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芳芳敲了門，蘇影趕緊去開，一看她眼睛都腫了一圈，趕忙問：“怎么了？”

    她也不理蘇影，自顧埋進被子里哭了。耿芳芳是宿舍里最獨立的一個，從不和她們一起吃飯，就連穿衣打扮也偏男性話，不看臉的話就是個小帥哥，很少見她哭。

    跟著她后面來的是隔壁宿舍的朱青云，隔著門指了指耿芳芳，蘇影點點頭。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報亭門前又站了些人，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最邊上南邊的籃球場，那人果然雨一停就去打球了。

    蘇影轉到水臺邊上倒了一杯水給她。

    耿芳芳偏了頭問：“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哭的？”

    “問了你會說？”她一面關門一面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會……”

    蘇影笑：“休息會兒吧?！?/br>
    耿芳芳翻了個身開口：“蘇影，明天我們?nèi)バ∥骱刽~吧。”

    “好。”

    *

    早上趙婷死活不肯起來，蘇影和耿芳芳洗漱完了就出了門，一會回來給她帶早飯吧……

    小西湖是省j中西面的一方池塘，經(jīng)由設計由中間見了座長廊一樣的九曲橋，一端連著水房那側的假山，一側聯(lián)通著教學樓前的花圃。池子里面養(yǎng)了許多景鯉，夏天的時候那里面的睡蓮浮在水上，底下的魚兒來去自由，倒是有幾分古意的。

    這會兒睡蓮早沒了，只魚還游得歡，九曲橋的水泥已經(jīng)有些泛黑，。

    三人手里分別提著早上剩下的饅頭，一人撕了一些丟進水里，那魚兒長大嘴巴一躍迅速將一大塊饅頭吸進了肚子里。

    “每次來這里喂魚我就特別開心，就跟把不開心的事都叫魚吃了一樣?！惫⒎挤己龅拈_口。

    蘇影手里的動作沒停，看見那丟下去的饅頭碎片蕩開一圈水波，再叫沉在水底的一只大魚吞了：“那就常來?！?/br>
    大路上有人騎著車叫了聲“耿芳芳”，她趕緊抬頭望去，那眼底是十六歲的女孩特有的清澈，蘇影拍拍她背心：“去吧?！?/br>
    運動鞋跑過水泥地面，發(fā)出悶悶的響聲，水里的魚受了驚，一瞬散開了。蘇影干脆在那欄桿上靠著，將手里剩下的饅頭都撕了丟進去。

    蘇影見有人上橋，定睛一看竟是段坤。他今天穿了件紅黑格子的大衣，顯得更加挺拔。

    早上的氣溫很低，那人鼻尖呼出的氣化作一團團白霧散開，清俊的眉眼在那團霧氣后面影影綽綽的，蘇影一愣，等著那人走近才想起這橋太窄，她該讓路。

    “這些家伙都叫你喂飽了么？”四周太過寧靜倒襯得他的聲音很是空曠。

    蘇影這才瞥見他手里同樣提了個白色的塑料袋，連忙笑：“只是大的吃了些，小的都等著你來喂呢?！?/br>
    “一會兒肯定不吃了，留著去小東湖喂吧……你去嗎？”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朝她笑，蘇影覺得自己又瞥見了月亮，連忙點點頭，時間還早轉轉也好。

    小東湖和西面的那個池塘構造完全不一樣，這里靠著東門，卻和主干道之間隔著一座土山，那上面種了無數(shù)夾竹桃，來的人比小西湖少得多。

    蘇影跟著他走，一步一步踩著他走過的方磚，那種感覺就像在丈量他走過的路，只是他的步子大，蘇影要跟著走好幾步。那水泥磚凍透了，踩上去發(fā)出有有節(jié)奏的聲響，蘇影的心也跟著那節(jié)奏“咚咚”直跳。

    世界上仿佛就剩了他們兩個，不過感覺還不賴，蘇影的嘴角上揚起來，步子也跟著輕快了些。

    走在前面的人忽的停了步子，蘇影差點撞上了他的背，幸好她反應迅速，運動鞋在后一塊板磚上穩(wěn)穩(wěn)站住，鼻尖卻還是他衣服上那股好聞的味道。

    猛然間撞上沉黑的眼底，世界一瞬兵荒馬亂……

    段坤適時開口：“慢點，前面那石頭做的不穩(wěn)?！?/br>
    蘇影直點頭，耳根子悄無聲息中由紅漸漸恢復成原來的膚色：“你經(jīng)常喂魚？”

