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駱老夫人大吃了一驚,怎么駱大奶奶便想到這上頭去了?轉(zhuǎn)念一想,老大媳婦不也是這樣與老大勾搭上的?宜丫頭她娘那陣子還沒死呢,他們兩人就在打眉眼官司了,最后幸得宜丫頭的娘識(shí)相,蹬蹬腿就撒手走了,若不是這樣,還不知道他們兩人的事情該如何收場。 “老大媳婦,你先別想這些事兒?!瘪樌戏蛉藝@了一口氣:“在楊氏女學(xué)念好了書,少不得會(huì)有才名傳了出去,人家聽著說鈺丫頭知書達(dá)理,又模樣出挑,到時(shí)候上門求親的不知道會(huì)有多少呢,到時(shí)候只怕你挑了又挑,會(huì)看花了眼。” 駱大奶奶聽了這話,心里頭很是高興,昨晚一股子怨氣早就不翼而飛:“好好好,母親,咱們就這樣說定了?!?/br> “我還得去請楊老夫人替我說情,楊氏族學(xué)可沒有那樣容易進(jìn)去的?!瘪樌戏蛉松斐隽耸謥砝●槾竽棠蹋Z重心長道:“我會(huì)想辦法讓鈺丫頭進(jìn)去,只是你可要與她交代清楚,在楊氏女學(xué)里切記不可胡亂行事,那里可不是駱府,莫要犯糊涂,到時(shí)候不僅沒有好名聲,反而將她自己給抹黑了,那邊是適得其反。” 駱大奶奶眉開眼笑的點(diǎn)著頭:“母親,我們家鈺兒可是最懂事的,我去與她說說,她自然便曉得了里頭的利害關(guān)系?!?/br> 相宜從前堂走出來,這種請安實(shí)在只是一種禮節(jié)而已,她實(shí)在想不出為何一定要因著來請安耽擱了睡眠。只是大家都是這樣做,她也不能不這般做,駱老夫人瞧著很是享受大家給他來請安的感覺,她自然不能不來。 “喲,大jiejie,你身上還穿著這斗篷呢,沒有被搶過去?”身后穿來一身驚呼,回過頭去,就見駱相群與駱相繁站在不遠(yuǎn)處,兩人瞅著駱相鈺在擠眉弄眼。 這兩人是唯恐天下不亂?才這么豆子大的人,鬼心思可不少,一心想挑撥著駱相鈺與她來爭斗,她們兩人好在旁邊看笑話。相宜瞅了她們兩人一眼,唇邊露出一個(gè)微笑來:“三meimei四meimei,你們莫要將二meimei看得這般小氣,昨日她只是跟我鬧著玩罷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宜一點(diǎn)也不想與駱相鈺做這種乏味的沖突,回了駱相群與駱相繁一句,急匆匆的走了過去。陽光站在她青蓮色的斗篷上邊,一點(diǎn)點(diǎn)溫潤的影子住的在閃動(dòng)。 駱相群呆了呆,素日里駱相宜不是對駱相鈺分外討厭,自己只有在中間撮弄兩句,兩人必然會(huì)爭吵,今日怎么便這般平靜了?她拖著駱相繁走了過去,推了推駱相鈺:“喂喂喂,斗篷走了?!?/br> 駱相鈺咬著牙道:“我又不稀罕她的斗篷,走了便走了,與我有什么干系?”母親說過了,不會(huì)讓駱相宜披著這斗篷到處走,一定會(huì)將這哆羅呢斗篷給搶了,她相信母親,肯定能說到做到。 屋子里有著漫漫的空寂,無邊無際的朝相宜襲了過來。她坐在翠芝身邊,呆呆的望著她繡帕子,翠芝身邊有個(gè)小小的笸籮,里邊放著剪刀繡線那些東西,繡線有十多種顏色,放在那里五彩繽紛的,瞧著很是好看。 相宜低頭望著翠芝的手捻著針繡得飛快,不由得羨慕的說了一聲:“翠芝,瞧著你繡花怪好玩的,沒事做的時(shí)候你教我繡花?!?/br> 翠芝抬起頭來,“嗤嗤”一笑:“姑娘怎么想著要繡花了?還早呢,總歸得要等著到了□□歲的時(shí)候再拿針也不遲。等著姑娘大了,許了人家,到時(shí)候還有的是東西要繡呢,姑娘那時(shí)候你就不會(huì)覺得繡花好玩了?!?/br> “繡嫁妝?”相宜心頭有幾分苦澀,前世她根本沒繡過嫁妝,駱大奶奶將她嫁了個(gè)三十歲的老秀才,十幾兩銀子買了幾套鋪蓋就將她打發(fā)走了,哪里還輪得上她來繡嫁妝。