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挺好的?！崩羁烧f，“其實(shí)我回國以后也陸陸續(xù)續(xù)有在幫忙翻標(biāo)書，只是這種項目都有些可遇不可求。我現(xiàn)在這個家教的工作難得地穩(wěn)定，唔……薪資比一般的高很多……”

    李可的臉紅了紅，小聲地對蘇俊成說了一個數(shù)字。

    蘇俊成呆了一下，問道：“一年？”那也不高啊。

    李可低頭說：“一個月……”

    蘇俊成自幼含著金湯匙長大，但也被這個不符合市場常理的數(shù)字給嚇住了，他太久沒回國了不知道國內(nèi)的經(jīng)濟(jì)如此飛速發(fā)展了？不是不是……要么就是……這個學(xué)生的出身土豪而又難搞??！

    蘇俊成微微蹙眉，師妹向來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女孩，如果有一份這么高薪的工作，現(xiàn)在經(jīng)濟(jì)情況又怎會如此拮據(jù)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蘇俊成心里有些擔(dān)憂，只是臉上的神情依舊云淡風(fēng)輕：“嗯，也有一些其他的文字翻譯的活，比較安靜一些，可能更適合師妹你。青春期的男孩，有時候確實(shí)不好應(yīng)付?！?/br>
    說罷，蘇俊成又輕輕嘆了口氣，道：“師妹你因為拍照不能做翻譯官，實(shí)在太可惜了?！?/br>
    李可烏睫一垂，神色也有些低落，抿了點(diǎn)佐餐用的葡萄酒，道：“其實(shí)除了這個，我自己的性格也不太適合。連學(xué)生也應(yīng)付不來，更不要說應(yīng)付客戶或者外交了。”

    “無妨的，人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小可這樣背書這么不費(fèi)力的人?！碧K俊成聲線溫潤，如山間清泉，“其實(shí)我很羨慕你呢?！?/br>
    李可雙手枕著下巴，嘟了嘟嘴，道：“師兄，我跟你說過哦。你不知道這個學(xué)生多討厭呢，上課的時候不專心，但是業(yè)余時間問題又很多，老發(fā)信息問這道題怎么做，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忙，課程時間安排得亂七八糟的，還經(jīng)常取消上課時間，我休息的時候他就忽然想上課了。給他上課的時候他又不想聽課，不給他上課的時候就一直問你再哪里你在做什么不過來上課就要扣薪水了！還總是說我呆說我笨出去就會被人家拐賣，嗯還說我年紀(jì)小長得*不適合做老師，還說我找不到男朋友……”

    李可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對陸景行的一腔怨念統(tǒng)統(tǒng)傾瀉而出。

    蘇俊成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他心思敏銳，越聽越覺察出一絲不一般。師妹極少會就一個人說這么多話，而且說話時一雙原本平靜的大眼睛靈動了許多，只是她自己沒發(fā)現(xiàn)罷了。

    確實(shí)是個小呆子，蘇俊成心中一聲嘆息，在波士頓時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fā)強(qiáng)烈，問道：“這個學(xué)生今年多大了，這么忙是做什么的？”

    李可連忙捂住了口，她簽過保密協(xié)議，萬不能透露說自己正在教的學(xué)生是陸景行，現(xiàn)在不能說，以后也不能說。她學(xué)過傳媒，知道方才說的那些任何一點(diǎn)露出去對陸景行的形象都是打擊，心里不免有些慌張，怎么今天就說了這么多話呢。她遷怒地看了一眼葡萄酒，垂著頭不敢再說。

    蘇俊成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可能性，循循善誘，“是要出國留學(xué)的大學(xué)生嗎？”聽過去像個富二代紈绔子弟。

    李可心虛，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含糊道：“嗯唔?！?/br>
    那年齡還真相差不大了。20歲左右的男生，喜歡上一個漂亮的女老師實(shí)在太正常不過了。