    “不，偶爾?！钡恼Z氣，再無旁的情緒。

    偶爾的一次遇上她的唯一，算不算緣分，蘇影在心里盤算著，前面的人忽的說：“到了?！?/br>
    碧瑩的池面，微風乍起，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在池邊碎了又轉回來，白而輕薄的霧氣從水上漸漸暈染開去，像是入了仙境。

    段坤這才解了那塑料袋子，掰了一半饅頭遞過來：“喏，這個給你?！?/br>
    蘇影忽的想到了小時那包清風面紙，心一瞬有些澀澀的疼，像是刺到了一般。

    他喂魚的時候很認真，一句話不說，那雙細長的眼緊緊地盯著池面，大手將撕好的饅頭徐徐投進池子里，她看了許久，覺得莫名的安穩(wěn)，好像等這一刻，等了很多年一般。大眼將他緊緊凝住，似要從他身上找個答案一般。

    段坤也察覺她不對勁：“不想喂了？”

    蘇影搖搖頭：“我在想，中考那年，你明明在省j中的錄取名單上，為什么后來去了省z中？”

    ☆、第15章 旁觀則清

    第十五章

    “沒什么，省z中靠家近而已?！彼f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并沒有看著她，而是凝住那池底的一條魚，好像這事并不是那么重要一般。

    蘇影知他不想再糾纏著個話題，索性不再追問，那條大魚終于浮到水面上來，段坤擰了一大塊饅頭丟了下去：“好想釣魚，再弄個燒烤架子烤了……”

    “什么？”景鯉不能吃的吧！

    蘇影臉上的茫然瞬間取悅了他：“開個玩笑，我可不想上省j中的頭條。”

    一陣北風忽的一卷，帶了樹上的一片枯葉沾在了她頭發(fā)上。

    “左邊。”他指指她鬢角。

    蘇影抬了手摸了半天也沒將那片葉子除掉，段坤忽的抬手將那片葉子捉了下來，池邊的姑娘往倒影了看了好幾回，天哪她的臉在發(fā)燒。

    那人則顯然淡定許多：“走吧，再待下去要感冒了。”

    *

    再次上體育課，選修了武術的就去了大cao場上課，武術老師畫了拳在胸前一抱，接下來就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

    一群男生看得直流口水，太快了！太帥了！

    蘇影則直抽嘴角，要是學這套拳法，她鐵定死透透。

    那老師很享受他們一臉崇拜的神色：“這拳法叫詠春。”

    趙婷點點頭，立刻腦補了永春蘆柑，以為這老師老家是永春的，都算好放學去買點蘆柑了……

    那老師再次發(fā)話：“這拳法我們以后再學，這節(jié)課我先練練基本功?！?/br>
    基本功就是扎馬步……

    “兩腳張開與肩同寬，腳尖內(nèi)扣膝蓋外沖，五趾抓地，大腿與小腿呈90度，膝蓋不能超過腳尖，挺胸下腰……”他一邊說這要領，一面放腳下腰，一氣呵成。

    蘇影一步步地跟著他，覺得武術好挺有意思。

    “后面那個男同學你做的像是蹲馬桶，不是蹲馬步！”那老師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卻引得底下的人哈哈直笑。

    只是先是三分鐘，又是三分鐘，再是三分鐘，大腿開始發(fā)抖了，蘇影再也笑不出來，后面的男生也有抽冷氣的，這老師對她們女生的要求要松一些，趙婷腿直發(fā)麻，趁著他往后面去，趕緊劈腿放松了下，只一瞬趕緊恢復原位。

    “那個女生，繞cao場跑四圈。”

    趙婷故意當做不知道，四處張望了下。

    那胖老師走近：“說你呢，看誰，跑四圈回來繼續(xù)，否則就轉旁的選修課，你們這樣期末體育及不了格……”

    惻陰陰的語氣，不怒自威。

    趙婷只好認命地轉到身后的塑膠跑道上去，賽文忽的舉手：“老師，她是初犯，您之前沒說過……”

    “那好，你替她跑，十圈。”