后來進(jìn)了長寧侯府,她的身份只是嘉懋的姨娘,那便更與嫁妝沒有關(guān)系了。 正在想著,就聽外邊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抬起頭來,就見著駱大奶奶那張尖尖的瓜子臉,兩片嘴唇薄薄的,就如刀片一般。 第17章 寧為玉碎剪斗篷 相宜驚叫了一聲,飛快的站了起來,順手從笸籮里抄起了一把剪刀。 她倒退兩步走到了床邊,伸手將床上那件哆羅呢斗篷抱了起來,警惕的望著駱大奶奶:“母親今日來我這里,是為了什么事情?” 駱大奶奶見著相宜懷里的一抹青蓮色,臉上露出了一種鄙夷的笑容:“你將那斗篷抱那般緊作甚?沒見過金貴東西,只將這個(gè)當(dāng)寶貝了,這般抱著不撒手,旁人還以為是金子做的衣裳吶?!?/br> “母親出身富貴人家,自然不覺得這斗篷金貴?!毕嘁顺槾竽棠绦α诵Γ骸拔沂菦]見過世面,眼皮子淺,母親莫要生氣?!?/br> 駱大奶奶心里頭一咯噔,這小繼女說出來的話很是軟,可卻將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她分明是來搶奪這斗篷的,可面前這丫頭夸她出身好,不會(huì)將這斗篷看在眼里,那她還怎么動(dòng)手? 駱相鈺從駱大奶奶身后探出頭來:“你是什么東西,也敢接嘉懋哥哥送你的斗篷,若是我,便是凍死也不會(huì)要。” 駱相琿也粗著聲音道:“母親說過了,這件哆羅呢斗篷要拿了給我穿的,你別抱著了,趕緊送過來!” 駱大奶奶的臉上紅了紅,琿兒怎么能這般實(shí)打?qū)嵉恼f呢?她訕訕的看了駱相宜一眼,聲音里有些尷尬:“相宜,你穿這衣裳不合適,瞧著款式顏色,哪里是女子穿的?你不如將這斗篷給了你弟弟穿罷。” 她自己不是沒有銀子,舍不得花銀子買了哆羅呢給駱相琿做斗篷,卻一心想從她這里摳出一件斗篷出來。相宜搖了搖頭,聲音里全是堅(jiān)定:“母親,嘉懋哥哥說了送給我,這斗篷就是我的,即便我不適合穿著斗篷,我卻依舊不愿意將它給了旁人。” “你不要不知好歹!”駱大奶奶登時(shí)變了臉色,自己不過好言好語的與她說了幾句話,她便得意成了這模樣,還真以為自己要讓著她不成?駱大奶奶瞅了一眼身邊的玲瓏與黃mama幾個(gè)下人:“還不快些過去搶了來?” 翠芝驚叫了一聲,趕緊走到相宜面前,用手將她攔在了身后:“大奶奶,我們家姑娘衣裳單薄,好不容易得了件好一點(diǎn)的斗篷,你就讓她留著罷?!?/br> 駱大奶奶嘴角噙著冷笑:“一個(gè)丫鬟也敢來跟我頂嘴?黃mama,先掌她嘴?!?/br> 玲瓏還記著相宜讓翠芝掌她嘴的仇,聽著駱大奶奶這般說,趕緊沖了過來,伸手就給了翠芝一個(gè)巴掌:“竟然敢給奶奶頂嘴!” 翠芝捂住了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片,但她沒有退縮,依舊擋在了相宜前邊,心里頭想著劉mama在外邊應(yīng)該聽著了動(dòng)靜,會(huì)去向老夫人稟報(bào),自己拖得一時(shí)是一時(shí),怎么著也該將姑娘保護(hù)好才是。 黃mama站在另一側(cè),伸手扇了過來,翠芝晃了晃頭,想要避開那一巴掌,這邊玲瓏的手掌又帶著風(fēng)響到了面前。 “都給我住手!”相宜怒喝了一聲,真不習(xí)慣自己才是這樣一副小小的身子,只能藏在翠芝身后仰望著她們毆打翠芝。她忍無可忍,舉著哆羅呢斗篷便閃了出來,一手cao起剪刀,猛的朝那斗篷剪了下去。 駱大奶奶吃了一驚:“趕緊攔住她!”哆羅呢這般金貴,這駱相宜竟然將它當(dāng)破布一樣在絞,真真是暴殄天物。 相宜冷笑了一聲:“攔我作甚,我在剪我自己的東西,你們管得著?” 她已經(jīng)將斗篷剪破了一個(gè)小口子,將剪刀扔下,兩只手用力一撕,就聽“刺啦”的一聲脆響,那斗篷便已經(jīng)被撕開了很大一個(gè)口子,就如饑餓的人張大了嘴巴在呼喊。 