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見他，我與他的感情，讓我愧疚于圣上……”

    綠珠的話，杜四喜算是聽明白了。這一段感情糾割，還真是多角戀情啊。

    “不見就不見，表妹，不必為難自個(gè)兒?！倍潘南矝]覺得，在綠珠生命中出現(xiàn)的初戀貴公子是合適的表姑爺。說到底，綠珠已經(jīng)吃夠了苦頭，何必再去別人家里湊合了臺子呢？

    離著遠(yuǎn)遠(yuǎn)的，亦是足夠了。

    “對，像表嫂說的，不見了，終是不見罷了?！?/br>
    有杜四喜的寬慰，綠珠像是安靜了下來，她的情緒沒有了開始的尖銳和鋒利。

    慶光三年，夏過，秋來。

    香孩兒滿兩周歲的生辰，小家伙已經(jīng)是長得壯實(shí)極了。而且，性子好動，敏而于行。一溜眼不注意著，杜四喜就得到處尋了孩子。

    “香孩兒年歲再大些，還是掬院子里玩耍，也不是個(gè)事兒?！倍潘南驳那耙皇?，兩歲大的小盆友都能上幼兒園小班呢。一群小盆友玩耍，那是建立了純潔的友誼圈，健康茁壯成長啊。

    “只是眼下孩子太小了，關(guān)家里提心，放出去更擔(dān)心。一不注意著，真讓拍花子拐走了，當(dāng)?shù)锏氖强蓿紱]地方哭去……”養(yǎng)兒九十九，還得多憂愁。何況了，杜四喜家的孩子，還是正對著處處的小玩意兒，都好奇著賣萌的嫩蔥歲月。

    杜四喜當(dāng)親娘嘛，哪地方都想要給孩子，想妥妥當(dāng)當(dāng)啊。

    “等過兩年吧，再是年歲大些，送了城里的書院開蒙?！壁w洪英說了解決辦法，邊說著，邊是臉色帶上些高興的模樣，再道：“圣上南征北戰(zhàn)，次次都是大捷。這天下指不定要太平了，到時(shí)候，世道必然會變成文貴武賤。我看，咱們家出些讀書種子，是好事兒。”

    “總不能，祖祖輩輩都吃兵糧子？這條道，拿命拼，不好走啊?！?/br>
    趙洪英走了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的前途。他太了解，他走得是萬分驚險(xiǎn)。哪一回，老天爺不眷顧了，說不一定就是留下了孤兒寡母來著。

    當(dāng)?shù)?，總想著小一輩，過得更好嘛。

    文官，在普通的百姓眼里，自然比拼了脖子上，拿吃飯家伙賣命的武將兵卒強(qiáng)啊。

    當(dāng)然了，這是太平盛世的活法。

    亂世嘛，有兵就是草頭王。

    趙洪英的想法，全部是建立在了，慶光帝李亞子是一個(gè)圣明的帝王啊，這一個(gè)基礎(chǔ)上的。

    目前而言，大唐的百姓，還有重臣百官眼中，慶光帝李亞子是繼往開來，圣君明君頂個(gè)頂?shù)挠⒚魃裎浒　?/br>
    “你這當(dāng)?shù)脑挘衣牰锖孟袷愕牡览?。要不，就依你的意思，香孩兒再掬掬。等大些，能進(jìn)學(xué)堂開蒙，又是能習(xí)武。想來，他也沒個(gè)精神調(diào)皮搗蛋了?！?/br>
    杜四喜一邊樂呵呵笑了，一邊又道：“嘴里過過癮。我倒是覺得，真讓孩子學(xué)了東西，不能一門子硬塞。到那時(shí)，咱們一定不能打擊了香孩兒的求知*，得鼓勵(lì)鼓勵(lì)……”

    杜四喜記得，有話怎么說得：世界上最初始的源動力，就是興趣與好奇嘛。

    ☆、第46章

    爹想當(dāng)然好爹，娘想當(dāng)好娘?？杉懿蛔〉氖羌矣行芎海煊指驳匕?。

    秋，天剛剛轉(zhuǎn)涼。

    杜四喜雙手摟著新買的布匹和棉花，準(zhǔn)備擱到了寢屋里。她想著，趁了秋閑的功夫，給丈夫趙洪英和兒子香孩兒，做兩身寒冬穿的棉衣。讓杜四喜萬萬想不到的“驚喜”，出現(xiàn)了。