    本來只是說著壓壓他，誰知賽文竟然緩緩地收了腿說了個“好”，長腿一邁已經(jīng)跑了半圈。這塑膠跑道是標準大小，一圈正好四百米，十圈的話……

    那老師也不食言，極為平和地說道：“女生歸隊！全體自由活動?！?/br>
    賽文跑完一圈，看到一臉擔心的趙婷，擺了個很帥的v字手：“負重跑十圈我都沒問題?！?/br>
    中午的太陽大得很，趙婷覺得自己腳底像是被膠水粘住了，怎么也移不了步子。賽文跑了兩圈將那風衣扣子解了丟到一旁的草叢里：“趙小婷，你給撿著收好了！”

    看著那人跑了一圈又一圈，趙婷手里的拳頭死死握住，從前她不明白賽文對她的情，這一刻她卻清醒地感覺到，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不能回應，心就那么大，那里面住的是蔣豫南……

    到了第四圈，她忽的張了口：“夠了！剩下的五圈我自己跑……”

    賽文看見她將那件衣服遞到了蘇影懷里，握拳放在腰上一路跑了出去，留了個背影給他。

    賽文那雙大眼里閃過千萬種情緒，全叫一旁的蘇影看清了，錯愕、失落、倔強以及苦楚。

    觀望臺子四周的石灰墻，有的地方脫了層皮，有些坍圮的味道，蘇影靠了會兒，賽文走近一把提了那件衣服，卻沒立刻穿上：“我知道她為什么這樣的。說到底，那天是我遲了?！?/br>
    蘇影不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看著他去器材室抱了籃球出來，再也不看cao場上跑著的那個人。

    五圈下來，小腿上的rou酸得難受：“哎呦，我為什么要選武術啊，熱死我了！我去廁所洗洗臉！”

    仿佛還是沒心沒肺的人，蘇影側臉看望臺的另一側，一聲哨響，隱隱約約看見段坤進了個球，還是好好學習吧，有些東西強求不來。

    *

    第二次月考匆匆來臨，蘇影這次數(shù)學正巧超過平均分三分，老樊的補課名單里總算了沒了她，趙婷也穩(wěn)穩(wěn)落在了平均分上。

    老樊在發(fā)她們兩試卷的時候也特別表揚了下，“蘇影的基礎題一分沒丟，上次我看到她整理的錯題很典型，你們也可以借去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學數(shù)學的?！?/br>
    蔣豫南抿著唇笑了笑。

    蘇影的理化成績也是一路飆升，化學直接得了班級第一，黃老師并沒報分數(shù)，但看過來的眼神顯然帶了些贊許。

    “化學好的人，你們可以看一看奧賽的題目，實驗班的比賽你們也能參加。今年*、清華大學和復旦大學三個學校的提前招生聯(lián)合出的卷子，單項奧賽第一就能參加?！?/br>
    難怪那人一直看奧數(shù)書呢，那時候他數(shù)學和物理都得了江蘇省第一，他的總分夠了卻沒去參加面試，和她一樣參加了高考……

    *

    第二節(jié)課之后是亙古不變的大課間，金老師扯著嗓子喊：“一會兒檢查?；?，都帶帶好?！睂W校很少查?；张宕?，但每次choucha都有班級要被點名批評……

    樓上的桌子板凳一瞬間轟隆隆移動開來，班里的人匆匆移動到教室的陽臺上。金老師點了名地叫人出去，趙婷頭皮直發(fā)麻只好到外面等著。

    蘇影不記得自己把那?；諄G哪里去了，將文具盒翻了個底朝天，六班整整齊齊地排了隊，教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不知誰往里頭叫道“語文課代表”，外面進行曲的聲音很大，蘇影心里煩躁的很，慌慌張張出去，膝蓋猛地在第一排的課桌上撞了下……

    段坤匆匆抱了遞了一沓子試卷過來：“張老師說一會要發(fā)下去?！?/br>
    趙婷顧不得其他一把扯了她進隊里：“?；照业搅藛幔课覀円吡??！?/br>
    蘇影搖頭，眉毛都擰做了一堆：“一會金老師非得宰了我……”

    “這個給你用，我一會兒去廣播室，不用去做cao。”段坤像變戲法似的將胸前的那枚?；战饬朔诺侥寝嚲砩希瑒幼餍性屏魉?，蘇影有些傻眼。

    五班走光了，六班的隊伍趕緊跟著動，蘇影將那試卷塞進一組的桌上趕緊跟著大部隊走，手心里握著那枚墨藍色的?；粘隽藢颖”〉暮埂?/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