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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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想想:“有士大夫提起, 未嘗不可能, 畢竟我們已十一歲了。” “這事到時候再說吧。”史瑤道, “你們?nèi)コ燥? 四郎該醒了, 我先回去。”話音剛落, 看到三個兒子站起來, “別送我了。” 四郎每天醒來就讓內(nèi)侍給他穿衣服洗臉,很乖很乖,但是, 出來后找不到父母或兄長,他一準(zhǔn)會哭鬧。 史瑤起來的時候太子還沒醒,擔(dān)心四郎去鬧太子, 坐上馬車就吩咐馭手行快點。然而, 剛到長秋殿門口就聽到哭聲,走進(jìn)去便看到宦者正抱著四郎哄。 “怎么了?”史瑤走過去, “誰欺負(fù)你了?” 四郎淚眼朦朧的指著抱他的宦者。史瑤拿汗巾給他擦擦眼淚, 便問今日當(dāng)值的莘墨, “殿下呢?” “殿下出恭去了?!陛纺? “奴婢讓四皇孫過會兒再去, 四皇孫可能認(rèn)為奴婢不讓他見殿下,就開始大哭?!?/br> 史瑤:“你洗臉了沒?四郎?!?/br> “洗啦?!彼睦晌亲? “莘墨壞?!?/br> 史瑤:“莘墨是怕你嫌臭才不讓你去,哪里壞了?” 小孩抿抿嘴, 擦擦眼淚, 固執(zhí)道:“莘墨壞。” “好好好,莘墨壞,待會兒我打莘墨啊。”史瑤吩咐小宮女再去打一盆水給四郎洗臉,隨后就抱著四郎去找太子。 太子出來便看到母子倆站在外面,苦笑道:“你們不嫌臭啊?!?/br> “他不嫌臭?!笔番幍?。 太子伸出胳膊,“四郎,聞聞我的衣裳臭不臭。” 四郎吸吸鼻子,皺眉道:“好臭。” “莘墨還壞嗎?”史瑤問。 四郎不吭聲了,小臉埋在史瑤肩上。太子拍拍他的小腦袋就問史瑤三個大兒子有沒有起來。聽史瑤說已經(jīng)起了。太子便說,“待會兒孤過去看看?!?/br> “別讓他們看見殿下?!笔番幪嵝训溃按罄珊腿砂l(fā)現(xiàn)殿下會練的更起勁,二郎估計會跟殿下回來?!?/br> 太子:“孤知道?!弊叩绞番幥懊?,扭頭問四郎,“你去不去看兄長練武?” “去啊?!彼睦蛇€怕父母訓(xùn)他,枕著史瑤的肩膀,歪著腦袋不甚好意思說。 太子:“明日沒看到我和母親,你別哭了好不好?” 小孩又不吭聲了,臉埋到史瑤脖子里。 太子好笑,“四郎,你已經(jīng)三歲了。” 小孩一動不動,正當(dāng)太子以為他不好意思開口了,聽到小孩說:“父親,阿兄說我小?!?/br> “小就可以哭鬧了?”太子問。 小孩再次裝作沒聽見。太子氣樂了:“四郎,餓不餓?” “不餓?!彼睦伤Τ鰞蓚€字,又扭頭面對著史瑤的臉,給太子個后腦勺。 史瑤:“平時辰時一刻或兩刻用飯,現(xiàn)在離辰時還有半個時辰,他確實不餓?!?/br> “母親!”四郎站直,睜大眼睛看著史瑤,可不可不說啊。 史瑤沒理他,對太子說,“殿下,妾身昨晚和殿下說的海東青,殿下記得提醒遼東太守,盡力即可,找不到就算了。” “母親!”四郎大聲喊。 史瑤依然沒理他,“早上做的雞蛋餅——” “母親,我和你說話呢?!彼睦膳踔番幍哪樏嫦蛩?。 史瑤:“你父親剛才和你說話,你為何不理他?”沒容四郎開口,又說,“你不理你父親,我也不想理你?!?