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偎依的兩個小身影，看起來非常遭人憐惜。

    男童年紀略大些，大概有十歲左右，女童的話，可能略微小些，扎著一條大麻花辮子在身后。

    兩個孩子，衣衫都是破破爛爛的，陳舊的棉襖里面的棉花基本都跑光了，單薄的衣物裹著他們兩張蒼白的小臉。

    看這個狀況，如果這兩個孩子再沒有救濟的話，是今晚都要被凍死在街頭里了。

    小李子皺個眉頭，走過去對著這兩個孩子喝問：“在這里做什么？你們家里人呢？”

    “家里人死了，大哥?！蹦型械?。

    “家里人死了的話，那投奔親戚去！”小李子一點血性的口氣都沒有。

    “沒有，什么都沒有了?！蹦型K于和那個一直在哭的女童一樣，痛哭流涕了起來，顯得十分委屈，“親戚全死了，死光光了。我和我meimei，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吃的。”

    “乞討唄。白天沒有跟著人家到街上討飯吃嗎？”

    “跟了，可是，他們把我好不容易討到的兩個饅頭，我meimei都來不及吃，他們搶了就跑，我追不上?！蹦型煅实臅r候，一把抱住身邊的女童，連聲說，“對不起，是哥哥不好。”

    女童邊哭邊叫：“你不要罵我哥哥，我哥哥的腿被狗咬了，所以走不動了?！?/br>
    小李子那雙眼珠子用力瞪著，恨不得，把這兩個孩子的骨頭拆了的。

    可偏偏這兩個孩子只是一路哭，也不打算睬他。

    李老從藏躲的門后面走了出來，走到小李子身后，道：“把這兩人帶進來吧?！?/br>
    “我說，爺爺你——”小李子干瞪眼。

    因為是李敏親口說自己認下的祖父，小李子又不好把話說重了，得罪李老，等于不尊重李敏。

    “算你們兩個好彩，還不快對老人家磕頭?！鞭D(zhuǎn)回身，小李子一邊虎視眈眈地對著這兩個孩子，一邊教育。

    兩個孩子的眼神里，都像是驚魂未定似的，接著，聽到小李子這話，馬上明白到有救了，因此倒也機靈，立馬沖著李老猛磕頭。

    李老連說：“不用，不用，快進去。外面太冷了，真會凍死人的?！?/br>
    兩孩子抬起頭，卻也不敢馬上爬起來，只等小李子好像點了頭的樣子，才站了起來。

    女孩子扶著男孩，男孩瘸著一條腿，一步一步的，好像艱難地在路上走著。

    李老在兩孩子跨過門檻時，忽然出了一聲：“等等，我先看看?！?/br>
    兩個孩子于是立馬定在了原地，不敢動。

    小李子猛然像是吃了一驚，疑惑的目光，在李老臉上幽幽地轉(zhuǎn)動著，卻很顯然，沒有急著攔住李老。

    李老蹲下身，在男童那條好像傷了的左腿上仔細查看了下，說：“貌似不是被狗咬的，是被什么磕的，而且腳踝崴了?！?/br>
    兩個孩子和小李子同時吃口驚。

    “爺爺，你——會給人看??？”女童蚊子似的聲音，問道。

    李老說：“嗯，差不多吧?！?/br>
    小李子的眸光里又幽幽地閃了一圈，李敏說是自己認的祖父，會看病應(yīng)該不奇怪，否則怎么做得了李敏的祖父。但是，這個祖父的醫(yī)術(shù)，比起李敏怎么樣呢？

    “我先給他掰下腳踝，讓他崴了的腳踝回歸原本的地方，這樣腳不巧墊地的話，也不會太疼。”李老說。

    在這里動手？

    怎么做？

    小李子和兩個孩子正一塊兒緊張的時候，李老那只手，在男童的腳踝處忽然間握了下。

    男童感覺喉嚨里一股沖動要發(fā)出來的剎那，腳踝疼痛別扭的地方，突然間緩解了，只余下一絲酸軟的感覺。

    “好了?！崩罾吓呐氖?，站起來說。

    小李子和兩個孩子看著他，已經(jīng)說不出半句話了。

    這個老頭子，好像很厲害！

    李敏在屋里坐著，心里到底是，為走出去的老人家掛了一絲心，但是，老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她總不能什么事都跟出去。讓老人家以為她是監(jiān)視他。

