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周御醫(yī)道:“臣這就不敢耽誤了夫人的病情,去給夫人查脈?!?/br> 去,去你的! 朱理手里那鞭子差點甩到這個笨蛋臉上。 可是,說周御醫(yī)是笨蛋,肯定不可能的。周御醫(yī),在太醫(yī)院里,擅長治小朋友的病,醫(yī)術中上,性子比劉御醫(yī)更有膽量一些。除去太后不說,大多數(shù)人,對于周御醫(yī)的口碑,好過劉御醫(yī)呢。 周御醫(yī)反正想著,推拒尤氏不劃算,而且會得罪尤氏,不如,順勢而為。反正嘛,大家都知道,不是他周御醫(yī)想來能來護國公府,都是尤氏強迫他來的。他在這事上只不過是無辜地被牽連上。 邁著穩(wěn)重的步子,周御醫(yī)進了護國公府。 朱理只等自己大哥坐的轎子過來。朱隸那匹愛馬,今天都借給自己弟弟騎了。朱隸在搖晃的轎子里,像是昏昏欲睡。 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轎子外面說到了的聲音,才睜開眼。 府里的人,按照慣例,在他到時,開始在他耳邊說著今天在府里發(fā)生的事。在聽說到朱準把劉嬪的尸身都拉到護國公府給李敏看時,朱隸聽見弟弟大呼小叫的聲音。 “天!大嫂不怕嗎?” 李大夫當然不會怕,李大夫當年學醫(yī),要學解剖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尸體,會怕? “大嫂睡了?今天沒有出府?”這是朱理第二個驚訝的,比知道李敏不怕尸體更令他驚訝的。 因為李敏居然肯聽從他大哥的話。 不是說像奴才一樣聽從,只是,李敏愿意聽從。 對于大家所知道的李敏,都知道李大夫是個幾乎獨來獨往的獨行俠,能聽從他人的話,本身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朱隸倒是忍不住了,生怕被自己媳婦知道被人大呼小叫的事,拿起指頭打了下自己弟弟的腦袋:“我不是也聽過你大嫂的話留在府里養(yǎng)傷?!?/br> 說起來這話是沒錯。朱隸一樣是個,很有主見的,幾乎不聽人勸阻的獨行俠。但是,李大夫發(fā)話時,朱隸很聽話。 朱理摸了下自己被大哥敲打的額頭,眼睛狡黠地閃一閃,可不能被大哥知道自己私底下已經(jīng)被人叫做懼內了,所以大哥聽大嫂的話并不足為奇。 兩兄弟進門后,由于李敏在睡,朱隸轉身,帶弟弟先去探望說是頭疼的母親。 去到尤氏的院子。尤氏坐在椅子上,正在讓周御醫(yī)給自己把脈。一只手,拿著繡帕捂在額角上,像是哪兒青筋爆出。 “夫人的病如何?”朱隸問。 周御醫(yī)把脈完,垂手回答:“夫人是怒極攻心,情緒調養(yǎng)更為重要一些?!?/br> 說到這里,尤氏馬上抓住兒子問:“你有沒有接到皇宮里傳出來的消息?” 朱隸讓人送周御醫(yī)到隔壁書寫藥方,再坐下來與母親說:“宮里并沒有召見容妃娘娘問話?!?/br> “但是,不是說都懷疑到錦寧宮頭上了嗎?”尤氏揪緊了手里的帕子,“這群人實在太不像樣了,是見不得容妃與劉嬪關系好。在劉嬪死的時候,還不放過容妃,想把你姨娘一塊拉下水?!?/br> 朱隸沒有急著接上話,拿著茶盅看著茶水。 朱理把手里的馬鞭收起來,交給底下的人,再對母親說:“容妃娘娘都沒有從宮里派人到護國公府傳話,這事兒,應該沒有那樣嚴重?!?/br> “你這話什么意思?那是你姨媽!你姨媽當初入宮是為了誰?!” 突然被尤氏一口無緣無故地噴上,朱理一絲愣。他并沒有說容妃不好。 “母親。”朱隸攔住弟弟,“宮里面,現(xiàn)在消息未明,如果真有什么事兒,容妃應該會派人到護國公府說的。如今cao之過急,亂了自己方寸,反而沒有好處。” 尤氏對這句話可不買賬,道:“你媳婦自認厲害,人家為了太子妃來這里求助,你媳婦一口答應了人家。怎不見,她為護國公府有這般爽快過?” “太子妃不是被宗人府抓了嗎?”朱理說這句話,表明他們兄弟雖然在外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能被尤氏兩句話糊弄了,“容妃娘娘,貌似,沒有人去抓容妃娘娘?!?/br> “等你姨媽被人抓的時候,不是太遲了嗎?!” 尤氏喊的時候,突然看到大兒子射來的一記冷光,接下來的話不禁一個咯噔,收回了自己肚子里。 朱隸倒不會馬上與母親爭,對底下人說:“去看大少奶奶醒了沒有?