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瑤張口想反駁，我不是吃貨！可她上輩子確實喜歡吃。再說了，煎餅果子灌湯包，雞湯餛飩小龍蝦，火鍋燒烤誰不愛啊。這么說，從今往后她在太子眼中就是吃貨。不解釋，太子又該覺得她默認(rèn)了：“……殿下，妾身覺得殿下人好，知道妾身是異界，異界的鬼，不但沒把妾身關(guān)起來，還教妾身讀書習(xí)字，宮規(guī)禮儀。

    “妾身想報答殿下，偏偏妾身身無長物，不知該如何報答殿下，就想給殿下做點好吃的。殿下這個年紀(jì)的人正長身體，妾身想給殿下補補身子?！?/br>
    太子劉據(jù)有些意外，問道，“真的？”

    “千真萬確?！笔番幍溃斑@幾天吃的很好，湯餅，蒸餅，還有米飯，烤rou、烤魚，魚湯，蛋湯。但是，天天這么吃對人的身體不好?！?/br>
    太子看她一眼，繼續(xù)磨墨。

    史瑤懂了，太子讓她繼續(xù)說：“在妾身那里，早上清粥小菜和雞蛋，也有喝奶和吃餅的。晌午大部分人是一葷兩素。晚上吃點清淡的，面條或者粥。粥有白米、黃米或者黑色的米，反正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妾身那里管這種吃法叫營養(yǎng)均衡。這么吃的人不易生病，還能長壽。”

    “長壽？”皇帝劉徹隔三差五弄來一個術(shù)士，奢望找到長生之術(shù)，太子覺得術(shù)士是騙子，也沒曾對皇帝說過。究其原因，太子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沒活到五十歲，怕他也不例外，太子就盼望劉徹找來的術(shù)士有延年益壽的法子，他也能多活幾年，“能長命百歲嗎？”

    史瑤：“妾身那邊的人平均壽命是七十歲?！?/br>
    “人道七十古來稀，你沒騙孤？”太子又問。

    史瑤眼神一閃，繼續(xù)說：“沒有。妾身那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人口老齡化，就是有很多很多老人?！?/br>
    “你說的蛋啊，rou啊，這幾天都在吃，青菜也有吃，和你那邊也沒什么不同。”太子半信半疑，就問，“人的壽命為何會差這么多？”

    史瑤：“妾身那邊用鍋炒菜。就是在鍋里放一點點油，把青菜倒進去。用的油是菜油，偶爾用一下豬油。”

    “菜油？”太子仔細(xì)想一想，“庖廚里沒菜油。宮里倒有一種胡麻油，用來點燈的。去年病逝的博望候張騫從西域帶來的?！?/br>
    張騫？史瑤忙問：“不知殿下這里有沒有芝麻和油菜？油菜的籽和芝麻籽都可以榨油。妾身不會做油，不過，妾身覺得應(yīng)該和做胡麻油的法子差不多?！?/br>
    “再過一兩個月就到秋收季了，孤問問吧。”太子拿起毛筆，在竹簡上標(biāo)上黑點，“黑點的地方停頓一下?！?/br>
    史瑤看過去，好生佩服：“太子真聰明?！?/br>
    “不是孤聰明，是你太蠢?！碧觿?jù)放下毛筆，“念吧?！?/br>
    史瑤噎了一下，拿過竹簡，忍不住看看太子：“殿下說……說話別這么難聽，就是個完美的人了?！?/br>
    “人無完人?！碧犹а劭此谎郏肮抡f的是實話，不是嗎？”

    史瑤胸口痛：“殿下，妾身學(xué)東西是慢了點，但妾身不蠢。殿下只是還沒發(fā)現(xiàn)而已。”

    “比如呢？”太子沒容她開口，“你想說你會做很多吃的？”

    史瑤心梗：“妾身還會做衣服?！?/br>
    “比宮里的織工如何？”太子問。

    史瑤不想承認(rèn)：“……比不過。”

    “那你還會什么？”太子又問。

    史瑤想說，我會修電腦，我會開車。這些在大漢沒用，“妾身會畫東西。殿下，妾身畫一口鐵鍋，殿下命人打來，妾身給殿下做吃的?！?/br>
    “說來說去，你還是只會吃。”太子朝竹簡努努嘴，“念吧?！?/br>
    史瑤癟癟嘴，開始讀太子先前念的一段。話音剛落，屋里響起一聲“噗”。史瑤下意識看太子：“又錯了？”