/br> “沒有?!彼睦纱舐暦瘩g。 史瑤:“你父親問你,小就可以哭鬧了嗎。你有理嗎?” 四郎癟癟嘴,扭頭看向太子。太子笑看著他,好似在問四郎,為何不理我? “我,我,沒聽到?!彼睦瑟q豫片刻說道。 史瑤:“現(xiàn)在聽到可以回答你父親,下次還哭不哭?” “……不哭?!毙『ⅹq猶豫豫道。 史瑤:“我有沒有教過你,和長者說話要面向?qū)Ψ剑俊?/br> 小孩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太子又說一遍。太子笑道:“知錯能改,四郎就是個好孩子。來我抱你,你母親累了。” 小孩下意識看史瑤。 史瑤:“不要父親抱?你就下來走,我的胳膊很痛?!?/br> 小孩沖太子伸出手。太子抱著四郎走到正殿內(nèi)才把他放椅子上去洗手。史瑤蹲在四郎面前,“你聽父親的話,過兩年你長大了,父親送你一匹真馬?!?/br> “阿兄的馬?”小孩忙問。 史瑤:“是呀。和你阿兄的馬一模一樣好不好?” 四郎使勁點頭,隨即看向太子。太子似有所感,回頭道,“我聽你母親的?!?/br> “謝謝母親?!毙『⑦肿煨α?。史瑤“嗯”一聲,沖太子的方向呶呶嘴,小孩忙說,“謝謝父親?!?/br> 太子擦擦手,拉起史瑤,“除了雞蛋餅還有什么?” “還有rou餅和雞rou粥,豆腐羹和幾樣素菜,沒做葷菜?!笔番幍?,“妾身早上醒來時發(fā)現(xiàn)殿下額頭上冒個痘,是上火了吧?” 太子:“是啊??赡芤驗榍锾焯稍铩!?/br> “母親,我吃rou粥?!彼睦梢姼改覆焕硭?,很是著急,“要rou餅?!?/br> 史瑤:“rou餅就是給你做的?!庇謱μ诱f,“妾身讓莘墨去太醫(yī)處拿些忍冬,殿下渴了就令宦者煮些忍冬水?” “那東西能去火嗎?”太子擔(dān)心道。 史瑤:“清熱解毒?!?/br> “我叫莘墨多拿點,放在這里一包,放長信宮一包。”太子道,“說到長信宮,他仨加入虎賁軍,老師就沒法給他們上課了。” 史瑤:“父皇說他們要訓(xùn)練六個時辰,妾身不大信,頂多訓(xùn)練半天。大郎、二郎和三郎的騎射都是舅父教的,弓馬嫻熟,極有可能訓(xùn)練半天就行了。如果是上午訓(xùn)練,下午再讓老師過來?!?/br> “我過去看他們的時候問問校尉?!碧影堰@事記下,飯后帶著四郎到虎賁軍所在地,見到校尉就詢問訓(xùn)練情況。 果然如史瑤所料,只需訓(xùn)練半天,休沐日虎賁軍中的少年們會玩蹴鞠。太子頓時不擔(dān)心三個兒子,又和校尉聊幾句就帶著四郎回去。 四郎早上被史瑤收拾一頓,沒見到三位兄長也沒敢鬧。早上起得早,回去的路上就窩在太子懷里睡著了。 與此同時,朝中諸人收到太子的三個嫡子加入虎賁軍的消息,一時紛紛議論皇帝想干什么。二十來天后,御史大夫兒寬聽同僚議論煩了,很是隱晦地提醒劉徹該立太孫了。 劉徹也想立太孫,四郎還小,他打算再觀望兩年,便裝作沒有聽懂兒寬的話。然而,沒過多久,太醫(yī)就向劉徹稟報御史大夫兒寬病重。 兒寬幼時家貧,上不起學(xué)就去學(xué)堂伙房里幫忙做飯,在里面偷學(xué),后來被郡國選詣為博士,走上仕途之路。為官多年,很是務(wù)實,劉徹也挺喜歡他。朝中這幾年青黃不接,劉徹得知兒寬病重就帶著三郎過去給兒寬看病。 三郎上輩子給大臣開過藥,去給兒寬看病倒是沒任何意見,只是他走后,虎賁軍眾人都知道三皇孫醫(yī)術(shù)不凡。