    在屋里坐著有些惶惶不安，想著終究需要出去找找的時候，一串腳步聲從屋外走廊里傳進來。

    聽到幾句孩子稚嫩的聲音喊著“爺爺，爺爺”的。

    門打開以后，李老把兩個孩子帶進相對比較溫暖的屋子。然后，讓小李子在老宅里看能不能找到一兩件人家落下的衣服給這兩孩子穿。

    李敏的目光，在兩張臟污的小臉蛋上打量一圈。

    無疑，她的視線，讓這兩孩子縮了把腦袋，瑟瑟縮縮地靠在了一塊兒，幾乎是要躲到了李老身后。

    李老讓他們兩個坐在桌前，自己倒水喝，說：“這是我孫女?！?/br>
    “太太?！眱蓚€孩子一看李敏這個氣勢，立馬跪在地上磕頭。

    李敏的眼睛掃過去之后，不說話。

    小李子給這兩孩子找來衣服的同時，很明顯，知道李敏的脾氣，把兩個孩子一塊帶走了，帶到其它房間里休息。

    李老看來挺高興的，對小李子說：“明兒，你帶我到街上，看哪家藥堂的藥可靠一些。這兩孩子，今晚上被天氣凍得，八成要感冒了?！?/br>
    感冒？小李子愣了一下，但是，聰明的沒有打斷李老的話。

    看出這老頭子醫(yī)術(shù)不錯，小李子有意的，順著李老的話說：“如果爺爺想去哪兒，奴才都帶你去就是了。隸王妃是奴才的主子，爺爺也是奴才的主子?！?/br>
    什么奴才的，主子的，李老一時間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不過，看著眼前這個機靈的小伙子，說是奴才主子的，但是，眼神兒可沒有什么百依百順的味兒。李老瞇瞇眼，也沒有說不好。

    到了清晨，李敏在睡的時候，小李子把昨晚救的兩個孩子中其中一個，那個女童帶了過來到李老面前，說：“她叫小翠。奴才得留在這里服侍王妃。所以，爺爺要出門的話，由小翠帶著爺爺過去。奴才交代過小翠了，讓小翠帶爺爺不要走太遠，只在這附近走，免得迷了路不好回來?！?/br>
    剛好李老一樣是這么想的，放孫女一個人在老宅里，肯定是不放心的。

    小翠帶著李老出了門，李家老宅位置落于西區(qū)，西區(qū)是鬧區(qū)，什么店都開的多，包括藥堂，像是著名的大明三大藥堂，都有在這里開業(yè)。

    “你哥哥的腳怎么樣了？”是自己救的小病人，李老多了個心眼問。

    小翠那張昨晚臟污的小臉洗過以后已經(jīng)十分干凈，露出本來漂亮的顏貌，眉眼里笑彎彎地說：“我哥說了，以后要給爺爺做牛做馬，因為爺爺一下就把我哥的腳治好了，是神醫(yī)?！?/br>
    這古代動不動就神醫(yī)的。李老摸下小女孩的腦袋。

    “爺爺，到了，這是麻生堂?！?/br>
    拐過一個街頭，小翠指著街邊的一個牌匾說。

    李老抬頭一看，真的是藥堂。沒想到，藥店離他們住的地方這么近。早知道，昨晚就過來抓藥了，會會這個古代的同行了。

    由于是凌晨，光都未破曉，店里的伙計拿著把鹽和鏟子出來鏟雪時，一邊打呵欠，顯得沒有睡醒的樣子。

    李老踩上臺階的時候，伙計仿佛才驚醒有客人來了，喊：“想要什么？”

    這么早來抓藥？莫非家里有急重病的病人？反正，不是普通的顧客。

    剛開鋪，后頭房間里坐著在打算盤的掌柜聽見了，掀開棉簾出來，問：“什么人來了？”

    李老已是走到了柜臺前，望到這古代古色古香的一排排儲存藥材以及稱藥的工具等東西，兩眼晶晶發(fā)亮。

    馬路上，行駛來一輛馬車。隨之，馬車在藥堂門口停了下來。一個奴才搬了張腳凳放在了馬車前面。從馬車里面，鉆出來了一名男子。

    只見這男子，穿著富貴人家的綢衣，卻也不是那么金貴顯眼的王公貴族服飾。最少，李老一眼望過去，只覺得這男子，身上穿的，和昨晚上那個八爺一比，好像應(yīng)該比較像是平民百姓的衣服吧。