    “你挺有自知之明?！碧由钌畹目戳怂谎郏酒饋硗庾?，“剛才不是孤笑你，聲音是從榻那邊傳過來的，可能是幾個孩子放屁，孤叫奶姆進來?！?/br>
    史瑤扔下書簡，爬到榻邊，看到大兒子咧嘴笑，再仔細(xì)一看，分明是嘲笑，“小混蛋，剛才是你笑你娘？”

    劉家大郎瞥她一眼，閉上眼裝睡。

    史瑤揚起巴掌：“信不信我揍你？！”

    “史瑤，你在做什么？”太子轉(zhuǎn)過身，看到史瑤的動作，不禁拔高聲音，微怒，“你身為母親不看看大郎有沒有拉屎，還想打她？！”

    史瑤心中一凜，忙轉(zhuǎn)身說，“他，大郎噴妾身一臉口水?！?/br>
    “你又捏他？”太子大步走過來，挨個查看三個兒子臉上沒有手指印，放心下來，“他這么小，吐口水玩的時候不小心弄到你臉上又有多少？”指著史瑤，居高臨下，“哪天你抱著他，他突然尿你手上，你是不是要打死他？”

    小孩很想笑，怕他的太子父親看出來，吧唧吧唧嘴巴忍住笑。

    有生以來，史瑤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叫百口莫辯，“妾身為了他仨險些死一次，怎么舍得打他。剛才不過是嚇唬嚇唬他?！?/br>
    “孤聽奶姆說，大郎、二郎和三郎還看不清人，他都看不清你，你嚇唬他有用嗎？”太子眉頭緊鎖，“再讓孤發(fā)現(xiàn)一次，你以后甭想跟三個孩子獨處。”

    史瑤慌忙站起來：“妾身拿自己起誓，沒有下次?！?/br>
    太子哼一聲，轉(zhuǎn)身對已經(jīng)進來的奶姆說：“三個皇孫該尿了，你們抱回房換尿布，再喂些奶。有一個多時辰?jīng)]吃了吧？”

    “啟稟殿下，快兩個時辰了?！蹦棠返?。

    太子沒想到過這么快，不禁看向三個兒子，“他們仨越來越乖了，這么久沒吃都不鬧?！闭f著，不由自主地抱起離他最近的大兒子。

    史瑤撇撇嘴，心想，乖個屁。也就在你面前裝乖，你不在的時候，我跟他說話，他都不帶搭理的，“他仨跟妾身在一塊的時候很乖。不信，殿下問奶姆？”

    “三位皇孫和太子妃在一塊的時候不哭也不鬧?！比齻€小孩在他們自己房里，沒少哼哼唧唧，折騰奶姆，特別是皇長孫，脾氣可大了。一到史瑤身邊，他就像換了一個人，奶姆不想承認(rèn)也不行。

    太子見幾個奶奶都表示贊同，瞥一眼史瑤，嫌棄道：“你還算有點用處?！?/br>
    史瑤又覺得胸口痛，她在太子眼里到底有多蠢：“謝謝殿下抬愛?！?/br>
    太子轉(zhuǎn)手把大兒子遞給奶姆，回到長幾前坐下，懶得搭理史瑤。

    史瑤見狀，有些尷尬，便問奶姆怎么抱孩子，隨后把老二和老三抱起來遞給奶姆。

    奶姆瞧著太子不高興，給太子和史瑤行了禮，就抱著三位皇孫去偏殿。喂了奶，也沒敢把三個孩子抱過來，端是怕太子又嫌棄太子妃，倆人再吵起來。

    五卷竹簡其中一卷還沒學(xué)一半，史瑤也沒心情關(guān)心奶姆怎么沒把孩子抱回來。在太子的監(jiān)視下，學(xué)到夕陽西下才學(xué)完兩卷竹簡，無需太子開口，史瑤也覺得進度太慢，因為她除了習(xí)字，要學(xué)的東西還有很多。

    倆人用過飯，太子準(zhǔn)備回長信宮歇息的時候，史瑤猶猶豫豫道：“殿下，能不能給妾身兩卷沒寫字的竹簡？”怕太子不同意，急切道，“有大用?！?/br>
    “孤令聞筆送過來?！碧诱f完，繼續(xù)往外走。