    這不，杜四喜從前院的堂屋跨過了門坎時(shí)，入眼的場景，險(xiǎn)些沒嚇落掉了她的三魂七魄。

    因?yàn)橛邢愫哼@么個(gè)小搗蛋鬼，二進(jìn)院子的吃水井，杜四喜是專門請木匠加上井蓋，落了鎖。她怕個(gè)萬一……就是香孩兒太調(diào)皮的去扒井沿，掉下去的話，怎么辦？

    誰料，杜四喜這會兒見著的，便是香孩兒一手拿著把小銅鎖，大半個(gè)身子往井沿內(nèi)傾斜著的攀爬。

    井蓋被推到了旁邊，香孩兒努力湊向的方向，是一口水眼好的深水井。

    危險(xiǎn)，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香孩兒，你在干什么？”怕嚇了孩子再往井口處前傾，杜四喜雙手的東西擱地上后，小心走到了香孩兒的正面。她伸雙手移了井蓋，一邊堵好了井口，一邊問了話道。

    這時(shí)候，杜四喜很生氣，她瞇著眼睛，語氣是緩慢，調(diào)子卻冷上二分。

    “娘?！?/br>
    別看杜四喜沒明著撒了怒氣，可那神色是十足的不對勁頭極了。香孩兒兩歲多了，人非常聰明伶俐，他是轉(zhuǎn)悠悠著大大的眼珠子后，不急著回了話呢。此刻，香孩兒是像往常一樣，沖著親娘的大腿跟撲了上去。

    這一準(zhǔn)兒摟住了親娘，香孩兒的小臉蛋兒上，是露出滿滿的笑容，再喚道：“娘?！?/br>
    往日，兒子這么貼心的喊了娘，杜四喜必然高興著抱了香孩兒。母子香香的親親臉蛋、，膩歪幾下子。

    這一回，在兒子的生命與安危的大事非跟前，杜四喜那把子怒火，跟熊熊燃油澆過一樣，咋樣都熄不了。

    “這鎖是哪來的？”

    深呼吸后，杜四喜一直在心底告訴她自己，孩子太小慢慢教，別信奉了黃金棍下出孝子。真是打了孩子，是傷在兒身痛在娘心。所以，她慢慢誘了兒子的話，想掏出了消息。

    “井上?！弊咝刹椒ィ愫阂娪H娘杜四喜沒吼沒叫，沒打小屁屁的模樣，就是笑嘻嘻的指了井蓋扣鎖那地方，小模樣還是得意洋洋著。

    “香孩兒，鎖住了，怎么打開??？”拿住了兒子手上的銅鎖，杜四喜扣著鎖上后，又是微瞇了眼睛，放緩了語氣的問道。

    香孩兒搖搖頭，兩小手拉拉銅鎖后，道：“沒鎖，拉開了?！?/br>
    “拉不開了……”試試親娘給扣死了的鎖，香孩兒皺皺小眉頭，有點(diǎn)氣呼呼的小模樣。他一邊回了話，還是一邊用力又拉了拉鎖緊的銅鎖。

    見著兒子答清楚了她的問題，杜四喜念頭轉(zhuǎn)兩下，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下一回，不許再靠了井。要不然，娘跟你爹說，打你的小屁屁。還要收回你的小木馬，小長刀、小弓箭……”玩具是孩子的最大樂趣，杜四喜巴拉巴拉的威脅起兩歲兒子來。

    香孩兒一聽他親娘叨嘮，語氣里還滿滿的恐/嚇。一下子，就是慫了小腦袋，憋憋小嘴巴，小模樣跟萎奄奄的小白菜似著，可憐兮兮了。

    晚上，杜四喜在用夕食后，跟綠珠和高福兒講了白天的事情。

    “一定是我打水后，沒鎖好。”綠珠的臉色，突然像是失去了血色一般的蒼白起來，她道：“表嫂，我下回定仔細(xì)檢查。這一回，請您原諒我的過錯(cuò)。”

