “高老夫人,”張穩(wěn)婆臉色有些沉重,掏出了一個荷包來:“這是駱大小姐給我的?!?/br> 高老夫人接過那荷包看了看,見上頭的針線十分拙劣,扯開荷包口子,就聞到了一種草藥香味:“這是什么?” “駱大小姐要我將這荷包里的東西下到駱大奶奶的藥里,可我張穩(wěn)婆是有良心的……”說到此處,張穩(wěn)婆停了停,聲音也沒那么利索了:“這、這、這荷包里的藥是紅花川芎天仙藤之類的活血藥物?!?/br> “活血?”高老夫人緊緊的抓住了荷包,牙齒咬得咯噔響:“我那苦命的孩兒正是死于血崩之癥!” “是,所以我有些懷疑。雖然老婆子拒絕替她用這藥,可駱府這般大,免不了有眼皮子淺的,見不得銀子,昧著良心做下了這樣的事情?!睆埛€(wěn)婆壓低了些聲音:“只不過,或許也是駱大奶奶自己身子好不了,那邊回春堂的李大夫給駱大奶奶看過,也說……” “說的什么話!我那苦命的孩兒身子一直好,怎么會嬌弱到了這地步!”高老夫人眼淚直流,氣呼呼的抓緊了那個荷包:“她能來買通你,也能去買通別人!她不過是瞧著李大夫這樣說了,好像找了個幌子,更能放心放意的去做這事兒,別人便不會懷疑了!” 張穩(wěn)婆站在一邊,臉色陰晴不定,等著高老夫人說完,便站起身來告辭:“高老夫人,我只是特地來知會一聲的,現(xiàn)兒沒什么別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br> “怎么會沒別的事情?”高老夫人咬了咬牙,喝令幾個婆子將張穩(wěn)婆攔?。骸澳氵€要跟著我去知府衙門做見證!” 張穩(wěn)婆面如死灰,卻又無可奈何,她自從七年前做錯了一件事情,注定以后會步步走錯。想著那位駱大小姐,張穩(wěn)婆好一陣?yán)⒕?,她實在對不住這位小姑娘,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人總是要趨利避害的,自己也只能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條路上走了去。 公堂上還沒太多的人,事發(fā)突然,看熱鬧的百姓還不多,只有幾個人眼瞪眼的僵持著,高老夫人那模樣,恨不得將相宜抓過來,手里拿起刀子將她大卸八塊。 “知府大人出來了!”有人高聲喊了一句,相宜抬起頭來,就見從后邊的那扇門里露出了一個圓滾滾的肚子。 廣陵的知府大人姓朱,這個姓氏實在與他相符合,不僅全身肥碩,而且那腦子也不大好使,在公堂上審案的時候,一般都是師爺在暗地里提醒著,否則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樣有條不紊的斷案。 朱知府愛銀子也是廣陵府出了名的,要是想打贏官司,那便得要塞錢,誰家塞錢塞得多誰家就會贏。朱知府由師爺扶著從里邊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在大堂上的高老夫人,瞇了瞇眼睛:“瞧著她頭上戴著的那抹額有些值錢,中間那顆寶石這般大!” 師爺趕緊在朱知府的耳朵邊上小聲道:“那是東大街的高百萬家的夫人?!?/br> “哦哦哦,原來是高百萬的夫人!”朱知府聽了,眼睛瞇成了兩條縫:“送了銀子過來沒有?” 師爺諂媚的點頭:“那個來報官的婆子已經(jīng)拿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過來,說大人若站在她這一邊,讓她遂了心愿,那還有一千兩銀子的謝儀?!?/br> “兩千兩銀子?”朱知府樂得合不攏嘴:“快些給高老夫人看座!” 第八十章赴公堂一趟渾水 日頭慢慢的往一旁斜了去,金燦燦的一片照著知府衙門的公堂。 朱知府審案一般是在上午,今日下午也出來審案了,由不得廣陵府的百姓覺得奇怪:“知府衙門還沒關(guān)門,倒真是奇怪了?!?/br> “聽說東大街的高百萬家里告駱家大小姐弒母!”有知情人說得眉飛色舞:“這可真是一樁了不得的命案,那駱大小姐,今年才七歲,竟然有這般毒辣的心思?我瞧著應(yīng)該不會是她下的手。” “昨日回春堂的李大夫就被請了過去給那駱大奶奶看診,說是產(chǎn)后血崩,估計熬不過了,怎么現(xiàn)兒又變成駱大小姐弒母了?”有人摸了摸腦袋:“高百萬家這是怎么了?為何對那駱大小姐這般憤恨?” “無風(fēng)不起浪,指不定就是駱大小姐做下的手腳,那駱大奶奶才會血崩?!庇腥藟旱吐曇舻溃骸澳銈兪遣恢滥邱槾笮〗愕膮柡?,竟然去華陽府狀告自己祖母,你說說,一般人,哪會有這樣的膽量?” “還有這樣的事情?”圍觀的人一個個驚訝得直抽冷氣:“這才七歲年紀(jì)……” 相宜靜靜的站在公堂上,看著朱知府讓官差搬了椅子過來請高老夫人坐下,心中嘆息,這朱知府做官做到這個份上,也實在是可憐,為了那幾兩銀子,竟然就這般恭敬,實在是糊涂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