    史瑤見狀，忍不住朝自己腦袋上打一巴掌，就喊幾個宮女伺候她梳洗。

    躺在榻上，史瑤也不再胡思亂想，默默數(shù)綿陽，希望早點進入夢鄉(xiāng)，明兒早點起。

    翌日上午，史瑤醒來見外面大亮，有些懊惱，藍(lán)棋第一次喊她，她就應(yīng)該起來。弄不清時間，史瑤也沒問什么時辰了，直接問，“太子走多久了？”

    “剛走。”杜琴答道，“太子妃找殿下？婢子喊人去追？”

    史瑤：“不用?！碧觿傋?？說明她起得不算晚，“扶我起來。”手遞給杜琴又說，“太子嫌我的字不好看，連《谷粱》都沒讀過，我決定今天在房里抄寫《谷粱》，你們在外面候著，別打擾我?！?/br>
    “那還要把皇孫抱過來嗎？”杜琴問。

    史瑤想一下，“抱過來吧。我抄寫的時候念給他們聽，雖然聽不懂，也好過什么都不懂?！?/br>
    “諾?！倍徘俨恢豆攘弧分v的什么，她以前倒是聽家里的老人說過，周王后懷孕七個月時，王室會準(zhǔn)備一間屋子，王后每天飯后呆在里面，有士大夫奏高雅的樂給王后和還未出生的王子聽，一直到臨產(chǎn)。史瑤這么說，杜琴沒覺得奇怪，反而很贊同史瑤的做法，“婢子去端飯？”

    史瑤微微頷首，就去梳洗。待屋里又剩下他們娘四個，史瑤坐在榻上指著大兒子，“大郎，再嘲笑我，我就告訴你父親，你身上有邪祟。然后叫你父親弄一些符紙，燒成灰燼放水里喂你喝下去。再弄一些艾草泡水，給你洗艾草澡，反正怎么折騰人怎么來?！?/br>
    小孩睜開眼，瞪著史瑤，你敢！

    史瑤哼一聲，像旗開得勝的將軍：“不信你試試?！?/br>
    親娘有點蠢，小孩還真不敢試。在史瑤記不住字，在字上面標(biāo)注拼音，驚得太子直呼笨人有笨方法的時候，劉家大郎很想發(fā)聲嘲諷，也使勁忍住了。

    老二膽子小，怕被他的太子父親發(fā)現(xiàn)，整日里一臉懵懂。老三又最理智，聽話不亂來。以致于產(chǎn)褥期結(jié)束，史瑤學(xué)會禮儀宮規(guī)，學(xué)完《谷粱》，太子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三個兒子與眾不同。

    九月九日上午，史瑤終于被允許坐到銅鏡前，略施粉黛。史瑤也看清她現(xiàn)在長相，鵝蛋臉和遠(yuǎn)山眉，丹鳳眼，高挺的鼻子，比前世的她好看太多太多。

    銅鏡看不出人的膚色，史瑤的胳膊和手都異常白，便斷定臉上也不黑。這樣的女子身量高挑，七尺有二，又來自禮儀之鄉(xiāng)，也不怪一入宮就被封為良娣。

    清晨，太子去未央宮之前提醒史瑤，梳洗打扮好就帶三個孩子去椒房殿向皇后請安。

    史瑤起得挺早，飯后沐浴更衣，在宮女的服侍下穿上大紅色曲裾，戴上太子送她的昆侖山玉簪，已臨近巳時。趕到椒房殿，已巳時三刻。

    史瑤在前，奶姆抱著三個小皇孫在后。一眾人到正殿門口，俱愣住，皇后眼睛通紅，衛(wèi)長公主低聲抽噎，這是怎回事？

    “皇后……”皇后身邊的女官正在勸皇后別哭了，聽到宦官在外面唱，太子妃駕到。楞了愣神，回過神就忙喊皇后，話剛出口，注意到史瑤已到，女官心中一突，怎么來的這么快？顧不得失禮，推一下沉寂在悲傷中的皇后，“太子妃和三位皇孫來了?！?/br>
    史瑤站在大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一見皇后看過來，關(guān)心道：“母后這是怎么了？”

    “太子妃來了？”皇后為了掩飾尷尬，站起來，“快進來?！?/br>
    史瑤跨進去，深呼吸：“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