    男子年紀略大，應(yīng)有中年了，頭頂上戴了頂冬瓜帽，皮的，頭發(fā)是梳的整整齊齊，扎在身后。

    李老知道古代人都留長發(fā)，男男女女都是如此。說是頭發(fā)為父母所賜，不可以隨便割斷。

    自己沒有什么長發(fā)，戴了一條假辮子，還是為了和孫女在現(xiàn)代合影時買的假道具。幸好有這個東西，否則，他來到這個古代以后，必定很快被人當外星人看了。

    男子走到了藥堂門前，抬頭看了一眼麻生堂的牌匾。

    比起李老，這個男子富貴多了，掌柜的，肯定是走出去先迎接貴客。拱手詢問男子：“先生是來找什么藥材的嗎？本藥堂，人參阿膠，鹿茸雪蓮，樣樣齊全?！?/br>
    男子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對著身旁服侍自己的侍從說：“老夫?qū)λ幉闹挥幸恢虢?，不如你陪老夫一起進去。”

    大家仔細看，發(fā)現(xiàn)那侍從的年紀也是有的了，相對這男子而言，大概是差不多。

    侍從拱手之后，與這男子一前一后走進了藥堂里，掌柜的唯唯諾諾地跟在他們后面。

    男子進了藥堂，那個端的姿態(tài)，好像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地方似的。眼睛若無其事地在藥堂里掃視一圈之后，落在了柜臺面前的李老身上。

    小翠抓住了李老的衣服，瑟瑟地躲到后面去。

    李老一手護住孩子，對視著這個富貴男子?？拷丝矗l(fā)現(xiàn)這男子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眼形，卻是十分耐看，好像蘊藏著巨大潛能的寶石一樣，灼灼發(fā)亮。

    一看，是個有底蘊和內(nèi)涵的人。

    從這男子的舉手投足，言行舉止，都可以斷定這一點。

    李老向來對讀書人都富有好感。認為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才有素養(yǎng)。有素養(yǎng)的人，無論何時何地相處起來，都會讓人感到一種舒服感油然而生。

    男子下巴蓄了點小胡子，這刻，手指捏了下下巴的胡茬，好像對眼前的李老感到十分好奇和驚訝。

    “這位老先生看起來，頗為面善。”男子說。

    李老肯定不認識這男的，他第一次到古代來，哪個都不認識，哪個都面生。對此不禁疑問：“老翁是初來乍到這塊地方，不知道先生是何人，莫非先生認錯人了？”

    “面善，不一定是認錯人，或是以前有沒有見過。”男子說，“或許，是覺得老先生文質(zhì)彬彬，涵養(yǎng)極高。老先生是不是一名大夫？”

    居然一猜猜到他是大夫了，李老生疑：“這——”

    “怎么，老先生不是來這兒抓藥的嗎？家住何處，家里有病人嗎？請了哪位大夫給家里病人看??？”

    聽起來，這個邏輯判斷也沒有錯。李老欣然承認：“老翁略懂醫(yī)術(shù)而已。”

    “老先生熟通醫(yī)術(shù)?！蹦凶幼笫衷谟沂稚弦慌模袷鞘指吲d，說，“正好，老夫這兒，有些問題，想找個大夫問問?！?/br>
    李老想著，不過是個過路的，可能是病人之類的人，想找個醫(yī)生問問醫(yī)學(xué)問題，也就沒有怎么懷疑，答了下去。

    “人家都說是阿膠為滋補圣品?？蔀槭裁蠢戏蛟谝槐舅幍淅镆姷剑f是，阿膠并不是什么好東西，尤其對女子而言，可謂是一把雙刃劍。”

    談到自己熟悉的醫(yī)學(xué)，李老是侃侃而談：“阿膠這東西，確實有好有壞。一方面它可以滋陰補血，是為好物，但是，另一方面，它的藥性過烈，對于一些孕婦等人，尤為慎用?！?/br>
    “孕婦為何需要慎用？”

    “藥性過烈，用藥過猛，血沖兩脈，導(dǎo)致小產(chǎn)，產(chǎn)后多血，都有可能?！?/br>
    “也就是一個本來血虛的孕婦，也有可能用了阿膠，反而導(dǎo)致了惡果？”

    “要看具體的病人病例而定。”

    男子的目光對著李老閃了下，雙手拱了拱，道：“老先生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夫，聽老先生一番言論，可謂是勝過讀十本書?！?/br>
    “一般大夫都知道的常識而已。”李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