    “小可，有時候可能你不能對對方太好太順從……”蘇俊成想了想，換了一個措辭，“你想，雖然這份工資比較高，但是如果他這么難教，你走了他也未必能找到更適合的老師?！?/br>
    李可輕輕撥了下頭發(f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點(diǎn)頭道：“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蘇俊成凝眉沉思片刻，覺得她定然是想岔了，道：“小可，我覺得也可以不必太勉強(qiáng)……或者我們可以合作一些項目?！?/br>
    李可搖了搖頭，笑容溫暖而又清淺：“師兄你剛回國，不用這么幫我的。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睅熜旨依锏纳矸萦行┟舾校瑤退庙椖?，太容易被人說道了。

    李可又查看了下方才那個微信個紅包，可以在薩墨餐廳吃上三天，勾起唇角一笑，道：“師兄，我今天請你吃飯吧?！焙?。確實(shí)，覺得不能老順陸景行的意，偶爾也要反抗一下。

    蘇俊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可已經(jīng)示意服務(wù)員要打包幾份吃的，“一份海鮮披薩多加芝士和洋蔥不放羅勒，再來一份牛排要mediumrare的不要醬汁，嗯……還有兩份！”而后痛快地掃碼支付。

    夜色如藏青色的絨布，星星如鉆石般點(diǎn)綴其上，一眨一眨。

    蘇俊低頭看李可。她提著兩個打包的袋子，右手拿著一個冰淇淋，心情頗好的樣子，眼眸就如夜空中的星子一般，閃啊閃的俱是笑意。

    蘇俊成原本想說：“還挺早的，不如我們再去走走吧?！?/br>
    但李可已經(jīng)在同他招手，說：“師兄，我還有事，先走了哦。”

    他只得說：“我送你吧?！?/br>
    “不用不用，很近的?！崩羁捎行┗艔?，連連擺手，覺得自己今天在保密危機(jī)的邊緣。

    蘇俊成心里覺得有些鈍鈍的，但還是笑著說：“那路上小心?！?/br>
    “嗯?！?/br>
    這時候的李可如果抬頭，也許就能發(fā)現(xiàn)他眉宇之間的惆悵，不過她卻轉(zhuǎn)頭離去，穿過街道，走進(jìn)了地鐵站。

    蘇俊成重重地嘆口氣，心想，那是個她連地鐵站都找得到的地方，看來是經(jīng)常去。他的周邊是車頭涌動的熱鬧街頭，手上拿著她方才塞給他的冰淇淋，周圍的人說的是熟悉的中國話，但心中卻涌起了一種nongnong的異鄉(xiāng)感。

    ☆、第19章 醒悟的狐貍

    陸景行雙手枕著頭，在沙發(fā)上幽幽地嘆到第138口氣時，李可回來了。

    李可將一大堆東西放在茶幾上，面色平靜地說：“給你30分鐘，吃完以后開始上課?！?/br>
    陸景行眼皮一撩，就看到李可冷著一張臉，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心想小白兔生氣了，是因為自己破壞了她的“約會”？

    陸景行起身，掀開盒子……就看到了充滿血絲的牛排和布滿洋蔥的披薩……還有一個的杯子。

    李可瞥了他一眼，見他面部表情僵硬，淡淡道：“只有這種了，吃吧。你說冰淇淋不能化，所以我就幫你吃了?！?/br>
    陸景行就開始后悔讓陳默把吃的都帶走了。

    陳默這回還格外細(xì)心，連冰箱都掃蕩一空。

    可是原來小白兔也是有脾氣的。陸景行終于察覺。

    陸景行說：“……吃不下?！表槺忝嗣约旱哪_。

    李可就收起盒子，說：“也好，那直接上課吧?！?/br>
    陸景行輕咳一聲，看她沉默不語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試探：“和你師兄吵架了？”