醒了的話,請大少奶奶到這邊一趟。” 有什么事,家里人,更是當面說清楚好,免得心里頭互相猜疑,滋生疙瘩。 李敏是剛起來會兒,坐在梳妝臺前面,讓小丫鬟幫自己重新弄了弄頭發(fā)。聽見有人傳她丈夫的話過來讓她過去時,李敏心里有數(shù)。 知道他這是怕她心里生疙瘩,因為,反正尤氏心里早生疙瘩了。 走去到婆婆的院子,迎面,碰上寫完藥方走出來的周御醫(yī),李敏停住步子,道:“有勞周御醫(yī)費心了。” 周御醫(yī)乍聽見她這句話,有些愣,接著趕緊回答:“本官不敢當?!?/br> 李敏擦過他面前向前走時,周御醫(yī)眉下的那雙眸子轉了轉,抬頭望了眼她背影,再馬上低下頭去,帶著藥童走出護國公府。 進到花廳,李敏坐在老公身邊,一五一十地答來:“敏兒只是受皇太孫所托,意圖查明此案真相。真相查明的一天,對任何無辜受到牽連被猜疑的人,都有好處?!?/br> 一句話,讓尤氏頓然沒了聲音。李敏這可以說成,利用皇太孫,希望幫容妃洗清嫌疑罪責出了一份力。 “既然母親都明白了,孩兒和媳婦先告退,母親休養(yǎng)身子,保重身體為重?!敝祀`站起來說。 尤氏不太甘心:“你沒有主意嗎?” “如果母親真的擔心容妃娘娘的話,本王可以懇請皇上,讓容妃娘娘到護國公府小住幾日。” 此話一出,幾乎屋里所有人驚訝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一人臉上。 李敏還真沒有想到自己老公有這個本事。 六宮里的女子想出宮,談何容易。哪怕是回娘家,都得經(jīng)過皇帝太后皇后,三審六查,拖那么個幾年的功夫,找到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借口,運氣夠好的話,一生之中能回一次娘家已經(jīng)很不錯了。更多的后宮女子是,死前都沒有辦法再見到自己親人一面。 “此,此話當真?”尤氏不禁站了起來問。 “孩兒盡力而為?!?/br> 護國公的一句話,其效力,不比皇帝的話差,都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尤氏就此不敢耽誤他辦正事了,揮揮手,讓他們趕緊退下去。 夜里,府里屋頂上的那輪明月,悄悄在烏云里藏上半張臉。簫聲,從僻靜的小后院里飛出來。聽得出,今天吹簫的人心情不錯,吹著不是什么斷腸曲,而是被公孫良生詬病過的回娘家。 朱隸走到半路,突然回頭對她說:“敏兒應該是見過許大俠了??墒潜就鯀s沒有正式與敏兒引見過?!?/br> “今夜看起來風并不大,讓廚房里備幾道小菜,配上美酒,妾身親自帶人送到王爺貴客的院子里?!泵靼姿捓锏暮x,李敏垂低眉眼,配合著說。 他烏墨的眸子,像是含笑,點了點頭。 見他先行一步朝許飛云的院子走去,李敏轉頭吩咐念夏:“你親自到廚房里先去問問,問清楚許大俠喜歡吃什么東西?只是王爺一人用餐的話,倒不怕?!?/br> 自己的老公,似乎是個不挑食的人。剛開始,他會叫廚房準備兩份不一樣的早晨。不過幾天功夫之后,他現(xiàn)在都是讓廚房隨意做,按照她的口味幫他照做一份就好了。 老公這是節(jié)儉,脾氣好,李敏想。 念夏聽到她后面這句話只是笑。按照方嬤嬤的說法,朱隸哪里是不挑食,畢竟一樣是王公貴族,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培育出來的少爺公子。只是朱隸不像尤氏,修養(yǎng)遺傳自父親,十分良好,不會張口說自己不喜歡吃什么。 至于為什么后來會隨李敏的口味吃東西,那還用說嗎,因為,朱隸覺得自己媳婦挑出來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別說朱隸,現(xiàn)在是朱理都一樣。廚房問吃什么時,朱理經(jīng)常想都不用想:“大嫂吃什么,給我一份與大嫂一樣的?!?/br> 要知道許大俠吃什么,并不難。許飛云在護國公府住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廚房天天要給許飛云準備伙食。 “許大俠最喜歡吃狗rou,煲狗rou湯,再來兩瓶燒酒?!睆N房的人說。 聽到這話,李敏沒有讓人給許飛云準備狗rou,只說:“按照我平常吃的那幾樣,炒了送到許大俠的院子。備酒,米飯燉在鍋里準備好?!?/br> 廚房的人面面相覷。 