屋子里頓時(shí)安靜了下來,玲瓏與黃mama瞧著那破爛的哆羅呢斗篷,呆呆的站在那里,也顧不得上去扇翠芝的巴掌,而駱大奶奶的臉上更是青一塊白一塊,望著那撕爛的斗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了不將斗篷給琿兒,她竟然將斗篷給毀了!這、這、這……駱大奶奶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望著站在墻角的相宜,那一雙眉毛倔強(qiáng)的挑起,就如兩座小山一般,眼睛里有著憤怒的火焰,毫不畏懼的盯著她。 翠芝一把叫相宜抱住,心疼得嗚嗚咽咽起來:“姑娘,這可怎么好呢?這好好的斗篷,就給撕壞了!” 相宜能感覺到冰涼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又從臉頰滾落,慢慢的滴進(jìn)了自己的脖子,她舉起了手中的剪刀,朝駱大奶奶笑了笑:“誰要是過來,我就拿剪刀扎他,可別怪我沒有先說明白?!?/br> 銀色的剪刀在她的手中,與她白玉般的肌膚相互輝映,發(fā)出一點(diǎn)冷冷的光。駱大奶奶吞了下口水,有幾分猶豫,她身后的駱相鈺與駱相琿明顯便輸了膽子,兩人不住的望門口退了去:“母親,咱們回去罷,這里一點(diǎn)都不好玩?!?/br> “究竟在這里鬧什么!”門外響起駱老夫人的惱怒聲音,相宜繃緊的身子瞬間便軟了下來,看來昨晚自己與駱老夫人說過的話還是有些作用,駱老夫人對她還是有幾分關(guān)心,不似以前那般不聞不問,竟然趕了過來。 駱大奶奶聽到了駱老夫人的聲音,也吃了一驚,臉上一紅,轉(zhuǎn)過身來見著駱老夫人不虞的臉色,低聲說了一句:“母親,相宜頂撞于我,媳婦正在教她如何做人?!?/br> 翠芝“撲通”一聲朝駱老夫人跪了下來:“老夫人,老夫人……”才喊了兩聲,翠芝的眼淚便簌簌的掉了下來,她從相宜手中拿過了那件斗篷,將那壞了的口子拿給駱老夫人瞧:“我們家姑娘身子弱,衣裳又單薄,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件好些的衣裳,可大奶奶一定要她交了出來,我們家姑娘不答應(yīng),她便派了玲瓏與黃mama過來搶奪……” 玲瓏與黃mama聽著翠芝在控訴她們,當(dāng)即便慌了神:“老夫人,我們只是奉了大奶奶的命令掌翠芝的嘴罷了,還沒去搶那斗篷吶?!?/br> 駱老夫人見著屋子里邊一片混亂,相宜靠著墻站著,臉上全是眼淚,翠芝手中的那件斗篷壞了個(gè)大口子,瞧著便是沒法子再穿出去了,她不高興的朝駱大奶奶望了一眼:“不過是件哆羅呢的斗篷罷了,你想給琿兒添置一件,就自己拿了銀子做一件便是,何必總在想著打這件斗篷的主意?” 駱大奶奶低聲咕噥了一句:“這哆羅呢,可要一百多金一匹,貴得很!再說了,今年冬天都快完了,哪里還有必要再去做?”這四時(shí)衣裳不該是公中添置?自己都給了十多個(gè)鋪?zhàn)幼岏樌戏蛉顺岳?,她卻舍不得給自己的琿兒多做件哆羅呢斗篷,反倒是要自己出銀子去做,這究竟是什么理兒? 這老大媳婦怎么越來越摳門了,一百多金一匹,給駱相琿做個(gè)斗篷,不過四五尺布,也不過十兩金子罷了,她這點(diǎn)金子都拿不出來了?看著翠芝手中的那件斗篷,駱老夫人就只覺得礙眼,好好的斗篷就這樣給剪壞了,宜丫頭也實(shí)在下得了手去。 “老大媳婦,趕緊帶著鈺丫頭與琿哥兒回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瘪樌戏蛉饲屏饲拼皯敉膺?,人影綽綽,還不知道有多少下人跑過來看熱鬧了呢:“為了一件斗篷,惹出這么多事情來,這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