    李可蹙眉，反駁道：“師兄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陸景行心里就一緊，方才酸梅汁的感覺又翻涌而上。

    她念師兄兩個字時，聲音那么軟，像含在蜜里一般，說“陸景行”三個字時，卻像冰箱里剛拿出的冰塊。

    “那你師兄是個怎樣的人？”陸景行挑眉，問道。

    李可捧著書，嘆了口氣，道：“反正不是你這樣的?！?/br>
    不是他這樣的是哪樣的。不，是他這樣的有什么不好。

    陸景行挨近了李可幾分，雙眼微瞇，盯著李可說道：“我這樣是什么樣的。你師兄那樣又是什么樣的。”

    李可扭過臉，拒絕回答。

    陸景行忽然一個翻身，扶住她坐的單人沙發(fā)的兩個扶手，將她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俯身看她，俊眉下一雙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

    他穿著一件修身的白襯衫，越發(fā)襯得他肩寬腰窄，襯衣的頭兩?？圩娱_著，微露著如雕塑般的胸部線條。

    李可覺得臉上一熱，移開眼，不敢看他。

    陸景行可以看得見她根根分明的長睫，還有微微撅起的朱唇，也覺得有些燥熱之感，揚(yáng)眉輕笑，調(diào)侃道，“你的意思是沒有我這么帥嗎？”

    李可扯了扯嘴角，說：“誰說的，我?guī)熜钟钟⒖∮致斆餍愿裼趾?，才不像你這么惡劣幼稚愛欺負(fù)人。”

    她話說的又輕又快，就像子彈一樣噠噠噠地敲著陸景行的心，陸景行就覺得胸口一陣悶痛。

    李可的臉也忍不住紅了，她今天話怎么就說了這么多，還變得和陸景行一樣幼稚，大概是因為那杯葡萄酒惹得禍。唔，陸景行臉色怎么這么不好，自己是不是說得直接了點(diǎn)，不過她說的也沒錯啊。到了這份上，李可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鼓了鼓腮幫子，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做老師，直說就好，何必想這么多惡作劇折磨人呢?！?/br>
    她圓睜著眼，像是含著秋水。

    是啊，要是不喜歡……又何必……陸景行自己也覺得有些思維迷糊了，連自己想的時候自動略去了幾個字都沒有注意，只覺得心里悶悶的，不開心，因為不開心，就總想著尋開心。李可這么一提，他心里又糾結(jié)成了一大團(tuán)毛線，根本理不清思路。只得再度搶答：“李可，今天我要跟你一決雌雄?！?/br>
    李可睨了他一眼，“不用決，性別一看就知道?！?/br>
    原來這丫頭還會說冷笑話啊。陸景行嘴角一抽，方才那團(tuán)卷啊卷感覺快要理出來的毛線又收了回去，說道：“很簡單。比面癱。本來吧我是演員，你跟我比演技對你是不公平的。不過你有冰山加成啊，面癱就是你的天然屬性，上一回你背臺詞都能面無表情……”

    “我并沒有顏面神經(jīng)失調(diào)?！崩羁蓮陌锾统鲆槐拘≡~典，說，“這些是你要掌握的詞匯量?！?/br>
    陸景行一掌蓋住那小詞典，說：“你贏了我就背。你輸了，你就做一件我讓你做的事。很簡單，就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看誰先眨眼睛先說話?！?/br>
    李可問：“沒有裁判，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眨眼。”

    陸景行俯得更低了一些，雙眸如炬，“所以，要這樣面對面看著。嗯，就這樣……”

    李可剛要繼續(xù)發(fā)問，陸景行就嚷嚷了一聲“開始”，她的唇動了動，只得合上。

    看他修長的身影俯身壓下，李可下意識地往后靠了一靠，但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處再躲。陸景行身上帶著的剛沐浴過的淡淡薄荷香就欺身而來。