哪怕大郎和二郎解釋三郎醫(yī)術(shù)平平,虎賁軍包括虎賁校尉在內(nèi)都不信。醫(yī)術(shù)不好,皇上會讓三皇孫出診? 三郎見到兒寬,沒給他診脈看他臉色就知道不大好,蓋因兒寬病得和李夫人有些像。一番望聞問切,三郎很確定兒寬積勞成疾。 衛(wèi)青四十來歲的時候,三郎提醒衛(wèi)青好生調(diào)養(yǎng),衛(wèi)青這幾年身體越來越好。兒寬現(xiàn)在如果也是四十出頭,三郎會勸他好生調(diào)養(yǎng)。可惜兒寬已年過半百,便對劉徹擺擺手,他無能為力。 劉徹便讓兒寬的家人和他的侍從出去,然后對兒寬說他打算立四郎為太孫。 兒寬掙扎著起來對劉徹說,應(yīng)當(dāng)立嫡長子。 劉徹扶著他,對他說大郎不愿意,不是他不立。兒寬想到東宮的三個嫡子都入虎賁軍,又發(fā)現(xiàn)三郎一點也不意外,也不再勸劉徹。 三郎面上不意外,心卻提到嗓子眼。他們兄弟三人雖然曾對劉徹說,希望劉徹立四郎為太孫。自四郎出生,劉徹再也沒提過此事,他們很擔(dān)心劉徹有別的想法?,F(xiàn)在見劉徹同一個將死之人這樣說,三郎算是放心下來。不過,三郎回去誰也沒說。 兩個月后,也是兄弟三人加入虎賁軍的第四個月,兒寬去了。朝廷也收到趙破奴沒死,是被匈奴抓去的消息。讓劉徹比較欣慰的是,全軍覆沒,趙破奴逃回來也會遭到嚴(yán)懲,趙破奴與其子趙安國依然沒有投降。 三郎雖然知道歷史,親耳聽到趙破奴沒有降,對其有些好感,打算后年出兵攻打匈奴的時候順便去救他。不過,這么說就遠(yuǎn)了。 過了臘八,虎賁軍就停止訓(xùn)練,三兄弟便和往常一樣每天去長信宮上課,一直上到十二月二十二日。 二十三日,兄弟三人睡到巳時才起來,起來后用了飯就命侍從備車,經(jīng)過長秋殿接上四郎,兄弟四人直奔城外。 冰天雪地,太子也沒出去,聽到車輪聲越來越遠(yuǎn),問史瑤,“他們干什么去?” “二弟得子,早幾天就滿月了,他們過去看看?!笔番幍溃耙岔槺闳ゲ┩房纯炊傻哪酒髻u多少錢,夠不夠他在東市買兩間鋪子?!?/br> 太子:“他們也不嫌冷?!?/br> “小孩火氣旺,只會嫌熱。”史瑤道,“殿下,海東青有消息嗎?” 太子:“暫時沒有。說起這個,孤突然想到一件事,父皇打算年后派幾位將軍領(lǐng)兵前往邊塞駐守,我感覺明年匈奴不會再來。” “匈奴只怕舅父。”史瑤道,“匈奴看到咱們增兵,只會認(rèn)為咱們怕了他們。城門大開,他們反倒不敢進(jìn)來?!?/br> 太子:“不會吧?” “極有可能?!?/br> 太子猛然起身:“孤現(xiàn)在就去找父皇?!薄?/br> “找父皇也沒用,父皇可不敢拿滿城百姓的性命賭?!笔番幍?,“依妾身之見,不如提醒前往邊塞的將軍小心防范,不能因為增兵就疏忽大意?!?/br> 太子坐下來:“孤記下了。還有嗎?” 史瑤搖搖頭。 太子往史瑤身邊移一下,小聲問,“你家鄉(xiāng)有沒有什么神兵利器?” “殿下,妾身死前還是一名學(xué)生,有也沒機會接觸啊。”史瑤道。 太子嗤一聲:“這話連二郎都不信,也就騙騙四郎。你覺得孤會信嗎?” 史瑤笑道:“殿下不信也沒辦法,妾身確實不知。不過,妾身在書上見過不少,但這里的鐵匠做不出來?!?/br> “你說得對?!碧雍鋈幌氲绞番幖亦l(xiāng)的車一個時辰能跑三四百里,“你家鄉(xiāng)不屑用的兵器呢?” 