像許飛云這種人,平常在外四處流浪的,吃rou吃酒吃習慣了,讓吃米飯,肯定不習慣。 李大夫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是老公重視的朋友,更是不能任其胡亂吃壞了身體,飲食調養(yǎng)最重要。 叮囑完廚房,李敏帶了兩瓶從徐掌柜那兒拿來的桂花釀,拎著酒壺到了客人住的小院。 遠遠的,見兩名男子佇立在涼亭里,像是并肩而立。一人黑袍袖著的金花猶如那彼岸上的那片花海,在月光下煥發(fā)著神秘和幽然。一人那頭隨風散落開來猶如畫卷的黑發(fā),直接是讓其身上的竹布青衣頓時變得高貴起來,萬丈光芒,讓人無法側目。 聽到腳步聲,衣著黑袍的朱隸先轉回頭來。 許飛云往旁一跳,輕飄飄的竹布袍子落在涼亭欄桿上,一只腳架起來,頭靠到?jīng)鐾さ牧褐?,似有幾分醉意醺醺的樣子,瞇著眸子,看著他們夫婦倆。 李敏踏上了涼亭的臺階,說:“王爺,廚房在備菜了,酒妾身先送了過來,要不,先品品酒?!?/br> 朱隸微含頭:“夜里風涼,這院子里四處空曠的地方多了些,風大,不如進抱廈里喝酒嘗美食,許大俠意下如何?” 劍眉斜飛,許飛云不假思索:“王爺新婚不久,憐香惜玉,草民唯能恭敬不如從命?!?/br> “請?!敝祀`并不受挑釁,沉穩(wěn)道。 許飛云利索地躍下欄桿,一襲布衣,輕飄飄從門口飄入了抱廈里。 李敏跟在丈夫身后,才邁進了貴客住的屋子里。 屋里每日有人負責清掃打理,干凈整潔。屋里那個擺設,看出都是護國公府里原先有的東西,精致玲瓏,文房四寶,筆墨書畫,樣樣齊全。 抬頭望過去,見靠墻的那張條案上,供奉的不是一般人家可見的觀音菩薩或是佛祖,也沒有懸掛字畫,只是兩個小巧的朱紅小架子上,橫放了一把刀。 見到她目光落到那把刀上,兩個男子隨之相互看了一眼。許飛云問:“她知道嗎?” 朱隸搖搖頭。 李敏是能認出這把刀,而且,非常記得這把讓魯爺?shù)紫乱粠腿巳勶L喪膽的刀,有個令人驚悚不已的名字:離魂。 汪汪! 金毛是聞到了這里散發(fā)出來的酒香,不顧被主人責罵的危險,沖進了屋里。 李敏只知道老公這條狗其實很厚臉皮,為了吃到東西從不怕被老公罵。 徐掌柜不知道從哪兒尋覓來的好酒,那個香氣,是把嘗遍天下美釀的許飛云都給勾起了胃口。 自己立馬先倒了一杯,靠在杯口上聞了聞,另一只腳伸出去踩到靠來的金毛狗腦袋上,許飛云嘖嘖贊道:“好酒,王妃這是有意讓王爺不醉不休?!?/br> 朱隸笑而不語,他對酒,男人可以說哪個不愛喝酒的,但是,吃酒有個度,他是吃酒有度可以把持住自己的人。 李敏對老公這點自制力,也從來不擔心。 坐到他們兩個坐的四方小桌旁邊,李敏讓念夏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朱隸伸手突然把她杯口捂?。骸巴蹂圆杈秃谩!币娝砬橐唤z疑問,附上公孫良生的話說:“王妃的手傷未好,像酒,蝦蟹這類發(fā)物,都不宜食用?!?/br> 李大夫想到自己倘若不以身作則,以后生怕自己也說不了他,想想也就算了。 朱隸接著,慎重向她介紹貴客:“這位算是本王的拜把兄弟,府里蘭燕伏燕的師傅,在江湖上,人稱北峰老怪,常年居住在北燕往北的千年雪峰?!?/br> 難怪愛吃酒愛吃rou,原來住的地方,是猶如南極的地方,終年積雪。 “草民是很少下山。只可惜,兩個愛徒跟了王爺,偶爾,因為平常受到王爺不少恩惠,所以,這次下山,被王爺留在府里,做事兒沒有,吃喝玩樂就有。”說完,許飛云將酒杯端在手里,先敬他們夫婦倆一杯,仰頭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后道,“請王爺王妃以后,多照顧草民兩個徒弟。” 李敏以茶代酒,回敬許大俠。 廚房準備好的小菜上桌了,可以見到是清一色的家常菜,沒有什么大魚大rou,素菜居多。李敏斗膽說一句:“還望許大俠入鄉(xiāng)隨俗。這都是府里妾身和王爺經(jīng)常吃的菜式。” 拿他們夫婦平常吃的最好的東西招待他,許飛云當然是不能說不好。眸子眨眨,看那一桌子素菜,又能奈何。是見著她眼眸里飛轉的那抹睿智是如夜空飛逝的流星。 許飛云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笑,搭在了朱隸的肩頭說:“今日下午,草民有幸跟隨王妃查看尸首。結果,王妃破案的神速,堪比天下第一神探,讓草民只有望而生畏的份兒?!?/br>