    為了不眨眼，李可就睜圓了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陸景行。看到他那張如今她已經(jīng)記住長相的臉，線條分明，眉眼細(xì)長，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好奇怪，明明是同一個人，今天看他，卻覺得眼神有些不一樣。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呢？李可陷入了迷惑。

    陸景行從她澄靜無波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他的一張臉奇怪地上下分離，臉部以下是故作的倔強(qiáng)和桀驁，他很熟悉自己這樣的線條，他拍戲耍帥時，通常就這樣，露出自己好看的下巴線條，但上半張臉中，一雙眼卻化作了瀲滟無邊的湖水……

    心里的毛線球終于理清，露出了一根粉紅色的線。

    陸景行突然就不想再移開眼。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看了許久。

    李可感覺陸景行離她越來越近，這是他的某種策略嗎？李可微微有些不解，就看到陸景行的頭微微偏了過來，鼻梁也靠了過來，方才的規(guī)則好像只說了不能出聲不能眨眼，沒有說不能頭部亂動。

    李可的眼越睜越大，覺得一定要忍住，陸景行一定在做什么奇怪的行為逼她開口說話。

    可是，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有一點(diǎn)淡淡的薄荷香，香氣……

    “哈嚏！”李可終于忍不住，扭過臉打了個噴嚏，甕聲甕氣地說，“我輸了?！?/br>
    這一噴嚏打醒了陸景行，陸景行愣怔了片刻，這是第幾次他被那雙大眼睛和泛著潤澤的紅唇所誘惑。

    那根粉色的線越變越粗，最后成為了一個團(tuán)粉色的線團(tuán)，擺成了心形，在陸景行的眼前飛啊飛。

    “哈哈，當(dāng)然是你輸了。我可是職業(yè)演員?！标懢靶行奶摰匮陲椀?。

    “哈嚏?！崩羁捎执蛄藗€噴嚏，而后開始咳嗽。剛才賭氣吃掉了陸景行的冰淇淋，原本就有些腫大的扁桃體好像更嚴(yán)重了。

    “你感冒了？”陸景行問。

    李可點(diǎn)點(diǎn)頭，道：“可能有點(diǎn)吧。不過這是小問題。好了現(xiàn)在你想讓我做什么？或者……”李可遲疑了一下，說道：“或者你希望我做的事就是我離開？”

    李可垂眸，神色平靜，她方才盯著陸景行時，慢慢就陷入了思考，也許每天想著做各種“游戲”來拒絕上課的陸景行，她確實(shí)教不來。

    陸景行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看著鼻子通紅的李可，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解開了線團(tuán)，卻又進(jìn)入了另一層迷惘，對他而言，發(fā)現(xiàn)了自己真正的情緒其實(shí)未必是件好事。在他人生規(guī)劃里，原不曾安排這樣一出劇情，但卻偏偏在這樣的轉(zhuǎn)折點(diǎn)出現(xiàn)了。

    陸景行垂眸，正色道：“你先回房間睡覺?！?/br>
    “嗯？不上課？”李可覺得陸景行的神色有些怪異。

    陸景行看她偏著頭一臉懵懂的神情，輕輕嘆了口氣：“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不是愿賭服輸嗎？”

    李可愣了一下，陸景行居然讓她做一件這么輕松的事兒？！不過她也是真的倦了，反正今天原本也就打算休息的，便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間。

    陸景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一定是發(fā)燒了，可惜額頭溫度正常。陸景行有些慌了神，想要為一切找個借口，撥通了沈言止的電話：“沈言止，你覺得李可長得漂亮嗎？”

    陸景行問得沒頭沒腦，但沈言止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漂亮?！?/br>
    “什么？”陸景行心里一慌，難道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就在看看那一瞬，他覺得全世界也找不到看得這么順眼的小姑娘了。

    電話那頭響起了沈言止涼薄的聲音：“你陸家家學(xué)淵源，你怎么就只會用漂亮這樣一個庸俗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