    杜四喜心頭，自然是真怪了綠珠沒辦好事情的。

    簡單落了井蓋的鎖，都能出了差子，差點(diǎn)就讓不懂事的孩子發(fā)生意外。這事，擱哪個(gè)當(dāng)?shù)锏纳砩?，都是難以接受的。

    只是，再想想綠珠近些時(shí)日，寢不安，食不香。杜四喜又是微嘆一聲，道：“綠珠，我和你表哥膝下，目前就香孩兒一個(gè)兒子。趙家這一輩，暫時(shí)也只得香孩兒一個(gè)玄孫。他可是趙家長房一脈的根，你表哥的希望啊……”

    “說實(shí)在的，香孩兒真是出點(diǎn)萬一……我這當(dāng)娘的，跟心頭活活挖rou沒二樣?！痹捠侵亓诵?，可不重，如何警醒了綠珠呢？

    瞧綠珠聽了話，越是卡白色的臉頰，杜四喜再嘆一聲，道：“幸好，祖宗保佑，今天沒發(fā)生了什么?！?/br>
    “往事不究，咱們總得往前看。綠珠，表嫂就是希望今后，你真能打起了精神，活出個(gè)新鮮的勁頭。今個(gè)兒的簍子，一定不能再出現(xiàn)了。綠珠，你能做到嗎？”

    對于杜四喜的問話，綠珠肯定點(diǎn)頭，擔(dān)了包票的回道：“表嫂，我會記下的，不敢再犯這等錯(cuò)了。謝謝你，原諒我。”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怪罪的?！倍潘南材樕蠋ㄐ?，寬慰了一句道。

    “張娘子，就像杜娘子說的，您得活的精彩。人一輩子，就是別人看不起，自己還的看得起自己?！备吒涸诙潘南病⒕G珠二人和解后，鼓勵(lì)了話道。

    綠珠聽得高福兒的話，擠抹微笑，回道：“定是活得精彩，為自己活著?！?/br>
    這世道里，綠珠的直系親人，早早沒了。她若是活好了，必然是為了自己的。

    慶光三年，冬至節(jié)。

    趙記豆腐坊的生意不錯(cuò)，許是因?yàn)檫^節(jié)了，來采買的婦人多了；街道上的人流客往，同樣是多了。

    “兩塊豆腐，兩張豆干，再來一斤豆芽。”

    杜四喜聽著劉娘子的話，忙應(yīng)下來。她是手上活利落著，豆腐裝了劉娘子自帶的盤子里；豆干和稱好的豆芽，放了劉娘子帶來的小籃子里。

    “一共九文錢?！?/br>
    雖然，杜四喜對原身的前夫施恩亭，以及施恩亭扒上的“劉氏貴女”都沒什么好印象?？伤蜕祥T來的生意，哪怕是蚊子rou，也沒推了的道理。更甚者，杜四喜覺得劉娘子一定不知道，她這個(gè)趙記豆腐坊的老板娘，是她的施相公的前妻吧？

    “給，九文錢?！睌€了朵黃牡丹絹花在發(fā)髻側(cè)的劉娘子，數(shù)了銅板遞于杜四喜。杜四喜接過，笑道：“沒錯(cuò)。劉娘子慢走，歡迎下回再來趙記豆腐坊。”

    劉娘子點(diǎn)了頭，算是應(yīng)承了此話。

    便是此時(shí)，有人闖進(jìn)了豆腐坊的鋪?zhàn)永铩６潘南部戳艘谎?，見是熟人，就是平常喜歡跟劉娘子一道來了豆腐坊里，買一塊豆腐回家嘗嘗味兒的施嬸子。

    “劉娘子，快回去，有官差到你家里。”

    瞧施嬸子滿頭大汗的模樣，劉娘子的雙手，緊緊握住了小籃子的提手，回道：“施嬸子，咱們趕緊回去。我得瞧瞧，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