史瑤:“妾身家鄉(xiāng)的兵器和這邊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刀和劍?”太子問。 史瑤:“有啊。多是游戲時用的。”想到三郎可能知道,“妾身家鄉(xiāng)兵器多,容妾身慢慢想想可能會想起來。如果真能想起來,妾身就讓二郎先做用木頭做出來。” “需要什么就命聞筆采買。”太子道。 史瑤:“妾身知道了。”通過半開的門看到天空陰沉沉的,“今晚可能會下大雪,明天冰又得結(jié)三尺厚?!?/br> “立春后就暖和了?!碧拥?。 史瑤:“妾身想在臥室和書房內(nèi)砌一個火炕,再在長信宮書房里砌一個,以后殿下坐在炕上處理事務(wù),就不用擔(dān)心凍腳了?!?/br> “現(xiàn)在嗎?”太子問。 史瑤:“明年入冬前?!比ツ暧喺龤v法,以正月為歲首,十二月為歲末,今年最后一天也是除夕,“以前不甚冷,沒想到今年突然這么冷?!?/br> “十來年一次?!碧拥?,“你來這里之前的那一年比現(xiàn)在還冷,孤記得很清楚穿兩雙襪,穿著靴坐在點著火盆的屋里還冷?!?/br> 史瑤驚訝道:“豈不是趕上遼東了?” “可能吧?!碧拥溃耙膊恢|東人如何取暖。” 史瑤:“也有可能是燒炕。妾身聽說遼東郡到處都是大山,窮苦百姓在山邊撿點木柴就夠冬天用的了。” “這么說來遼東百姓冬天比關(guān)中百姓還舒服?”太子看向史瑤,“你聽誰說的?” 史瑤笑道:“殿下忘了,妾身家鄉(xiāng)有個地方和遼東很像,聽說那里野雞野豬到處跑,不吃糧食只吃rou也能熬過冬天?!?/br> “野雞哪是那么容易抓的啊?!碧有α?,笑史瑤天真。 史瑤心想,你太小看民間獵手,一點也不比朝中武將的準(zhǔn)頭差,“妾身又沒抓過?!辈幌胪訝巿?zhí),“夜里如果下大雪,我們明天早上堆雪人吧。” “堆你還是堆我?”太子問道。 史瑤楞了一下,堆誰?反應(yīng)過來忙說,“堆我們一家六口。” “我先說,我不會?!碧犹嵝阉?/br> 史瑤:“二郎會啊。我們負(fù)責(zé)鏟雪,讓幾個孩子堆。” 傍晚,兄弟四人回來,用過晚飯聽到史瑤說明天早上來長秋殿用飯,兄弟三人很高興。四郎不知道兄長們高興什么,看到兄長們笑也跟著傻樂。 翌日早上,大郎洗漱后牽著四郎出來,看到四處白茫茫一片,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抱起小孩就說,“四郎,大兄和你說一件事,到長秋殿就對母親說你想吃烤rou,想吃暖鍋子?!?/br> “我喜歡吃rou?!彼睦傻?。 大郎:“是烤rou?!?/br> “烤rou。”小孩重復(fù)一遍,“大兄,我記住啦?!?/br> 大郎:“我們?nèi)フ叶珊腿?。”和兩個弟弟匯合就去長秋殿。到了長秋殿,四郎沒來得及說他想吃烤rou,就被史瑤趕去堆雪人。 三郎望著屋檐下長有兩尺的冰錐,忍不住抽氣,“母親不嫌冷嗎?” “我和你父親起來就鏟雪,不冷還有點熱。”史瑤道,“戴上手套快點堆,堆好再用飯?!?/br> 二郎嫌棄道:“早知道孩兒就不過來了?!?/br> “你回去吧?!笔番幍馈?/br> 二郎忙說:“母親聽錯了,孩兒是說早知道就早點過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