    劉娘子心中猜測，會不會是相公的差事出了簍子？又或是娘家那頭出了大簍子？

    要不然，官差突然上門，是為何來？

    有道是官字兩張口，上嘴皮挨天，下嘴皮碰地，黑白兒咋說都是理。

    劉娘子心頭敞亮，她娘家在東京城的站隊(duì)中，連錯(cuò)了兩回。這不，能落個(gè)囫圇抽身而去，就是大喜。至于，其它劉家想謀的大前途，在晉陽城的雞毛蒜皮的市井生活里，劉娘子原來的宏偉大志，全讓現(xiàn)實(shí)百態(tài)給消磨掉了。

    “劉家……不對，是施家是出了什么事？”杜四喜瞧著匆匆離開的劉娘子和施嬸子，嘴里忍不住的輕聲呢喃了小話道。

    許在心中，還是憤憤不平了施恩亭那等白眼狼啊。杜四喜稍稍打聽了一下，晉陽城有啥大事情？

    這一打聽后，杜四喜還真是聽了幾耳朵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是呢，這些謠言在杜四喜眼中，沒一樣靠譜。杜四喜怒啊，居然，還是吹捧著劉家發(fā)達(dá)了……

    “有天理嗎？劉家真出了寵妃，皇宮里的圣上還想立為皇后……”杜四喜為原身投河自盡，實(shí)足感了寒心。

    想劉家沒干好事，天下大把的窮困學(xué)子不支援。等著施恩亭這塊瘦田被原身養(yǎng)肥了，蹭蹭就跳出來攔著，明晃晃的搶啊。

    明明老劉家都是走投無路，落魄難當(dāng)啊。眼看著，施恩亭這只白眼狼也要跟著吃掛落來的。怎么一眨眼，劉家就是好風(fēng)憑借力，要直上青云巔？

    “表嫂，在嘀咕什么？”

    就是杜四喜咬牙切齒時(shí)，沐浴后，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綠珠，走進(jìn)了豆腐坊的鋪?zhàn)永?，關(guān)心的問了話道。

    “表妹應(yīng)該聽過吧，我嫁給洪英前，還許過一戶讀書人家？”杜四喜問了一句，綠珠點(diǎn)頭，表示知道這事。杜四喜的臉色，是氣得紅通通，她惱道：“那忘恩負(fù)義的讀書人，逆了倫常。連三不去，都置之不理，一心想休我出門，好娶東京城的貴女。”

    “我在前夫家中，無半點(diǎn)援力。哪敢多待，求了和離書自請下堂去?！倍潘南裁蛄俗旌?，吐了一口氣，說道：“本來咱們家都從東京城到了晉陽城，原以為再與那忘恩負(fù)義的讀書人，沒半點(diǎn)瓜葛……誰料，當(dāng)今圣上新出爐的寵妃，是厚顏無齒的前夫，再娶貴女的本家族姐。”

    “這么巧合？”

    綠珠都不知道說啥了。

    “八成是真的，還有兩成，可能是我打聽錯(cuò)了？”杜四喜恨不得，她真是認(rèn)錯(cuò)了施恩亭這個(gè)白眼狼的新嬌娘。更盼著那個(gè)劉娘子，不是她在東京城里看見的劉氏貴女。

    “咱們過日子，離著皇家太遠(yuǎn)。表嫂無需擔(dān)心，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哪會注意到腳底的螻蟻？”綠珠有些自嘲之意，嘲諷的就是她曾經(jīng)對李仕元的幻想啊。妾有意，郎無心，錯(cuò)付之后，方懂門第高低，人分貴賤。

    “就像表妹說的，我是多想了?！?/br>
    杜四喜目前，至多就是支個(gè)豆腐坊的鋪?zhàn)?，在市井里混口飯吃?/br>
    如果屬性白眼狼的施恩亭，真是發(fā)達(dá)了？怕是一定巴不得他的前妻躲角落里，永遠(yuǎn)不出現(xiàn)的為好。那樣的話，施恩亭和劉氏貴女之間的愛情，才是完美無暇嘛。

    慶元三年，臘月初，晉陽城下起了小雪。

    街道上，早早的是掃干凈了積雪。初八，欽天監(jiān)合出來的黃道吉日。慶光帝李亞子在登基后，一直沒選秀女的情況下，把他的寵妃劉氏立為了皇后。

    劉皇后，在這一天是坐了鳳攆，陪著慶光帝李亞子前往了剛建好的天壇，舉行了獻(xiàn)祭于天帝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